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奶奶摊点上吃点吧。”
佟安喻听到纪乔懿提起的这个地方,心里觉得讶异:“奶奶?”“对呀,奶奶,”纪乔懿把身后卫生间的门关上,跑出来找纸巾,“不远的,就在我们家里门口,奶奶做的烙饼和豆浆什么的我天天吃,很好吃。”
她当真被纪乔懿带到了纪乔懿口中,那个奶奶的早点摊;一盏小灯挂在车上,在来往不甚繁华的街道上也并不扎眼。
摊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腿脚似乎也并不好使,拄着拐杖走过来时,佟安喻看到了她的右脚,那只明显与另一边不一样的脚。
纪乔懿说,那是奶奶年轻时在厂里做工,厂里搬运机器的工人不留神,经过奶奶的工位时被凳子绊了脚,那机器就落下来,奶奶躲了过去,右脚却没有幸免,于是奶奶的手里就多了这支拐杖。
“她还有个孙女上大二,叫汝汝,比我们小一点。”
奶奶去帮她们盛豆浆时,纪乔懿帮佟安喻拣了一双筷子,两个人就在奶奶自己的木头桌子旁坐了下来,桌子的三面和头顶都支上了用来挡风雪的塑料布,处身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佟安喻却并不觉得难堪。
奶奶端过来了两碗豆浆,是别的店里都不曾有的那种大碗。
“来,奶奶给你弄点白糖。”
“谢谢奶奶。”
“来,小姑娘,你也吃点。”奶奶手里的勺子上满是白白的糖粒,佟安喻连忙将用碗接住,低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第一次与奶奶的见面,佟安喻的样子便有些拘谨,她小口小口嘬着碗里的豆浆,奶奶就坐在身旁的那条长凳上,爱抚地看着她。
“丫头,尽管吃,奶奶今天煮了好多,你走的时候,再带几个奶奶做的锅贴和糖饼,和乔懿留着肚子饿了吃,奶奶今天不要你们的钱。”老人似乎是很喜欢佟安喻吃饭的样子,饱经风霜的皱纹聚在了一起,笑的满脸慈祥。
在一旁吃饭的纪乔懿闻言,还来不及咬下嘴里的油条,就连忙摆手:“不用的奶奶,这锅贴的钱我一定要给。”
“奶奶是特地给你和汝汝做的,你也是奶奶的孙女,奶奶怎么会要你钱。”
“那也不行,就是因为你是我奶奶我才要给钱嘛,不然我多不懂事儿呀。”
看似耍赖实则撒娇,奶奶一下子被纪乔懿的话逗笑了,她只得笑着叹气,嗔怪纪乔懿越发调皮了。
每天清晨都有无数的行人步履匆匆经过这家没有门面的小店,奶奶在这里摆着摊,生意一直很淡,只是并不像没有人光顾的样子,间或总会有人,会突然想吃一下渐渐从生活里淡漠的这些充满回忆的东西。
奶奶的糖饼并没有多少的早餐店愿意卖,而仅有的几个老顾客却正是为了吃奶奶的糖饼而来,奶奶被一位中年秃顶的男人叫了过去,说是要买一份刚做还热乎着的糖饼。
“你们吃着,不够叫奶奶添。”
奶奶又拄着拐杖走了,对客人轻轻的一笑,就在车上那只大锅里,做着那份被点名的糖饼。
佟安喻咽下嘴里的豆浆,就不再吃了,离丁教授的课时间还早,纪乔懿泡着油条刷着手里的手机,而她却只是撑着头,仔细打量着奶奶的背影。
这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佝偻着身子从另外一边的搪瓷灌里舀出糖浆,听纪乔懿讲,她是为了每天能够亲眼看着孙女上学,给孙女做早饭,才在这两年里,天天来这附近,卖着她的茶点。
“孙女已经不用她去工厂里上班供自己读大学了,可她不愿意,总觉得孙女自己一个人一边打工一边赚钱太辛苦,所以她天天在这里。”
“那你和她孙女说过老人的想法吗?”
“她孙女知道的吧……我从来没有见过汝汝,只是知道她在我们的大学,上大二。”纪乔懿看着老人,有些惘然。
她与老人口中的汝汝,从来都是素昧平生;她几乎是天天都来奶奶的摊子吃早餐的,可老人从来都只是一个人,而老人说的最多的,就是汝汝,可对于汝汝的父母、爷爷,纪乔懿却从未听老人提起过。
汝汝知道老人的意思,大概是不忍心拂了老人的意吧,毕竟老人早已经习惯了为她操心这么多。
临近十点钟时,老人的摊子前,也不过才经过三五个人;纪乔懿和佟安喻吃完了早饭,将要作别时,老人悄悄拿了几只锅贴塞进了纪乔懿和佟安喻的手里。
“拿着,”老人拍了拍纪乔懿的手背,慈爱的看着,“奶奶给的。”
锅贴还是热的,被奶奶从家里带出来时藏在了搪瓷罐子里;纪乔懿的钱被她硬塞回了口袋里,“奶奶不要!”老人说。
还是在佟安喻的暗示下,纪乔懿悄悄将钱压在了桌上其中一只碗的碗底。
“奶奶我们走啦!”
没等老人去收拾她们吃完的碗筷,纪乔懿就拉着佟安喻飞快的跑远。一路上冷风吹的脸庞麻木,幸而这时候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接近正中,路过黄澄澄的阳光时,对冷风的畏惧也并没有那样明显了。
涂子被林舟带出去吃早饭,而纪乔懿和佟安喻却比她先一步吃完,进了江澈的大门,江澈标志性的钟楼就叩响了十点的钟声。
有人从学院的大楼里出来,抱着刚上完课的笔记本赶着去做论文,或是去做他们跑了许多家店才找的兼职;也有人和纪乔懿一样,只是上课的时间比她们早了半个小时,所以才来不及避让路上的行人,撞到了佟安喻的肩膀,扭过头来匆匆附上一句“对不起”,转身跑进了信息学院的门。
很少有人再关注纪乔懿的身影了,而她和佟安喻抓着奶奶给的四只锅贴,津津有味的吃着,也并没有人看过来。
“奶奶做的锅贴我喜欢。”咬开来,是韭菜香菇馅的,小时候,外婆也曾经常做香菇韭菜馅的饺子给佟安喻吃,虽然锅贴和饺子并不一样,可奶奶的味道里却浸着一股外婆的回忆。她就又想起了自己三个月没有回去过的那个家。
纪乔懿和她并肩走着,艺术学院的大楼要再转一个弯才可以到,远远就可以看见许多的学生向外搬运着设备,不只是舞蹈系还是声乐系,纪乔懿侧身让过两个合力搬运屏显的男孩,抬眸望向鱼贯而出的人。
似乎是有什么大的宣传活动,而在楼梯转角处,叶景轩和奚司晨正抱着施老师办公室里那两个音响,夹在人群的中央缓缓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