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陌上丘派人暗察过沈颜残,形桑国中沈姓人家本不多,他便叫人一户一户的查,唯剩十几年前沈左相家,育得一女,后满门抄斩,女童被当丫鬟卖了,而买她之人,便是形桑国慎王墨弦,他们众多王爷之中,人只知其一养有暗杀门,却无人明确知晓是哪位王爷。
偏偏陌上丘便猜得十有八九是墨弦,太子墨彻稳居太子之位,平日里与朝中重臣往来甚密,自是不需要暗杀门帮他为何事,他的人身安全有东宫护卫保证;武王墨链自小与墨弦亲近,墨弦不顾谁,也不会不顾墨链这个皇弟的,剩余之人要么没算计,要么没胆识,除墨弦再无他人。
后陌上丘手下在调查沈颜残之事时意外发现墨弦手下正寻关于红袖的下落,陌上丘这便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以防墨弦查到东离国来,陌上丘便命人封锁了国中消息,墨弦手下无法进城打探,便会知难而退,这样一来,若要找到她是不能够了的。
当初陌上丘只觉沈颜残与墨弦是旧识,这才欲将沈颜残换了皮,在他登基之后才确定沈颜残便是红袖,心中竟有言语不出的滋味,具体是何种感受他不知。
便也是那时,陌上丘改了主意,昔日要让墨弦臣服于自己脚下的想法,已烟消云散。
“我只去将一样东西还给一故人。”沈颜残与陌上丘对望,她已数不清这是同陌上丘第几次距离如此之近在一起,心中那种忐忑每次总是到来,搅得她无法镇定。
“何物?”故人?还东西?陌上丘听了赌气似的紧紧双手,他都能够感觉得到沈颜残柔软的肩膀下脆弱的骨头。
是命,沈颜残在心中回应,口中不曾回答陌上丘,此事为她与墨弦之间的约定,他人未有资格知晓,时隔今日,是时候该把这条命还回去了,既沈家同墨弦有如此大的仇恨,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那么自己孑然苟活下去还有何趣?
十年来,她的重生归功于墨弦,后此几年,竟还想努力挣扎浮出水面,虽换了容貌,换了身份,昔日之事如何忘记?墨弦与沈家之仇,沈颜残并不知其由,权当家父之过,再是不知该如何报这家仇,她无颜面对沈家列祖列宗,只求将这条残命还给墨弦,而对沈家,她只能以死谢罪。
“为何不开口?你以为你还二八之年?别忘了,若没有朕,你断然无法接近形桑王,红袖!”陌上丘齿间逸出一丝寒气,双手已从沈颜残肩膀移至她白皙的脖颈上,只要一用劲,便可将其扭断。
比起此刻沈颜残的性命之忧,她更在意的是陌上丘从口中唤出的那声“红袖”,关于陌上丘阻止自己回形桑国之由便了然于心,怪只怪自己太过掉以轻心,竟低估了陌上丘的能力。
“民女本十六,想必是皇上搞错了。”沈颜残风轻云淡道,虽脖子已被陌上丘勒出淤痕,她不曾畏惧,因她感受到了陌上丘手腕轻微的颤抖,不禁冷笑一声,玫瑰花瓣似的嘴唇冷勾,邪魅一般的神情逐渐敛开。
是了,以沈颜残这般容貌,说年方十六并不为过,陌上丘自惭形秽,自己是说不过她的,他松开擒在沈颜残脖子上的双手,转而只手揋着她削尖的下巴,俯身在沈颜残猝不及防下将唇盖了去。
如羽毛轻点般的一吻,陌上丘正眼离开,而沈颜残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眼瞪得如铜铃,双颊不知何时变得酡红,她平日里只懂打打杀杀,再不济也是在靶场射箭,武器几乎不离手,全然不觉自己身为女子,可此刻,她便像丢了魂,也不知该怎样了。
“朕不该威胁于你,小唯朕会替你照看好她,若可以的话,朕希冀你回了形桑国可如同普通百姓般过日子,切莫再被卷入纷争阴谋之中了。”陌上丘背对着沈颜残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只觉唇边有淡淡甜丝,不免觉得意犹未尽,笑也不是,感伤也不是。
而沈颜残全然没将陌上丘的话听入耳中,只木讷的起身,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承乾宫,也不知是怎样回去的平颜阁,当陌上丘再回头时,沈颜残已不见踪迹,心中又是一阵空虚。
次日。
为彰显沈颜残为宫中贵客,陌上丘便设宫宴,昨夜之事已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陌上丘深知沈颜残便是铁了心不会从了自己,为保她清誉有意召来后宫。
昨夜陌上丘突吻沈颜残之事,他只觉模糊不真切,一觉醒来后以为做了场梦,再见沈颜残时心中虽有些尴尬,却依旧能够从容自然。
但沈颜残并非如此,昨夜回殿后便辗转难眠,硬是等天快亮了才睡着,后因宫中设宴之事她便被早早叫醒,一来二去也没睡多久,故眼底一圈青色,神情恍惚,萎靡不振,似在梦游。
小唯与薛竹二人见沈颜残这般,担心在宫宴之中她会出什么乱子,便将服侍沈颜残的两个宫娥替了去,她二人换了侍女的衣裳侍奉在沈颜残左右。
因是贵客,沈颜残只在陌上丘下座,众嫔妃皆行了礼,这才一一上座,该到沈颜残行礼,小唯与薛竹忙前去搀扶,薛竹抬首便看到陌上丘正漫不经心的倒酒,心中恨意袭来,攥紧拳头,肩膀微微颤抖,便无心前去管沈颜残。
而沈颜残上前行礼,身子如同一滩烂泥,不受自己控制,小唯一人力气毕竟有限,又因动作难受,眼睁睁看着沈颜残一个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给陌上丘磕了个响头,见状,陌上丘视线立即落在沈颜残身上,焦急欲起身走出食案前,却被小安子拦住。
薛竹见陌上丘目光投来这边,迅速将头埋下,一同与小唯扶起沈颜残。
见沈颜残这般狼狈样,殿内一阵哗然,窃窃私语的有,掩口嘲笑的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