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向来是很漫长,看不到尽头的等待更是会消磨掉人的所有耐心。季言铛的一声扔掉手中的黑棋,双手交叉背在脑后,身体向后倚在柱子上,整个人处在放空的状态,深邃的目光投向蔚蓝的天空。
这一处小亭子是石头城为数不多的用茅草盖起来的房屋,这里是石头城最北的地方,也是整个石头城最荒芜的地方,石头城在全盛时代这里是类似于“冷宫”的地方,百年下来早就掩盖在疯长的灌木中,派人简单地修缮一下,这里还是一处不错的地方。
亭子在草木的遮掩下并不明显,季言一身褐色的衣服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在这里只能听到虫子的鸣声。
草丛里传来沙沙作响的动静,棍棒拨动草木的声音,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低声的咒骂,“怎么在这个鬼地方见面。”
“可能比较有气氛。”另一个人调侃道。
最后在草丛里走出来三个人,三人身上都沾满了草屑,最后面的那人带着一个褐色的斗篷,前面两个穿着青色的衣衫,明显是下人的打扮。
“公子,应该是这边。”说话的声音明显就是刚才咒骂的人。
“这里没有人,看来是我们早到了。”这是刚才调侃的那人,“公子要不要先上去坐会儿?”
啪,前面的人伸手接住了从亭子里飞过来的暗器,“什么人?”阿三转身呵斥道,他们三人竟然没有发现,这人要么是没有斗气,要么是斗气在青尊以上,从刚才的暗器来看,显然是后者。
“公子的人警觉性有待提高啊。”亭子里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一边的栏杆上翻下来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小厮,是一个从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类型。
“阁下就是无名派来的人?”带着黑斗篷的人在台阶下问道,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面,看不清说这话的表情。
褐色衣服的小厮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把棋盘山的棋子一颗一颗捡回棋盒里,“小人不才,正是无名。”合上盖子,转头对着台阶上的人说道,“公子太过于谨慎了吧,如果这就是公子的诚意话,这笔生意要怎么谈下去。”
带着斗篷的人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漏出了一张清秀的抬步走了上去,“阁下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褐色衣服的小厮伸手继续捡起黑色的棋子,“这种虚与委蛇的话,就不要说了,一面浪费你我的时间,公子既然来赴约,就说明很清楚这里的规矩了?”
“等价交换,”那人说道,“阁下当真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公子可以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进行这笔交易。”
斗篷人利落的拆开了那封信,脸上的颜色几度变化,最后归于平静。
“真是厉害,”斗篷人说道,“连我都不记得的事情都能查出来,阁下开出的价码是什么?”
小厮看着他笑道:“希望能与与云侯府合作。”看着对面人的脸色小厮补充道:“他日公子成为云侯以后,这件事情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对公子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斗篷人说道:“合作的范围呢?通敌叛国之事是绝无可能的。”
“绝对不会让公子做通敌叛国之事,也不会违背江湖道义,更不会让公子做有悖论常的事情,是公子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事情。”
斗篷人仍旧是一脸怀疑的样子,“真的就这些?交换条件真的这么简单?阁下拿出来的消息不会是一些烂大街的事情,所有才会把条件可得这么低吧。”
小厮笑道,“公子有些事情装过头可就没意思了。”
“什么装过头。”斗篷人看着他。
小厮朝后面的两个仆人看去,“云大少爷,你还这仆人的角色还要扮多久?”亭子里一时有些静,斗篷人说道:“阁下说什么呢。,我……”
一颗棋子朝那先前调侃的人扔了过去,白色的光芒隐隐闪烁,不同于先前随便扔出去的那颗,这颗棋子夹杂的力道足够在墙上穿个大洞。
啪!
两两相击,粉尘飞扬。
“如果这就是慕少的诚意话,这笔买卖要怎么谈下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穿青衫的人——云白飞,问道。
小厮说道:“你们之间的小动作太明显了,这位带斗篷的人每说一句话都要等上一等,显然是在等某个指示。怎么样,等价交换如何。”
“可以,什么时候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小厮拿出一个木盒,推了过去,“拿走吧。”
褐色衣服的小厮看着主仆三人一路披荆斩棘的离去了,翻身坐到栏杆上,双腿交叉平放在栏杆上,身体后倚在柱子上,看着远处的悠悠白云。
这样的平静会保持多久呢?季言想。
石桌上摆着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云”字,笔画之间看得出写字之人的不羁和狂放。
云,云侯府,云白飞,江国云侯府嫡长子云白飞。
现在正面对人生最大的考验,其少侯爷的位子即将要换人做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找上了无名,季言不一定会出手,这又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这位云白飞幼年丧母,继母连着生了两个男孩,加上暗地里的操作,这位嫡长子逐渐地被他父亲厌弃,现在就连嫡长子继承的侯爷之位都要被废了。
季言插在江国的人只是在这位身边稍微暗示了一下,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无名啊,季言望着天空继续发呆,有很多人都叫做无名,名字本来就是一种符号不是吗?当年撒下的种子如今已经全部在这里生根发芽了啊,有些东西已经渐渐地重新被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险的事情,什么事情都应该如此。
