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出来罢。”净空和尚一边高声呼喊,一边从身边的地上拾起几条枯枝,联结成一根枝条抛进洞去。
古天兮与林梵在洞中听见外面打斗之声大起,大气也不敢喘的躲在洞底。此时听得净空和尚呼喊,又见一条枯枝顺下来,便背起林梵走到枯枝底下,道“你在上面先走,我在下面拖住你。”
林梵点点头也不推辞,上前一步抓住枯枝,一入得手,只觉得这枯枝松脆无比。林梵大声叫道“大师,这枝条这般又脆又细,怕是经不起我们两人身体之重!”
“两位小施主只需握住树枝一头,老衲自会将你二人提出洞来。”净空和尚声音略显低沉,徐徐说道。
古天兮与林梵二人闻言,对视点了点头,一齐握住枯枝一头。古天兮高声喊道“大师,我们准备好了!”
话音一落,二人只觉眼前一闪,耳边生风。等二人缓过神来,却见已然身在洞外。
古天兮与林梵举目四望,见身旁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人,也不知生死如何。不远处净空和尚盘膝端坐,手中仍旧握着那枯枝的另一头。林梵见净空和尚面色红润,嘴角隐有笑意。大喜道“看来是虚惊一场,大师非但无事,相比之前的神色更是好了许多!”古天兮见净空和尚良久不语,一拉林梵,低声说道“大师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林梵正自高兴,听古天兮如此一说,便仔细看去,只见净空和尚双目低垂,嘴角虽有笑意却也隐有一道血痕。
“大师,你这是怎么啦?”古天兮与林梵觉出不妥,连忙上前问道。
净空和尚挣开双眼,微笑着说道“老衲受林老施主重托,本该尽心竭力护你二人脱此险境。不料中途生变,后面的路怕是无法相陪了!”
古天兮与林梵闻言大惊,急忙扑到净空和尚的身旁,急切的道“怎么会?大师可莫要吓唬我们!”
净空和尚叹了口气,道“老衲本就身负重伤,幸得林老施主救治,得以暂时护住心脉。行动虽已无虞,但却无法使动内力。方才一战,老衲集血脉之力‘立地成佛’与众贼同归于尽,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你二人静听老衲之言,万万牢记在心。”
古天兮与林梵心中大恸,连连点头。净空和尚双手摘下胸前念珠递给古天兮,说道“此时贼人未尽,追兵旦夕而至,不可久留此地,京城之南有寺名为‘净水寺’,你二人速持此念珠前往净水寺,去寻一个名叫‘胡去来’的头陀。与他说明此间之事,他定会将你二人收留在寺,等林老施主寻机脱身,定然前去相寻。”
林梵双目含泪,泣道“大师与我们同去,若大师伤势沉重,行动不便,我们二人便背你前去便是。”古天兮也哽咽道“不错,大师一路护送我们二人至此,我们绝不会此时丢下大师不顾。”
净空和尚声音越来越低,勉力睁开愈渐沉重的双眼,道“和尚要去了,两位小施主年纪虽轻,却是身具侠风,他日必成大器。老衲希望若有朝一日,你二人名扬天下,威震江湖之日,需多以行侠为己任,切不可因一时之仇痛而祸乱苍生!”
古天兮与林梵跪倒称是,正此时,忽见不远处趴伏在地的一个人身体似乎动了动。净空和尚大惊道“不好,两位小施主快快离开,不可久留。”说罢便想站起身来前去探查,古天兮见状轻轻握了握净空和尚枯瘦的手掌,道“大师安坐勿动,等我去前去看看。”说完摆头四下看了看,随即捧起一块饭盆大小的石头,朝着方才传出响动的那人身旁走去。
此时古天兮壮着胆子,手中紧紧捧着石块,心想若那人翻过身来或是忽然坐起,便狠狠的将手中的大石块砸到他的头上。忽然“唧唧”一声,一只老鼠从那人身下窜了出来,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又迅速的飞窜到远处的枯枝烂叶之下,古天兮神情紧绷之下,忽然之间也是被这老鼠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啊!”的大喊一声,竟将手中的大石块朝着那人砸了过去。
石块砸中那人后脑,顿时溅起一条血迹。古天兮心中慌乱,两手不住发抖,傻傻的站在原地,口中不住念叨“我把他砸死了......”
