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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歌九曲 第二十四章:请接最后一剑

齐松元单手紧握无锋古剑,傲然立于虚空。

他缓缓下落,衣袂飘飘,恍如天上剑仙。只是无人发现,他眉头紧锁,面色有些苍白。

方才那一剑,虽然将颜环生砸至地面,可他也并不是全然无事,有一缕数道猩红天蚕丝拧成的红线穿过他的左肩,凿穿护体内力,透体而出,留下一个婴儿小拇指粗细的血洞。若不是他反应够快,闪躲及时,那条红线怕是已经穿过心口了。

外伤倒不是大碍,凭借着已至先天的体魄修复起来并不麻烦,事实上那道放在平常人身上至少要十来天才能愈合的伤口现在已经在好转了,可那道红线上附着的阴寒内力正在齐松元体内肆掠,令他大为头疼。这股子内力并不庞大,但却坚韧之极,直到齐松元脚踏实地,仍未完全驱逐出体。

地面上的大坑足足有数丈长宽,周围布满碎石,灰尘缭绕。李忠轶皱着眉头站在坑边,目光始终未离看不甚清晰的坑中。

他当然不会觉得颜环生就这样轻易的被解决了,实际而言,就算是体魄筋骨打磨至后天极致,内力有所小成的四品武夫,自百丈高空被这样砸下,多半也已经命丧黄泉了。可玄关境的武人,岂能用常理去揣测?齐松元敢断言,虽然颜环生因为一时不察而落入下风,被他以拙剑道中大智若愚的重剑自天上砸入人间,但他最多也只会受些轻微内伤,甚至连护体内力都不会破开!

天下武人虽然都在琢磨这一品之上的三大境界究竟有多么强悍,可不入玄关,便永远不会明白那坚硬到能够摧山裂石的身体与一气过万山的雄浑内力究竟是怎样的光景。即便是齐松元自己,先前也只是在山上见到玄关境之上的师兄弟们提气之下纵身云端,一剑横贯天地间的雄伟景象,但具体让他讲出玄关境之后内力有多么雄厚,体魄有多么强建,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今日剑心彻底圆润通透,一剑入了这渴求十年的玄关境,方才明白外人之所见,永远只是视线之内的妄加猜测,唯有亲身体会,才算明明白白。

他齐松元如今的浑厚内力,足够支撑他一气之下御剑千里,挥手之间便有剑罡十丈,与之前一品境界时体内如潺潺溪流运转在四肢百骸的内力相比较,如今他的经脉内,不亚于流淌着一条沧水!

推己及人,齐松元自认为自己自百丈高空砸落地面也不会伤到根本,那在玄关境界逗留了十几年的颜环生自然也是如此,即便是有着他先前那如高山压顶的一剑,恐怕也不会对这位捕蝶房的统领造成什么难以愈合的伤害。

果然,烟尘渐渐散去后,那道挺直站立大坑底部的赤袍身影便愈加清晰了。颜环生原本鲜艳的长袍上沾满了灰尘,方才在天上举起的双手上也有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有鲜红血液涌出,只是还没等滴落地上,便被缠绕着的那些红丝给吸收了个干净,而在他的额头之上,更是猩红一片,衬得那张还算耐看的面庞颇为狰狞。他双目中有些阴沉,嘴角噙着淡淡笑容,面容之上却如挂寒霜,使得那笑容也变了意味。

他微微仰头,目光落在坑边的黑衫老人身上,寒声道:“读书人有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齐剑首已经向我递出了两剑,我也确实见识到了天剑山的无双剑法,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向齐剑首讨教几招了?”

齐松元心中警兆大作,原来颜环生话音未落,那袭赤袍已然消失在了铺满沙砾的坑底。

劲风骤起,一道赤光凭空出现在手握无锋古剑的齐松元左侧,蓄满气机的拳头重重击中尚未来得及反应的老人腰间,齐松元身躯被那股子庞大力量直接击飞出去。在空中的他提气运力,然而还未摆正身体,那颜环生直接得理不饶人的出现在高他十尺的上方,双拳朝下,包裹着内力的双拳再次击打在齐松元的胸前。

而仓猝运转内力的齐松元只来的及横剑胸前,便只能眼睁睁任由那双杀意十足的拳头砸在剑身,然后又撞击到他胸口之上,那道身躯便笔直落下。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这次换做齐松元毫无还手之力的落入大坑中,再次溅起了漫天灰尘。

颜环生面无表情,身形几次闪烁下紧随其后追入坑中,显然是打着趁胜追击的想法。

烟雾缭绕的大坑中,拳脚相交的声音不断响起,不时有溃散的两色内力自坑底纠缠着溢出,消散在天地间,一时之间倒是煞是好看。

郡守府前,原本对立的两位老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坑底的战斗情形如何,也没有人胆敢凑近观看,即便是那两位因为怕被殃及池鱼而挪到另一边街头的一品境界细作,同样不敢靠近那个杀机四伏的大坑。毕竟一品之后见神仙,而一品之下便皆是凡夫了,在两位玄关境的顶尖高手对决中,即便是相差仅一境的一品武夫,也不能贸然搀和,他们两人碰撞之下溢出的磅礴气机,都有可能将一位一品武夫直接当场斩杀!

