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感激老科长对自己的照顾,李演娜之所以能够以低于江澈专科线的成绩进入江澈,都是老科长在背后一手操持。
而老科长对李演娜的疼爱,很大程度上就是对李旭晏的侧面肯定,这一次的宴会,科里的许多人都会参加,只是除了佟文。
李演娜冷淡地低着头,上车之后,除了李旭晏偶尔的刹车她会抬眼,其余的时间一直都在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对于李旭晏来说,升任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可李演娜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她并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努力和较劲,自长大以后,叛逆就已经拉开了她与家人的距离,即使长大了以后,那种被溺坏的性子逐渐离她而去,可她还是摆脱不了冷淡。
十八岁以后,父母就不再管自己了,于是高傲、冷漠,像滋生的藤蔓慢慢增长,渐渐覆盖了她的整个青春,因此她对所有的人,此后便都是冷漠。
听父亲在电话里喜滋滋的告诉自己他升迁时,她的心态也一样,老科长想念她,也不过是吃一顿饭罢了。
她只是借这个机会,远离她身边那些暂时令人厌烦的东西。
一路路过许多个红绿灯,在慕城日渐繁华下,这些琐碎的路障倒是越来越多了,离开这里去上大学时还很宽松的马路,竟也有些拥挤了。
她看到爸爸接了一个电话,恭顺的语气不外乎第二个人,在慕城国际酒店停下来时,李演娜看到门外的霓虹灯幅上,写着恭祝父亲升迁之喜一类的话,也只是看着,不置可否。
“上去吧,娜娜,爸爸去停车。”
李旭晏降下车窗,李演娜还杵在门外,他说:“宴会厅在三楼。”其实本不必说的,灯幅的最后都写着,李演娜把手机收进了包里,行李箱已经在放在了爸爸的车后,本想着来吃一顿饭就回学校,可父亲说妈妈想念自己,于是思前想后,她还是带了一些衣物回来。
酒店大厅装饰得很亮敞,六根金光闪闪的柱子并成两排从旋转门的门口延伸到大厅吧台前,柱子旁不远处是一排用来休息的黑色皮沙发,再往上,是二楼只有走廊连接的包厢,直上了三楼,李演娜才在两扇大木门的背后,看见了另一个新的大厅。
大厅里坐满了客人,所有的人她都不面熟,偶尔有路过的几个叔叔阿姨看见自己与父亲相仿的脸,会笑吟吟的向自己打招呼:“是娜娜啊?”她淡淡点头予以回应,她自小不爱到父亲的科室里玩,所以没有必要付出太多的热情。
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李演娜,都是自顾说笑着,她也不着急,服务员推着餐车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她轻轻掩上门,角落里有一张空着的桌子,她拉开了其中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李旭晏到了餐厅时,四处环顾不到女儿的身影,疑惑地再寻觅几遍,才在左手边的桌子旁看到了李演娜,她不与旁人说笑,只是坐在那里,对着一块小镜子补妆。
“娜娜,”他走过去叫了一声,李演娜转过身来,“我们坐到前面去,这张桌子上没有人。”
“哦。”
她随口答应了一声,手上涂抹的口红也停了下来,她随身带着一只小盒子,所有的化妆品都被放置进去。
小的时候,李演娜与老科长是很有面缘的,她并不是天生的高傲,当她还是懵懂一样的年纪,吃着棒棒糖跟在爸爸的身后去科室里玩耍时,爸爸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老科长坐在办公室里。
她路过办公室门口,对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甜甜的喊了一句“爷爷好”,从此时常跟在老科长的身后,老科长办公室里养了几盆花,她总爱在晴天时搬出去,才四五岁的她,小小的胳膊只能勉强抱着一盆含羞草,老科长却愿意看着小孩子这么活泼,因为李演娜和他的孙子一样大,只不过他的孙子随着儿子儿媳出了国,这慕城便只剩了老科长一个人。
李演娜见到老科长时,老科长正坐在一堆人中间,头顶微微有些秃,可那满脸的慈爱还在,李旭晏喊“科长”是,老科长有些浑浊的眼睛望了过来,从李旭晏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后。
可惜自己长得不是那样亭亭玉立,至少身材不是小时候那样苗条。
老科长望向自己时,李演娜突然对自己臃肿的身躯有些自卑,只好在老科长的态度依然是很慈爱,看着:“这是不是娜娜啊?”
“哎,对,这是娜娜。”
“哦——娜娜!”老科长老态龙钟的脸上立刻流露出赞许,“听我那个故人说,娜娜在学校很懂事啊,也不惹是生非的,这孩子看着老实啊!”
“哪里哪里,科长见笑了,见笑了。”老科长对自己女儿的夸赞让李旭晏受宠若惊,他一边谦逊着一边拉开自己身边的一把椅子,让李演娜坐下来。
这一桌子的人,眼里便全是崇拜的样子。
老科长和旁人继续聊着天,李演娜能从他的嘴里不时听见自己的乳名,大概意思就是这孩子很小的时候,老科长就觉得她很懂事。
其实老科长的故人,在大一的时候她或许还见过几次,之后的几年便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所以当老科长夸她时,她甚至觉得连小时候一向很敬重的老人也变得有些虚伪。
只是不知虚伪的是老人,还是故人。
在父亲的宴席上,唯一的不适,大概就是她身子绷得太直,这一桌子的人都是爸爸平日里交好的同事吧,少有见过李演娜的,目光便时有望过来,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失态,她只能在座位上屏声,静听着身边的交谈。
偶尔间她会听见有人提起佟文的名字,在李演娜听来,却并不陌生,在家里读高中时,父亲便喜欢晚上吃完饭后去公园的小径上散布,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妈妈问他和谁一起去,他总是一边低头在门口换鞋,一边回答:“佟文!”
是父亲的旧人了吧。
她知道,这也是父亲的一个同事。
只是这一次她听见的话题,却并不是关于佟文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