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霖可算是把自己这套报号给说全了,先不说他如何的洋洋得意,凝晖如何的目瞪口呆,他身后的一众赶来看热闹的亲信下属包括亲兵们,都为他们这个不着调的主公的这种极其丢脸的表现羞愧的低下了头。
自报身份确实是这套规矩,可那都是说给地位比自己高的、起码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物的,哪有像他这样跟个小女子显摆的?光显摆也就算了,你又拿那个狗屁不如的混事王出来得瑟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的?
不过杨霖这货习惯性的给大伙丢脸,丢着丢着也没什么不习惯的了,不过有人却是永远都不习惯。这位是谁呢?还不是熊孩子杨侗一声接一声求救的那位“三姨姨”。
杨霖看似跟杨侗瞎胡闹,其实谁都明白这里边涉及到一个未来东都之主是谁的问题。杨侗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子,唯一的凭恃就是他的出身,可是现在连皇帝说话都不好使了,谁还把皇孙当回事?现在的大隋拳头大就是爷爷才是唯一的真理,现在的东都杨霖拳头最大,所以谁都不怀疑他才是东都真正说了算的主人这个身份,但问题是他打算把这位越王殿下摆在什么位置?
李秀宁一向讨厌参与政治斗争,同时更想看看她的这位未来夫君在权势和人情之间如何选择,所以她一直沉默不语,不过这会儿她也忍不住了。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给杨霖留了面子,只是从他怀里抢过了杨侗,然后跃马进至凝晖身前三尺之处,冷冷问道:
“凝晖,你还记得我吗?”
“三娘子……”
凝晖一惊,然后赶紧翩然俯身肃拜于地。
话说凝晖可是皇帝金口玉牙亲封的四品夫人,李秀宁虽然贵为唐国公的嫡生长女,却是无职无品,理论上只是个寻常贵女,与凝晖的地位不可以道里计。不过凝晖长达十年的宫闱生涯中学到的最宝贵的经验教训就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连皇帝的玩物都算不上的可怜女子,如果没有皇帝的庇护,那些贵人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而现在,她连皇帝那点可怜的庇护都没有了,所以她只能表现更乖巧、更顺从,才能使自己不至于无端的陷入险地。
“罢了。”李秀宁无谓的摆摆手算是还礼,然后对一脸拘谨之色的凝晖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十六院里也就你还算不错。既然我家郎君要留你,那便依他,你且速去收拾出几个干净房间,一路风尘,我也累了。”
当初杨霖摆了老大的谱,还一脸和颜悦色的跟人家商量,结果凝晖把他当成了坏人,而如今李秀宁态度不咸不淡的,而且尽是一副吩咐下人的口气,这个凝晖居然连话都不敢说一声,又端端正正的给她行了一礼,这才急急忙忙的按照李秀宁的吩咐行事去了。什么皇家规矩、什么出家人清净之地统统成了屁话,看着李秀宁瞅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杨霖一脸糗像,又不敢招惹她,只好拿他的属下出气:
“都看什么看?你家主公出丑很好看吗?赶紧该干嘛干嘛去,一群光拿钱不干活的家伙!”
骂完还不解气,他又从李秀宁手里抢过杨侗使劲祸祸,然后就抱着大呼小叫的熊孩子打算进院。
一心护主的尧君素还是不放心,上前拦住他问道:
“你要把殿下带到哪里去?”
“我说老尧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可是这破孩子的亲姨夫,我们老杨家的事你这个外人跟着瞎掺和算什么事?”
老尧:“……”
眼见着杨霖晃晃荡荡的要跑没影了,长孙无忌还在后边再三提醒:
“主公,切莫忘了明日辰时议事啊,玄龄兄和克明兄百般叮嘱过你的,你也知道惹急了这二位仁兄是什么下场!”
“下场下场,惹急了你们我都没好日子过,惹急了我……算个屁!”
