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达以及卢丽等人看上去不知所措,此情此景,让他们看起来和新人菜鸟们一样,迷茫无助。
“随机应变吧。”风尚小声说着,便牵引着少年迈上前方的石阶。
众人紧跟风尚的步伐,脚下却像注了铅一般沉重;石阶下面是望不到边际的漆黑,比起之前的阴暗氛围,脚下的世界更让人心生恐惧。
洛伯无法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一阶阶台阶上面,不得不说,他既害怕黑暗又有点恐高,所以这种环境对他来说简直举步维艰,而当他望向身后的金属墙,发现身后的台阶随着他们的前行节节消失时,他又吓得加快步伐,生怕自己被这悬浮的石阶抛下。
“看来,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呀。”尹君也注意到这一点,但他与洛伯的反应不同,神情更是平静、自然。
众人来到最后一阶载着出口的石阶上,在他们身后的所有石阶已不复存在,墙面上的哑光也都吝啬地关掉自身的光芒,并与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只剩下那扇门的门框外还流泻着一层薄薄的似氤氲的光。
整个世界像是被漆黑吞没了一般,且他们所在的带着微弱的光芒的石阶又像是在暗流中孤独漂浮的小船,随时都可能遇到在激流中挺拔的暗礁。
所有人都陷入犹豫,如果说之前他们的勇气是因为彼此的追随和鼓励,那么现在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因为彼此,意志和情绪又突然消沉、迷惘。
尹君肆无忌惮地走向那扇门,与此同时,几乎每个人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以至于那扇门周围所溢出来的光在每个人的眼睛里竟变得明亮无比。
砰砰、砰砰、砰砰——
极速跳动的心跳声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打着节奏——尹君打开了那扇门——
于是刹那间,发光的石门无限扩大,如同张大嘴巴的怪物将所有人吞进腹中,狂风咆哮、怒浪崛起,一种毁天灭地的气焰迎面而来。
画面迅速切换,周围的漆黑幻化成汹涌澎湃的波浪,脚下的台阶变成了一袭颓圮不堪的废墟,它漂浮在暗黑的洪流上,随着波涛激流勇进。
“发生了什么?幻境?”芙蓉尖叫着躲在风尚身后;这让她想起她最害怕的训练项目:幻境迷航——一种虚拟的危机幻境训练,体验者身处其中并拥有绝对真实的感受,而一旦体验不能终止且体验者本身又无法正确地走出此幻境,那么体验者将会永远困在这片精神领域,直至肉体的枯竭。
“看来是的,我还以为他们会更直接一些,却没想到他们竟要如此残忍!”
巨大的波浪席卷而来,松散的石板坍塌了一大半,它不但不能在这巨浪的腐蚀下生存许久,还随着巨浪的胁迫地动天摇,为此,众人因这近乎九十度的翻转滚落到一面残损又不牢靠的墙壁上,并遭受着波涛的冲刷。
那冰冷的水打在身上,如同无数丁坚不可摧的冰屑刺入体肤,于是无尽的恐惧里又多了无尽的痛苦,体无完肤的刺痛只往人心隙里钻。
“富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伯恨不能将整个手掌插进石墙里,他声嘶力竭着,身体正紧贴在墙壁上。
废墟随着巨浪的隐退渐渐搬回,原本倾斜的石板现在又平整地压在水面之上,却还随着小波浪的翻腾摇来晃去;每个人因此而得空调整姿态,再下一波巨浪来临之前,他们必须要找到更稳固的依靠,不然就会被激流冲入水浪。
“我们的指导员曾告诫过我们不要再回到i区——如今,我们违抗命令重回此地,不但没有被扣下——反而被欢迎,只可能是早已为我们设下陷阱——让我们为此吃尽苦头——在i区,是决不允许有反叛者的——”
富达一边说着,一边将腕表中的控物环放出套在风尚以及少年的身上。
他将最后一个控物环套在一个光秃秃的石柱上,这石柱看起来并不坚固,但相比眼前所有颓圮的墙壁来说却是钢铁一般的存在;卢丽和芙蓉也学着富达做了同样的事情,她们一面将洛伯和尹君套牢,一面套住身旁的柱子或墙壁,以最大可能营造一个相对稳固的环境。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开始你们就知道这是个陷阱?”洛伯突然变得不友善起来。
富达、卢丽以及芙蓉皆没有说话,可答案却可想而知。
第二波风浪终于袭来,呼呼的咆哮声卷着比山高的波浪向这可怜的石板袭来,它仿佛一记巨大的拳头,重重地敲在石板上,发出地裂天崩的巨响。
顷刻间,石板四分五裂,处于两个方向的富达、风尚等人与芙蓉、卢丽等人眼看就要兵分两路。
