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如同细雨滴落在双鸾殿,房屋鳞次栉比,似镀了层金光,潮湿的一角布满青苔,空气中弥漫晨露与清新香草味,令人心旷神怡。
殿内,一张八角案上放置棋盘,左右分别有一个棋盅,乃黑色与白色玲珑棋,男女二人面对面盘膝而坐,女子一手举棋,另一手放在唇边,好似冥想,不知往哪处放。
男子却一副胸有成竹,似乎她放在何处,自己已是胜券在握。
许久,女子才娇嗔道:“皇上,你已设局令臣妾无从落棋,臣妾可是输了!”
“爱妃能够早些意识到已数不易,下一局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墨弦得逞般的笑笑,伸手将自己的黑色棋子一颗一颗放入棋盅里。
也不知近些日子墨弦为何总登双鸾殿,师婧妃亦有私心,将墨芷卉安置于公主所,有奶娘照看,自己也得以轻松些。
一直以为墨芷卉在自己身边才是安全的,在公主所住了许久,也未曾有什么不测,师婧妃这才放下心来。
朝中动荡前些日子得以平复,墨弦又因近日身子不适方才歇息几日,才觉后宫太过冷清,他看不得那些向自己献媚的宫女,亦不想去皇后住处,虽夏盈盈懂事识大体,却总在言语之间暗示朝政,压得墨弦喘不过气。
唯独师婧妃这处,方可令墨弦宽心,一连对弈了好几局,墨弦却未曾感到疲劳,他心知师婧妃有意走错一两步,虽自己赢得不算正大光明,却又不排斥。
倏尔想起当初同红袖对弈,她却是极好强的,一步也不愿走错,想想那般无意模棱两可之人,委实有她的坚韧同可爱之处。
是了,若她像世人这般懂得进退,也不至于那么轻易着了夏盈盈的道。
想到这里,墨弦自嘲的笑了,怎的做何事皆会联想到红袖,这么多年了,她许是死了,亦或是为人妇了,便是无论如何也再不会相遇。
虽说在形桑国打听过关于红袖的消息,她却如同蒸发一般不留痕迹,那年在东离国所见的女子,有三分相似,偏东离国国风严谨,再是打探不到任何一点消息的。
往年还好,自换了帝主,形桑国与东离国的关系紧张起来,陌上丘异于他父皇,并非岁岁结交便可互不侵犯的主。
听闻陌上丘上位后,硬是征伐了周边小国,下一个被他盯上的,是形桑国无疑了。
“皇上?”师婧妃见自己走了棋子,墨弦却迟迟未有动作,忍不住喊了声。
“朕有些乏了,改日再陪爱妃可好?”墨弦下地,太监总管忙跪下为他穿履。
看墨弦的样子,似是想起故人,师婧妃心中未曾妒忌,反之,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冀红袖回来的。
墨弦起身穿戴好,欲走出殿门,迎面跑来一宫娥气喘吁吁的,直撞在墨弦身上,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抬头正对上墨弦视线,狼狈之余忙换成双膝跪地。
“狗奴才,走路不看道的吗?”主管厉声呵斥道。
“婢子知错,婢子不知是皇上,婢子该死,饶了婢子罢!”宫娥吓得脸都白了,不住的磕头请罪,眼泪冷汗一股脑的往外流,她年纪还尚轻,哪经得住这般恐吓。
刚好师婧妃在殿门外恭送墨弦,见得跪倒在地的宫娥是自己派到公主所的,这般焦急前来,定是墨芷卉出了何事,忙失措上前先向墨弦福身赔罪,转而侧脸对主管说道:
“待本宫问清缘由再由尚公公处置,可好?”
唐唐高贵的淑妃娘娘都这般开口了,尚公公自是心中一栗,忙躬身惶恐道:“娘娘言重,只她冲撞了皇上,老奴教训两句,再不敢提处置二字的。”
“无妨,爱妃莫放心上,朕并无何事。”墨弦见师婧妃急得不知要怎的了,便开口欲阻尚公公。
“佩儿,你莫害怕,同本宫说,发生何事了?”师婧妃走到佩儿面前,柔声道,像是在安抚佩儿方才受到惊吓的心,又像是在劝诫自己冷静下来。
佩儿咽了咽口水,上气不接下气道:“公主……公主她被皇后娘娘接走了!”
瞬间师婧妃险些没站好向后退了一步,墨弦忙前去将她扶着,不解道:“皇后乃卉儿皇额娘,平日里都是你教导卉儿,其未尽皇额娘之任,昨夜皇后与朕言将卉儿接之她处教卉儿读书写字,朕甚是宽慰,一来与你减轻负担,二之她与卉儿亦能亲近些,她是不为母者,可见卉儿尤亲,爱妃何不解皇后之心?”
原来这一切皆是夏盈盈设计好的,师婧妃站直身子向墨弦行礼,强颜欢笑道:“臣妾并非误解皇后之意,只因卉儿尚未离开臣妾过半步,臣妾只是怕她哭闹扰了皇后之清。”
虽不解夏盈盈与师婧妃有何过节,墨弦总觉师婧妃之言并非本意,后宫之事他亦不能太过偏袒其一,只好顺着师婧妃之语道:“这样甚好,你若放不得心便前去椒房殿探望探望,若实在不甘愿,接回来也是一样的,无论如何出自你身,只是可怜了皇后孤独一人。”
说罢,墨弦不忘叹口气,继续道:“朕先回承乾宫了,爱妃莫过于伤神了。”
“恭送皇上!”师婧妃等一行人皆是行了礼,直至墨弦出了这双鸾殿,方才抬起头。
“皇后何时将卉儿接走的?本宫难道未曾说过,除本宫与皇上外,不得允他人带走公主的吗?你们这些奴才耳朵可是聋的?”待墨弦离开后,师婧妃转身厉声训斥佩儿。
这狂风暴雨是躲不过的,佩儿自知,本就一直跪着的她膝盖早已麻木,被师婧妃这样责怪,身子不停哆嗦,只颤颤巍巍回道:
“皇后命人去接公主……婢子们本循着娘娘的谕旨不敢轻易叫人将公主带了去,那姐姐却道是皇上与皇后共同旨意,婢子们不敢违抗,眼睁睁瞧着公主被抱走了。”
话音才落,佩儿已不中用,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跪得太久。
“来人,将佩儿带到御药房,他人随本宫去椒房殿!”
虽不知夏盈盈又要耍什么花招,师婧妃只得硬着头皮迎着了,既皇上已知卉儿在夏盈盈殿中,卉儿该是没威胁的,若自己不前去,倒也无妨,误就误在自己心中怎样都放不下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