众人:……
凝晖的手脚很麻利,偌大个凝晖院更不愁没好房子住,人困马乏的杨霖和众女简单的用了晚餐就各自回房睡了。不过熊孩子杨侗到底还是被李秀宁她们带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放心杨霖呢还是这个胖孩子太好玩的缘故。
说是翌日辰时议事,可是天还没亮杨霖就被一点不见外的众位心腹属下们堵到被窝里。紫微宫里边有太多忌讳,所以众人干脆把会场搬到了凝晖院,而且一个个都跟火上房了似的急不可耐,连一向最重尊卑排序的老尧都没心思跟杨霖抢主位了。
“有三件紧要事今日必须定下来!”一向是个慢性子的房玄龄一反常态的率先发言,而且也不管那位睡眼惺忪的主公是个啥态度,他老兄张口就替杨霖定下了调子,“第一件,我军进入东都以后,应以何种名义昭告天下,以何名义治理东都,如何治理?再者如今颍川以西八郡之地尽入我手,但除了荥阳、襄城二郡我军委派了官吏、驻扎了重兵以外,唯弘农有侯君集麾下数千兵马监视关中,其他五郡尚无我军一兵一卒、一官一吏。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向天下宣明我军在八郡中的正统地位,并尽快设立官府、安定民心,加强控制,以防万一。
第二件,我军在大隋称骁果军,对诸侯称荥阳军,如今我军新占东都,陛下和朝廷对此态度不明,骁果军这个番号能否保住还在两说,而荥阳军之称却无论如何不再适宜,主公需酌情考虑此事。再者,如今我军新降之兵高达近十万,这些兵马如何安置、驻扎何处、何将领兵亦须早日定夺。
第三件,那王世充想要与主公东西并进,夹击瓦岗,您是赞成还是回绝,总要有个章程啊?还有陛下给您下了旨意,您总得给回个话不是?”
“就这三件事?”
杨霖一天要不睡够八个小时就干嘛都没精神,可是昨晚他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三个半时辰,还差了将近一小时呢,所以自然是憋了一肚子起床气。一听完老房说的这三件事,他就更不高兴了。
脾气暴躁的杜如晦一听这话就来气了,比杨霖还不高兴: “还‘就这三件事’?这哪件不是火烧眉毛、事关我军生死的大事?主公你能不能长点心?”
“老杜你别跟我扯。”杨霖吧嗒吧嗒嘴,仰着脑袋像是寻思些什么,然后一脸恍然大悟道,“你们说的这三件事,无非是先给你们自己要官,然后给老盛老李那帮带兵的要官,然后王世充那点破事不过是你们买二送一白搭给我的,是不?”
还别说,这回杨霖还真蒙中了他们的心思,以至于几个面皮薄的都不好意思抬头瞅他了,逗得杨霖哈哈大乐。
不过这是要细论起来,还得怪杨霖这个马大哈。话说大家伙把脑袋系裤腰带上帮杨霖打天下可不是为了学雷锋做好事,而是为了自己、家族和子孙后代谋一份前程和功业。可是杨霖这货倒好,除了磨坪山起事那会儿胡乱给大伙封了几个一文钱不值的小官以外,就再也没想起来关注一下自己这支队伍的组织人事问题。 可是自磨坪山起事之后,杨霖带着大伙转战河东、北击突厥,又南下河南,与瓦岗军、屈突通等各方势力反复周旋,队伍也在不断发展壮大,早不复当初的格局,可是管事的这些老兄们还挂着当年那不入流的品衔,该管不该管的事只要碰上了都得管。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占座山就敢称王的那些小蟊贼混得都比杨霖手下这帮干将们风光,更何况他们还是在杨霖这个主公长期恶意欠薪的情况下仍然埋头苦干的,绝对堪称满天下最有奉献精神、觉悟最高还不索取回报的打工仔了。
以前杨霖没多少实力,地盘也就屁大一点还朝不保夕的,大家凑合凑合也就得了,也不跟他讲究官位待遇什么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可是东都啊!像老房老杜老祖长孙他们都曾长期定居于此,亲朋好友无数。洛阳亲友若相问,难道这些老房老杜这帮杨霖的肱骨之臣们还得跟人家说自己就是个区区从八品下的小参军?这让他们的老脸往哪儿搁?话说昨天晚上这帮家伙压根就没敢回家睡觉,生怕撞见熟人问起这事。
结果杨霖这么没心没肺的一笑,让众人好生没面子。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这下可犯了众怒了,长孙嚷嚷着不干了要辞职,老祖气得满脸通红,老房老杜跟他不客气惯了,干脆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揍他了。
“好啦好啦,咱们都这么熟啦,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啦……这事有啥难的,还不是咱们商量着办?你们想要啥官本主公就给啥官,别人又管不着……不对呀,咱们还有一层官方身份呢,这个可不能丢。我说老尧、我的尧大长官啊,你说咱们敬爱的皇帝陛下能同意大伙升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