于是,富达毫不犹豫地将风尚和少年甩在另一块碎裂的石板上,自己也闪电般地跨了上去,他迅速地找到新的依靠物,并加入芙蓉和卢丽事先布置好的支撑群中,借着半面墙壁和一根石柱硬生生地将风尚和少年保护在卢丽等人所在的石板上。
眼下还不够惊心动魄,因为又一轮风浪紧逼而来。
此刻,这七个人被困在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废石堆里,而这石堆再经历了两次巨浪的冲刷之后变得疲惫不已,所以当巨大的手掌托着石板的边沿将其竖起的时候,它突然精疲力竭,一股脑儿地栽进水里。
如此便浪费了众人之前所做的努力和挣扎,因为他们已经在这种完全不可控的情形下被波涛吞没;石板四分五裂、纷纷下沉,有的甚至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无法迅速从这憋闷的环境中脱离;慌乱中,芙蓉用其中一个控物环绕住风尚的身体,而卢丽又下意识地将控物环锁定在芙蓉身上。
周围一团乌黑,冰冷的液体不停地往每个人的身体里钻,他们借着微弱的由控物环散发出的光寻找着彼此,并从乱石堆中逃离至水面;此刻,波浪稍稍平息,跃动的水面除了他们几个人的身影外,就只剩下几块碎石的浮影。
“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芙蓉略带哭腔;她一想到自己的惨痛经历就觉得眼下他们必死无疑;她从没有一次成功地脱离过幻境,而几乎每次她都是在生命垂危时被指导员救下,相比卢丽和富达,他们也只有一此成功脱离幻境的经历。
“想想看,有没有我们大家都忽略的细节!再这样下去的话,下一次巨浪所到之时便是我们葬身之刻!”富达嚷着,嘴巴里又吃进一大口冷水。
洛伯、风尚等人不明所以,事实上,富达、卢丽等人也并不指望这些新人菜鸟能给他们提供任何的帮助;菜鸟们并不知道这是i区的一项极难的训练项目,它要求人在极突然、极慌乱和危险的时候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侦查,这对处于危机中的人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考验,因为这项训练的可控度本身就在常规人体能反应的速度之外,更别说在这种超自然情况下。
“石块吗?”
“还是波浪?门?”
卢丽和芙蓉嚷着,脑中努力回忆着关于他们的细节,她们的记忆已经可以攀爬在石板的裂痕上、石柱的花纹上、石阶的排序上,甚至门的尺寸上,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答案只会藏在他们想不到或者感受不到的更深刻的缝隙里。
海天相接的交界处已经荡起一障山排似的啸浪,一股暗藏在海水中的更深沉、可怕的力量正随时准备将他们撕碎。
“快想想办法啊!富达!”洛伯看向那即将袭来的巨浪,浸在冷水中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可富达、卢丽等人谁不想快点找出突破口呢,如今迫在眉睫,他们的思考能力却在直线下降,或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怀着临死前被指导员救助的侥幸,以至于他们的潜质才不能真正地发挥至极限。
巨浪距众人越来越近,它从一道看似矮平的墙变成了一张遮住天的网,惊涛骇浪、气势汹汹,似无数怪物张大嘴巴向他们奔来,又似无数条水蛇吐着舌头向这里游走。
“陆地在我们头顶上。”少年咳着海水,因疼痛而翻滚出的血正混在黑漆漆的液体里。
他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身边的风尚可以听到;风尚在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如何反应的情况下对富达尖声喝道,“富达!头顶,快把我们都抛出去!快!”
富达也顾不上思考这句话的对错,而本身在这种情急下也没有对错,幻境的设定本就是不符合逻辑又奇异的,更何况他们已经毫无退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大胆又奇异的尝试。
于是他带动手臂上的腕表,让浸在水中的风尚和少年率先离开水面,而与风尚连接着的芙蓉又带动洛伯,接着卢丽、富达都受同伴的牵制而离开水面——
刹那间一股新的引力出现在他们身上,仿佛时间停止、世界倒置,身下的水花和波浪又都纷纷静止在他们的头顶之上,重重的水幕褪去,他们飞向沉重的天幕,仿似坠入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