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华认真的端详了许久,面露难色的道“奴才愚钝,实在猜不出圣上的心思。”
昭景帝微眯双眼,嘴角含笑,看着花小华道“愚钝?朕若信你,才是真的愚钝!”
花小华咯咯一笑,道“若论侍奉圣上,奴才自是当仁不让的!”
昭景帝闻言也是呵呵一笑,晃着手指点了点花小华,终于将目光看向田崇儒与陆阡阳这边,道“你们就是古天兮和沈从风罢?”
两人临来之前,非但秦紫桐在家便与他们说了许多朝廷的礼节,而且进宫的这一路上也有奉常司随行教导。古天兮与沈从风早已熟记在心,见昭景帝看向自己,连忙拜倒在地问安。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昭景帝道。
“微臣田崇儒,恭祝吾皇万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古天兮和沈从风刚要站起身来,旁边的田崇儒忽然从斜里冒出,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高声呼道。
昭景帝也是不由得一愣,道“这位便是丹铅殿田文士罢?免礼平身!”
“谢皇上!”田崇儒又是高呼一声,方才徐徐站起身来,满怀期待的看着昭景帝,指望能够得到一字半句的褒奖之语。只是看样子圣上对自己并没甚么话要说,心中不免大感失落。
昭景帝负着手,几步来到古天兮和沈从风身前,先是看了看沈从风,道“你是沈从风?”
沈从风颔首称是,昭景帝呵呵笑道“果然俊逸非凡,比之你祖父多了份秀气,少了份英武。”说着又回头看了看花小华,道“这份俊美长了大了或许倒是可以胜过花总管。”
“圣上就爱说笑,武平王孙乃是皇亲国戚,奴才怎敢与之相提并论?这话若是叫武平王听到,还以为是奴才自己往脸上贴金,非得寻奴才的晦气不可!”花小华嘻嘻一笑,接言说道。
昭景帝又看向一旁的古天兮,一双古井般深邃的眸子对视着同样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昭景帝许久不开一言。古天兮望着昭景帝那双眼睛,只觉得那道眼神狡黠而锐利,霸道而又冰冷,但不知为何,与他嘴角挂着的那丝平易近人的微笑配在一起,竟又显得十分自然。
古天兮几次犹豫着要不要避开昭景帝的眼神,但那道眼神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竟让他几次都不舍得离开。对视了许久,古天兮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胸中烦闷欲呕。意识渐渐的也有些模糊,而已故娘亲的那张面庞竟忽然间浮现在眼前。
娘亲的死,一直被古天兮放在自己心中最柔软的禁地,平日里连他自己也从不轻易的触碰。今日却不知为何,关于娘亲的所有记忆竟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古天兮竭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思绪,想让自己不要去想,但不知不觉间,一层泪水已然模糊了双眼。心中始终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他,去向娘亲问清楚自己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
古天兮浑浑噩噩之中,缓缓抬起双臂,竟然真的将娘亲抱在了怀里。古天兮实在抵不住心中那个带有魔力的声音,沙哑着嗓子,大声的问娘亲“娘……我爹是谁?我到底是谁?我爹在哪?你快告诉我啊……”
“天兮,娘告诉你,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真豪杰。但他已经被贼人害死了!而害死你爹的人也死了,你就是你,你是古天兮,是爹和娘的儿子。天兮,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到了最后,就只剩下这一句话反反复复不停的回荡在古天兮的耳边。
“圣上,起风了,您还是披一件袍子罢。”忽然一道尖刺的声音传来,古天兮好似被人在背后猛的推了一把,而古天兮也借机转醒了过来。他循声望去,原来却是昭景帝身后的花小华见到忽然起了大风,便手持一件袍子,正想为昭景帝披在身上。
古天兮回过神来,一摸手心,早已满是汗水,他连忙低下头去,缓缓稳住心神。
昭景帝耸了耸肩,将花小华给他披在身上的袍子略正了正,转头再看向花小华时,目光之中隐约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花小华却犹然不觉,边为昭景帝整理着袍摆,边说道“圣上保重龙体,虽然初春时节天气回暖,但早晚之间的风还是凉的很。况且近日来湿气又重,圣上需得小心寒湿袭体,可别着了凉!”
昭景帝眯着双眼瞧了花小华好半天,给花小华瞧得后脊发凉,方才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古天兮,笑道“你的眉宇之间倒是与朕有几分相似,甚好,朕很是喜欢!”