“阿弥陀佛......那人是死在老衲手中,与小施主并不相干!”净空和尚劝慰道,也不知是古天兮没有听清,还是他另有所思。只见他仍旧一动不动,竟似呆了一般。净空和尚轻叹口气,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物,却是一块玉牌。那块玉牌碧如波潭,玲珑剔透。玉牌上刻着一幅图案,图案怪异无比,画的是一个人身羊首的怪物。
净空和尚将玉牌递给身边的林梵,道“小施主今后若是见到一个叫做‘穆青神’的人,请替老和尚将这块玉牌交给他,就说老衲愧对师门……”话音一落,净空和尚双手一垂,便再无声息。
林梵双手接过玉牌,上前一探,见净空和尚已无呼吸,立时放声大哭。古天兮正自愣神,被林梵这一哭却是惊得回过神来。古天兮深吸两口气,走回净空和尚身边,见净空已无生机,便拍了拍林梵肩膀,道“大师已然西去,悲伤无益,不如速速离开。”
林梵哽咽道“大师对你我二人恩重,岂能坐视大师法体曝于荒野,不如咱们寻些枝条,将大师法体火化了罢。”古天兮叹声说道“大师曾言,贼人未尽,此时咱们仍然身处此山之中,如若在此点火,岂不正好将那群人引了过来?”林梵闻言心知有理,却仍是心有不甘,默然不语。
古天兮见林梵不语,摇摇头双手握住木剑径自去到一旁刨起土来。
“还不过来帮忙?虽然无法火化,却也需让得大师入土为安才是!”古天兮刨了半晌,回头见林梵仍旧发呆不动,便说道。
林梵回过神来,见古天兮已经挖出了二尺有余一个土坑,于是连忙应了一声跑去帮忙。
两人合力,手足并用,将净空和尚的法体掩埋已定,本想再寻块木牌为其刻立碑文,结果古天兮挥剑一通乱劈,却是砍不动四周的树干。无奈之下,二人只好拾来一根稍长一些的枝条,插在净空和尚掩埋之处。
二人跪倒坟前又是哭了一通,方欲起行,古天兮拦住林梵,道“不如将这些人丢到密洞之中,免得有人追来看出端倪。”林梵点头称是,二人便又转身将遍地尸体拖拽到那密洞的洞口处,抛了进去,又寻了许多枯枝烂叶覆于洞口,再以雪覆于其上。
经这一番布置,日已西斜,二人正要计划如何下山,忽听得远处叫喊之声大起。古天兮与林梵远远望去,隐约可以看见远处似有数十人的身影正朝这边而来。林梵大惊,道“这可糟了,山下人数众多,咱们如何下得山去?”
古天兮轻哼一声,道“既然下山无路,咱们便往山上去!”说罢,也不等林梵言语,俯身背起林梵便往山上跑去。
两人一路奔逃,山高愈险。古天兮只能拨开积雪徒手抓地,才能稳住身形。一路之上,草木枯干,沙石锋锐,古天兮双手犹如血洗,严寒之下伤口已是显出紫黑之色。
林梵心中不忍,道“兄长……你且放我下来,我能自行上山!”一声“兄长”喊出,林梵自己也不免愣了一下。古天兮闻言却是哈哈一笑,道“既然你叫我兄长,那便更该听我之言,你左腿有伤,行走甚慢,岂不瞬间就被人追上?还不如留些气力,想想脱身之计,岂不更好?”
林梵心中感激,双目竟有些湿了。重重点了点头,虽不言语,却将这份情铭记于心。
夕阳已逝,夜幕渐临。古天兮与林梵背靠在山顶一颗大树之下,两人已是将近一日水米未进,又饥又渴。古天兮背负林梵上山,此时也已经是筋疲力尽。古天兮口渴难忍,无奈之下随手抓了一把积雪塞入口中,只觉这雪入口即化,且有一丝甜味,便对惊奇的对林梵说道“这雪可真是甜得很!”林梵正觉口中生烟,听古天兮说雪水甘甜,想也不想便也抓一大把积雪放在口中。“不错,不错,果然甘甜无比!”林梵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二人哈哈大笑一阵,竟将满地积雪吃去大片。
“也不知寺中情况如何,祖父不知是否已逃出寺去……”林梵望着山下叹道,古天兮将木剑插入雪中,仰首望着空中已经升起的明月,道“这群人太过可恶,也不知为何偏要来这行凶杀人。若有一日,咱们兄弟两个武功大成,定要前往天一阁为死者讨回公道!”
两人正说话间,又见下方闪出星点火光,林梵惊呼道“终究还是追来!这回怕是无路可逃了!”古天兮站起身来,双手拄在剑柄之上,心中也是焦虑万分。他站在山尖,举目四望,忽见山腰处似乎闪出灯火之光,古天兮看不真切,急唤林梵一同望去。林梵顺古天兮所指方向望去,果见山腰处灯火微明,借着幽暗的光亮,依稀可见一座庭院立在山腰。
“看上去像是有座庭院。”林梵伸手指向远方道。
古天兮略一寻思,对林梵说道“管不得这许多,咱们不妨前去一探究竟。或许可以借此寻机逃脱也说不定。”说罢便又要俯身背起林梵,这下林梵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声称腿脚已然伤愈,执意自己行走。古天兮也没办法,只好应允。
两人相互搀扶着,踉跄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