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
没那么简单,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变得实际,也许好也许坏各一半。
畅享时光的包厢里,祈帆一个人,对着屏幕,一边唱,一边流泪。茶几上的手机已不知亮过多少次,也不知眼下已经是怎样一段时间,然而祈帆全不理会,她只想把自己唱醉,唱到声嘶力竭,便能全不去想,全不去看。
祈帆知道自己,深深地爱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仿佛已渐渐将要离开自己身边。
不知不觉,天亮了。KTV里的服务员走过来敲门时,祈帆方才发觉,自己已经唱了一夜。茶几上的啤酒瓶杂乱地放着,祈帆费力地撑起身子,扶着门框走出包厢,三步两晃地晃出KTV。走到外面深吸一口空气,原来时间还早。路面上的清洁工正尽职地扫着马路,洒水车驶过时地上留下一片水迹。祈帆故意踩上去,循着水迹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竟然发现,自己已走到了学校门前。
二十一斋的宿舍楼下,一名女子正坐在台阶上出神。她一脸憔悴,神色也疲惫至极,但不时地向远处张望着,似是在等候着谁的到来。她,是柳璃。等的人,是祈帆。祈帆一夜未归,柳璃便在楼底下等了一夜。然而柳璃却并不知道,祈帆,没那么简单。
等到两人在宿舍楼下见面时,虽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却还是紧紧相拥在了一起,彼此,为对方流下了真切的眼泪。
这天是星期一,天气预报说,有雨。
临近黄昏时祈帆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祈帆握着电话先是一阵惊讶,而后便开始小声哭泣。柳璃坐到祈帆身边问出了什么事,祈帆哽咽了许久,方才抽泣着说:“奶奶,去世了。”柳璃登时呆住了,脑海里浮现起一个老人慈祥含笑的脸庞,她不敢相信,那慈祥的笑容已不能再见。但作为姐妹,柳璃此时并不能过分忧伤,她有安慰祈帆的责任。而祈帆,心里想着儿时奶奶待自己种种的好,眼泪更是断了线一般不能止住。星期一没有下雨,却无异于给祈帆和柳璃下了一场难以承受的阴雨。柳璃自小便没了奶奶,所以将祈帆的奶奶当做自己的奶奶一样看待。柳璃记得去年寒假到祈帆家里做客时,奶奶欢喜得不行,拿出自己年轻时的陪嫁给柳璃看,又坐在炕头上给她们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讲小时候听自己奶奶讲过的闹鬼的故事。柳璃和祈帆听得毛骨悚然,却还是央求着奶奶接着讲下去,最后两个人都害怕地扎到奶奶的怀里。奶奶便张开双手抱住她们,轻轻拍打着她们的背。
直到今日,柳璃仍清楚地记得奶奶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
“从前哪,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温婉,善良,而且是一位世家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可是呢,这位小姐生来命不好,总是娇娇弱弱的,年纪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婚配。为什么呢?倒不是因为她身体不好,而是每一个由媒人说定了要迎娶她的男人,都莫名其妙地在婚前死去了。有的是突然得了急病,有的则是马车惊了摔死在了路上,甚至有的干脆不知道为什么就死了,所以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敢给这位小姐说亲了。小姐的父亲虽然很有权势,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外面人都传这小姐是个妖怪,鬼精,小姐的父亲便请来道长啊法师的给小姐算命,可是那些道长法师要么胡说一通,要么只是为了骗些钱财。也有道行高深的,竟说小姐不在三界五行之中,看不出来历。所以都没有改变小姐的命运。后来小姐自己也病倒了,一连病了四十八天,到四十九天的夜里,小姐只剩了半分命了,在床上奄奄一息,嘴里净说些胡话,鬼啊神啊的。老爷和太太也见没了希望,便命人将悄悄备好的棺材抬到了院子里,准备小姐过去的时候好装殓。