坑中不时响起的闷哼声,令盘膝而坐的李忠轶老人有些坐不住了,他神情担忧,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坑内情景。只是坑内不断扬起的灰尘将其间场面完全遮掩,老人又不是那同境武人,能够感受到坑内的气机变化,在努力许久依旧什么都看不清之后,老人只得低头继续品酒,心下反倒渐渐安定。

既然劝不动这位老友,那就随遇则安吧,反正这趟本就是求死而来,情况再坏又能坏到何种地步呢?

今日一口气吐尽心中这十三年来所有郁结的青衫老人终于如释重负,悠哉想着,辛亏这世间还有一死了却所有事这般轻松之法。

不多时,便有一黑一红两道赤光自那占据整条街道的大坑之中冲天而起,然后分别飘落在两边,对峙而立。

只是相较于方才的云淡风轻,如今两人便都有些狼狈不堪了。颜环生衣衫褴褛,原本整洁的赤色长袍被划出数道口子,倒是比手底下那个老乞丐更名副其实了。口子中血肉翻滚,鲜血淋漓,只是浸透在同样颜色的袍子中也看不清,最为严重的是他胸前的一道贯穿前胸后背的剑伤,那是在坑中交手时他不察之下被一道雪白锋锐剑气透体而过所造成的。

另一边的齐松元则更加凄惨,且不说老人身上大小不一深可见骨的伤口,脖颈处的那道几乎环绕的血线更让人触目尽心,便是齐松元自己也心有余悸。谁也没有料到,颜环生体内所饲千年天蚕丝竟然诡异如斯,若不是老人手中无锋古剑斩断及时,再晚上分毫,他怕是整个头颅都要被那道鲜红细丝给割下来了。

齐松元嘴角血迹斑斑,胸膛起伏极为剧烈,显然方才那拳拳到肉凶险万分的坑底交手,他消耗了极大的内力,只是握着无锋剑的右手依旧稳定如山。

颜环生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这般模样,只是盯着齐松元,语气颇为惋惜道:“齐剑首不愧为天剑山一峰之首,初入玄关境,便能够有这般深厚内息,我想若是一年之后你我再交手,落败的怕就是我了。”

喘息声清晰可闻的齐松元摇着头,强压下涌上喉咙的腥甜,苦笑道:“这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若是一年后,怕是和我交手的就不止颜统领一人了吧!”

天剑山出山的剑客,不论胜败,那股子天下剑道唯我独尊的傲气永远长存!这一点,即便是性子谦和的齐松元也不例外,这位十年磨一剑的老剑客心中,自有他自己的骄傲。

看来两位玄关境的顶尖高手此时外表虽无法揣测谁胜谁负,但两人自己心中都已有了结果。齐松元终究是踏入这一玄妙境界太过仓促,稍逊一筹,在这种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的武道巅峰境界中,稍逊一筹往往便意味着胜负已定。

所以听见老人好似死鸭子嘴硬的话语,颜环生也只不过是洒然一笑。

既然面前已是必死之人,又何必再争口舌之利?

齐松元身后听出端倪的青衫老人突然迟疑喊道:“松元~~”

老剑客回过头去,嘴角勉强扯出一道安慰的笑意,只是太过牵强,反倒让李忠轶眼中担忧之色更浓。

李忠轶没有来的有些生气,提高声音道:“你就不能听一回话吗?我反正是求死而来,你陪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已然知足了,你回去吧,我相信以你的武功若是想离去,颜环生定然拦不住你的!”

齐松元缓缓摇头,咳嗽几声,才争锋相对道:“你李忠轶论年龄,论长相,论武功,哪点能够让我服气?也就那一肚子的酸腐墨水比我多点罢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听见相交数十年的挚友这类似少年轻狂时的攀比话语,满面沧桑的老人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苦笑摇头。

齐松元干脆扭过头,摆出一副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但我肯定不会听的模样,只是这位看上去有些凄惨的高大剑客心底有句话始终未曾说出口。

“李忠轶与齐松元幼年便相识,结伴游历七国,共享过福,同患过难,那我如何能够让你一人孤单走过黄泉路?”

老剑客仰头再提气,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烈痛楚,强行压下体内混乱不堪的内力气机,心中莫名豪气顿生。

颜环生习惯性眯着眼,在他脑海感应中,这位老人体内原本羸弱如烛火的剑意内息,在几个呼吸间便再次充盈浩荡,尤胜之前!

殊死一搏?亦或是虚张声势?乞丐摸样的颜统领不知,只是他隐隐感觉齐松元接下来这一剑可能会石破天惊。

齐松元抬头凝视对面这个他一生唯一交手的玄关境武夫,朗声笑道:“三剑已出两剑,岂有中道崩殂之理?颜统领,请接我最后一剑!”

天地间,有大风起,风中剑气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