古天兮对刚刚那一阵似梦非梦之境仍是心有余悸,此时听昭景帝说自己与他长得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敢抬头再去看昭景帝的眼睛。猛然想起在来得路上,田崇儒曾对自己说过,若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皇上的问话,便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如此一来至少可以逃得一个大不敬之罪。
于是,古天兮也不搭话,倒身便拜,学着刚才田崇儒的样子“咣咣咣”连磕三个响头,道了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见到你们兄弟二人,朕心甚慰,你们不必太过惊慌。今后陪伴太子读书,还需要你们两人时时督促,尽心辅助才是。”昭景帝云淡风轻的说道。
古天兮和沈从风两人皆是颔首称是。
昭景帝又道“今日在此见面,朕要给你们些赏赐,早间让田文士给你们带去乘坐的那两匹神驹,便当作朕给你们二人的赏赐罢。”
田崇儒在一旁等了许久,一直想找机会能和皇上搭上句话,此时一听皇上提到了那两匹神驹,顿时来了精神,道“启禀圣上,两位公子并不会武功,无法骑乘那两匹无鞍神驹。是微臣将自己的轿乘让与两位公子乘坐,这才一路来至嘉和宫的。”说罢田崇儒一脸得意之色的望向昭景帝,心道“此番总该褒奖我几句了罢?”
不料昭景帝闻言双眉一皱,道“那两匹马是朕最喜爱的神驹,太子跟朕要过数次,朕都未曾答应,为此太子还跟朕大吵大闹过一回。今日古天兮与沈从风入宫为太子伴读,朕念及他二人乃是武平王之孙,为彰显武平王府之威,才特将两匹神驹赐给他二人骑乘。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公然把朕赐的神驹换成了你自己的轿乘?”
原本还在等着被褒奖的田崇儒闻言登时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颤声道“罪臣愚钝,罪该万死……”
昭景帝冷哼一声,道“不错,你是愚钝,你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田崇儒捣蒜般不停的磕头,昭景帝不耐烦道“罢了罢了……退到一边去,免得朕看着心烦。”田崇儒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闪到一边,再也不敢发出一声。
昭景帝又看向古天兮和沈从风,道“你们不会武功?可朕却听闻近几个月来武平王曾亲自传授你们武功,你们若敢欺瞒于朕,那可是死罪,你们知道吗?”
不会武功的话是古天兮说的,此时自然也是古天兮出言解释。只见他不急不缓的道“数月以来的确是祖父在传授我们功夫,但祖父说‘学武练功最重根基’,因此这几个月以来我们所练的无非是站在大石头上一动都不能动之类的功夫。我们虽也心急,但终是不敢违拗祖父的命令。而今日圣上所赐的两匹神驹,我与三弟实是喜爱的紧,怎奈神驹无鞍无骥,凭我们兄弟两个如今这粗浅的武功根基,实在是骑不得。而田大人也是一片好心,怕误了时辰,这才将自己的轿乘让与我们兄弟二人乘坐。”
“正是,正是……”已经闪在一旁的田崇儒听到古天兮为自己作了辩解,也忍不住连连称是。
昭景帝侧头瞪了田崇儒一眼,吓得他赶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昭景帝微微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却是朕的疏忽。既然如此,朕先命御马监的人为你们量身打造两套马鞍马骥。他日打造好以后,为神驹装上,再命人给你们送到家中去罢。不过,朕既然说过要送你们一份见面礼,便不会食言。”
说着昭景帝一摆手,只见花小华双手捧出一个锦盒,呈到两人的面前。昭景帝示意让古天兮和沈从风自己打开。沈从风看了古天兮一眼,就要上前打开,古天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自己上前一步,抢先揭开锦盒的盖子。
锦盒打开,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两条镶嵌着两块拳头般大小,莹润温婉,光洁无暇的羊脂玉的玉带。
昭景帝微笑道“这两条玉带原本是想等到太子读书颇见成效之时,再赏给你们。不过既然那神驹你们暂时骑坐不得,朕现在便将这两条玉带赏给你们罢。”
古天兮与沈从风拜谢一番便双手接过锦盒。
昭景帝心血来潮,便让他二人当场系上玉带给自己看。古天兮与沈从风不敢有违,只好解下娘亲为他们做的腰带,换上了昭景帝御赐的玉带。玉带系在腰间,非但尺寸十分合适,而且还能增添几分的尊贵之气。
昭景帝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满意,花小华更是连连拍手称赞。古天兮与沈从风又是一番谢恩,沈从风看着玉带喜不自胜,唯独古天兮表面欣喜却其实暗感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