看着越来越低的太阳,一只鸽子飞了过来,季言解下上面的布条走了出去,终于等到了。这片废弃的宫殿如今只清理出了一部分可以用来居住,很多人皇室的人就居住在这里。
环境相比较外面的房子也是不错的了,各国的使者还可以在这种环境中传达一下自己君王的意思,对某些事情表一下态度,顺便拉拉关系,交个朋友。
季言等了这么久自然不是为了与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打招呼,看着不远的少女,季言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才是她的目标。
“……姑娘明日会来看比赛吗?”这是对面一位面带羞涩的公子的话。
姑娘没说话,身边的丫头倒是出声了,“来这里为了什么,公子还需要问吗?没什么事情的话,公子请你让一让。”
那位公子诚惶诚恐的让开了,似乎能得到这位美人身边丫鬟的讽刺也是值得的。
看那少女的背影就知道这位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想到此处,季言整理了一下面容,匆匆的朝着前面的三人撞了过去,还没有碰到最边上的人,就被一阵袖风卷到了一边,踉踉跄跄地在一边站好,这样一来就站在了三人的前面。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啊!”多熟悉的声音,又是那个刁蛮地女孩。
褐色衣服的小厮惶恐的指着后面,“那……那里有……有鬼啊!”在惊慌中抬头看了三人一眼,又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嘁,白痴。”后面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季言一个拐弯就躲开了三人的视线,看着手中的药瓶,季言得意的勾起了嘴角。傀儡术的第一步,入梦。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复杂的手段去控制一个人,兰饶,也只有你身边的人值得我如此费心了。
就让我看看,你这位江国上下看好的未来中宫之主到底有怎么样的手段吧。
这位拿鞭子的刁蛮的少女,就是兰饶身边的丫鬟,从今天在街上的狗血的英雄救美到现在。都是专为这个姑娘设的局,毕竟兰饶身边的人也没有简单的。
走到半路,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长的怎么样啊?”那位传说中的美人长的怎么样啊?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季言楞了一下,“白江?你怎么在这里。”
“本以为的好戏没出现。”话语里有些可惜。
这件事情也没有特别保密所以季言一想就知道了来龙去脉,“确实很美。”
当得起美人二字,雍容华贵,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大气,乱草丛生的地方竟然被她站出了九重宫阙的感觉,这种气势一看就是世家特意培养出来的,一般的人家可养不出来这样的牡丹花。自然世家人的毛病她的身上也也没见到少多少,那种对待普通人犹如蝼蚁的眼神,即使掩饰地很好,也挡不住那种轻蔑的视线。
“你不该穿着一身衣服去,第一次交锋,气势上就落了下乘。”白江评价道。一看就是不知名的仆人,怎么比得上那位。
“就这样才好,这样才不设防啊。”季言笑道。不这样怎么能知道这位美人掩饰在那张容颜下高傲的想法呢。
白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斗志昂扬的人轻轻笑了,这样的季言总比懒洋洋的季言好得多,就是不知道这场戏季言想唱多久了,那个女人不知道能在季言的手底下过几招。话说回来,季言有吃醋这种情绪吗?其他人吃醋的样子似乎与季言有些不太一样吧?白江有些不太确定想到。
“这是去哪?”白江看着越走越荒芜的环境,有些不安。这里的怨气堪比古战场了,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还没有整理出来,这样到处乱跑不太好吧。
“去看看明天的比赛场地,随便看一看比赛的名单,现在应该出来了。”季言头也不回的说道。
在季言的带领下俩人七转八拐最后从一个房子后面出来以后,就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这也太厉害了,白江想,季言什么时候摸清了这里的路线?
很多人都在朝着一个地方走去,白江想那里就是明天比赛的地方。却见季言转了方向,朝着反方向走去,“喂……”白江下意思的拉住了她的胳膊。
“先去看看明天比赛的名单。”
“哦。”白江讪讪地收回了手。
对阵的名单贴了整整一面墙,观看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季言在上面看到了很多熟人的名字,除了晓霜、何婉、颜妆、柏青等人之外,安可、九归、茯苓、朵朵……这么多年来不知道长进了多少。当然不止有自己人,还有一些季言不太喜欢的人,比如,闵灵。
白江看着布告板上的人名,周身情绪显然也不太对,“看见讨厌的人了?”季言漫不经心的问。
“真是太讨厌了。”白江说道。
季言顺着看过去,那里是玄国的队伍。
这样就好了,季言情绪不错,“去看看比赛场地吧。”这样就好,没有对玄国的人产生报恩的想法,没有产生认主的念头,将来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问题,这样就好了。
从布告栏到竞技场的路显然一点都不近,起码有一里的路程,看着竞技场,俩人都有些沉默。即使废弃了很久,那嗜血的感觉仍旧是扑面而来,身体里面渐渐苏醒了一种亢奋的状态,只是在外面看着,就有些跃跃欲试。
门口有士兵在守着,季言和白江在外面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选在这里他们到底在想什么。”白江沉默良久以后说道,“这里的环境太危险了。”很容易就激起身体里面好斗的成分,到时候,恐怕会出事。
“不着急,静观其变。”季言说道。
这一晚众人似乎格外的兴奋,前三天的比赛只是热身,三个学院的真正高手现在才开始出现,弱者,在这三天基本上都被淘汰了。
季言送走了所有过来聊天的人,这才吹灭了蜡烛,拿出香炉,把洒在那丫鬟身上的药拿出来扔进香炉里,一缕缕青烟弥漫了整个房间,直到燃尽所有的药粉,季言才开始用幻术把青烟散出房间。
“助你做个好梦。”青烟远去,季言喃喃道。“这会是你最后一个梦了。”从梦中醒来,就不在是兰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