窸窸窣窣。
还没有泛白的意思。
蒸腾着热气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努力在墙上摸索着那块突出的开关。
逐渐是寒冬了,早晨也愈发变得清冷,涂子一边畏畏缩缩的起床,一边叫纪乔懿吃早饭的声音已经第四次出现,满脸担忧,她爬上在她头顶的床铺,那个独自放空的女孩早已睁眼醒来许久。
“我不吃。”床上的人静静地翻过身,呆滞的目光与涂子对视,眼睛还微微浸着红。
才跟顾骆河分手没几天,颓然似乎就已经将她包裹得紧紧。涂子恨恨的将纪乔懿的被角拉开,手上黏糊糊的面霜全都糊在了纪乔懿干燥的脸上:“你还是起床吧,你都这么瘦了难道顾骆河还嫌弃你胖吗?”
纪乔懿有些抗拒的挡住了脸,挣扎着半坐起来,涂子风风火火的下了床,将她的衣服扔到了床栏上:
“快起来吧,今天是设计讲座,八点半开始的,都七点四十五了,小区今天维修了,房东刚打过电话,停水停电,我们还得出去买早饭。”
纪乔懿无神的呆望着床单,被涂子打开的窗户呼呼灌进冷风,搭在床栏上的衣服因此而变得有些冰凉,纪乔懿瑟瑟的抖了抖身子,安静的爬起来关上了窗,隔绝了那份冷冽,但依然还是看见窗外那份凋零。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极少见的,对着镜子看的起劲的涂子停住了手上的眉笔,欲言又止。看到纪乔懿重新回到床上,一言不发的将衣服穿好,套上了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涂子的已经无心再继续她的妆了,不画眉毛的涂子,安静地盖上了那支昂贵的眉笔笔盖。
纪乔懿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涂子的妆容,她知道涂子因为自己的情绪,难再有心情画上眉毛,却还是宽慰般笑了笑:“其实你不化眉毛,也挺好看的。”“算了,你呀就别夸我了,自己心情都不好呢,好好想想怎么放松自己吧。”涂子一眼看穿她的牵强,瘪了瘪嘴只能苦笑收拾起化妆台上的东西来。
因为停电而昏暗的房间里,仅靠纪乔懿上高中复习时那盏靠电池发光的台灯来照亮每一寸黑暗,涂子最后拉上化妆包的拉链,抬眼看了看腕上的夜光手表:
“快七点了,估计天也快亮了,我们出去买个早饭吧。”
想到以往,是自己早早的坐上公交车去学校里等顾骆河上学,今早的无所事事却显得那样空荡,纪乔懿沮丧的低下头,看着涂子一点一点的将碎发撩到耳后,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她和涂子第一次见到顾骆河的那天。
杂乱的房间第一次呈现出它不该有的寂然,空气里还残存着熏苔的香味,镜子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侧对而坐。
奚司晨把玩着手上的蓝牙耳机,黑色的耳机线缠绕在他的手指尖,耳机里并没有音乐,但他却不在乎,只是专注。
“你已经出现了,为什么不去找她……”
奚司晨一愣,耳机线停止了纠缠,顾骆河不明深意的惨笑着,空洞无神的盯着房间的角落,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身边的人没有搭话,仿佛没有听到他不甘的质问,继续将目光放在手里做工一般的耳机上,顾骆河沙哑着声音,暗自苦笑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你的存在。”
“不明白?”奚司晨的嘴角微妙上扬,将耳机不经意的甩在了微热温度的被子上,“我也是你创造出来的,懂了?”他侧首,一样冷漠的目光在眼角凝滞,蓬头垢面的顾骆河全然没有了在学校云淡风轻的模样。
奚司晨侃侃的起身,穿着白球鞋的双脚在镜子面前停下,顾骆河的目光终于随着他动了动,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样的背影停顿在镜子前,然后转头。
“如果你是后悔,那么,你就不应该还记得——贺思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无法做出选择,为什么我喜欢思彤却也记得乔懿对我的好,我厌恶思彤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纪乔懿,而当我怀念贺思彤的时候……”
“顾骆河,并不是所有以为都可以成为自己无法选择的的理由,有些以为,只是注定了,有的人,优柔寡断一生,却永远做不了薄情的人。”
奚司晨的衣角渐渐没入镜面,他还没有成熟到可以代替顾骆河的地步,顾骆河背倚着床旁。
直到整个房间只是剩下他一个人,他才渐渐听清了奚司晨最后留下的话:
“如果你不能全身心的去爱纪乔懿,我来。”
又回到了原本该有的样子,镜面平静得好像从未来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