“可就在临近子夜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叩门。深宅大院的,平常时外面敲门内宅是听不到的。老爷和太太觉得很奇怪,便命管家出去看。不一时管家回来了,说是外面来了一个道姑,说能治好小姐的病。老爷和太太虽将信将疑,却又想死小姐当成活小姐医,便立即叫人将那道姑请了进来。道姑一进屋里,便带进来一阵香风。而且那道姑长相万分标致,衣袂飘飘,仙子一般。老爷和太太忙问她有什么办法医治小姐,道姑却说,让小姐醒来不难,老爷和太太要先答应她一个条件,否则,纵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小姐的性命。对于道姑的话,老爷和太太都是相信的。他们家族显赫,为了医好小姐,已不知请过多少名医,连皇帝宫里的御医都费力请了过来。可就是没有好转,小姐的病也更加沉重。
“于是老爷便问道姑要什么条件,多少银钱宝物都可以。道姑却摇了摇头,表示对银钱宝物没有丝毫兴趣,而是含笑说:世人何苦太痴迷,逐利争名魂却西。若论前生今世命,速皈我门勿相疑。
“老爷明白了道姑的意思,十分为难,和太太商量一阵,虽都百分不舍,却总比看着小姐死去强些。便依了那道姑的意思。而那道姑走近小姐床前,口中念着咒语,只用拂尘轻轻在小姐脸上一掸,小姐便瞬间活了过来。”
柳璃还记得,当时她和祈帆都听入了神,迫不及待地问:“奶奶,那后来呢,后来小姐怎么样了?道姑呢?”谁知奶奶却含笑不语,最后说:“这个啊,是个秘密。等你们过年暑假回来的时候,奶奶再讲给你们听。”谁知故事未完,奶奶竟先已去世。
凌晨一点时,窗外果然下起了雨。看来这回天气预报并没有全错。柳璃和祈帆靠在窗边,默默地听着窗外的雨声。而两个人的思绪,已同时穿过雨声,飘到了千里之外。透过雨声,她们耳里,仿佛都听到了奶奶的呢喃,从前哪,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一夜未眠。天才亮时,柳璃已与祈帆挽着手走出校门,坐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柳璃对祈帆说,你的奶奶也是我的奶奶,我要和你一起回去奔丧。换成任何一个人,祈帆都会想办法拒绝,因为不合情理。但柳璃,祈帆不会。反而她很希望柳璃能在自己身边,而且祈帆也知道,在奶奶的眼中,柳璃也是孙女。
因为赶时间,祈帆买了动车票。虽然下午便能到家,但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祈帆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祈帆面容憔悴了许多。柳璃心疼地让祈帆靠着自己在候车座位上睡一会儿,养养精神。可祈帆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不能睡着,眼角处不时会有热泪涌出。柳璃在心里暗暗叹息,人,活这一世究竟为的是什么?不论怎样,到头来终究逃不过一死。想着想着,柳璃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
柳璃给自己选错了一道课题,因为这道课题,还没有人能完美地回答。
列车按时出发。很快,又很慢,一路无话。
祈帆的家在农村。所以在市区车站下车后,还要转乘郊县的长途车,最后转乡车,才能到家。到达祈帆的家里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
一进村子,柳璃便远远看见了穿白的人,而且听到了笙鼓的乐声。村口的行人看见了祈帆,都面带忧伤地跟祈帆打招呼。沿着小路走进村子中心时,一个穿白的中年人看到了祈帆和柳璃,迎上来对着祈帆说:“春儿回来了。”祈帆一看见中年人眼泪立刻滚了下来:“三叔,奶奶的灵堂在哪呢?”三叔拍了拍祈帆的头:“在你大伯家呢,快去吧。”祈帆哽咽着,拉着柳璃的手便朝大伯家走去。
来到大伯家门口时,正好遇见了祈帆的妈妈。祈帆便靠在妈妈怀里哭了起来。祁妈妈拍了拍祈帆说:“别哭了春儿,奶奶八十多了,老喜丧了。”说着朝柳璃微笑了一下:“小五也来了。”柳璃走上去说:“妈,我和祈帆是姐妹,奶奶也是我的奶奶。”祁妈妈眼中闪着泪花,一个劲说,好,好。然后便领着祈帆和柳璃进屋,请管事人安排着给祈帆裁孝衣。又叫人给柳璃找地方坐下歇歇。柳璃说:“妈,我也想给奶奶穿孝。”祁妈妈登时愣了,拉着柳璃的手说:“小五,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这穿孝……你家里知道了会不愿意的。”旁边有理事的妇女们都凑了上来,问这么俊的姑娘是谁,祁妈妈便说是祈帆的最要好的姐妹。又说柳璃懂事,要给祈帆奶奶穿孝,只是自己觉得不近情理。旁边人便都说:“这有什么的,既然是姐妹,就跟拜把子一样,在理的。孩子既然有这个心,你还说什么呢,这么好的闺女。”说着便有一个妇女拉起了柳璃的手:“走闺女,二婶儿带你进去。”祁妈妈见众人都那么说,便没再说什么。也就让柳璃和祈帆一起进去裁衣。
正这时,忽听身后不远出一阵吵闹,像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