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怪异的老太太，徐所长连连后退，虽然这样的场面他也见过，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并不是精神病那么简单。

正这时老刘和几个所里的同事也赶了过来，后面还追着一瘸一拐的村长老王。众人一见仍在哆嗦着的满嘴胡话的老太太，也都呆住了。只有老王跑到了前面，嘴里喊着：“花婆婆，您老又犯病了。”说着话走上前扶住了老太太。花婆婆渐渐恢复了平静，甩开了老王的手，转过身走了。

这边徐所等人面面相觑。待花婆婆走远了，徐所方才回过了神，问老王：“这老太太怎么回事？”老王叹了口气：“徐所，这边说。”徐所皱了皱眉，但还是同老王走到了一旁。老王低声说：“徐所，婆婆是不是跟您说什么了？”徐所沉吟片刻，没有回答老王的话。老王接着说：“婆婆可不是一般的人，是我们村子里能够通灵的奇人，能穿阳过阴的。村里人遇到了邪门的事都会找她，附近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徐所感觉背上一阵发凉，但还是硬撑着说：“疯老太太罢了，什么穿阳过阴！简直就是胡扯！”说完忽然话锋一转：“难道她有什么说的么？”

老王一脸愁闷：“她要是肯说就好了！自打第一个孩子出事我就去找过她，但她什么都不肯说，可是我感觉她还是看出什么来了。”见老王说完这话，徐所思忖了片刻，说：“她刚才倒是真说了几句，说什么没用，都得死之类的，尽是些疯话。”徐所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内心也在打鼓，想听听老王什么反应。

不出所料，老王果然被吓得不轻，脸都黄了，颤抖地说：“徐所，这可麻烦了，花婆婆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我在这村子这么些年还不知道么。她说话哪次不灵验的！”徐所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烟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着。

从小白河出来，徐所一面开车，一面把刚才花婆婆胡言乱语的话跟老刘说了。老刘看着窗外，语气沉重地说：“老徐，依我看，这件事情还真是不简单。”徐所忙说：“怎么讲？”由于方才的事情十分诡异，徐所想单独和老刘细谈，便把其他人都安排到了另一辆车上。所以此时车里也就只有他和老刘两个人。老刘抽着烟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我倒是觉得，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上忙。”徐所忙问是谁，老刘不紧不慢地说：“花婆婆。”

夜里九点的时候，小白河村已经非常宁静。一方面因为这里是农村，村里人都睡得早。另一方面，村子里近来发生了连串的事故，所以大家都早早就把门上锁的上锁，顶门的顶门。谁也不愿意再出来多走动。

村长老王却是个例外，近来的死婴事件使得他这个村里的当家人十分愁闷，虽然自己也是担惊受怕，但毕竟比常人多几分责任，不能推卸，凡事还得走在最前面。所以这个时间并没有上门，而是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喝闷酒。酒也不是什么好酒，不过就是老村长之类的，就着花生米和野菜蘸酱，一边吃一边运气。老王媳妇是个地道的村妇，皮肤晒得很黑，头发烫着，一张大脸盘子像个大葵花。

老王媳妇见老王唉声叹气，便说：“就你忙，就你上心。你家里又没有小娃娃，你跟着着什么急？”老王登时急了，脸往下一撂：“你个败家娘们儿知道是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我是村长，村子里出事了我能不管么？”妇人不甘示弱：“管哪？管得了吗你？人治安所的徐所都没辄，你有什么办法？”老王媳妇说完这话，等着老王顶回来，谁知老王却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忽然一拍桌子：“对啊！你倒提醒我了。”老王媳妇一阵纳闷，才想问个究竟，忽听外面院门响了一声，只听外面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老王在家么？”老王听出是徐所的声音，一屁股站了起来：“在呢！”说着便去开门。

把徐所和法医老刘请到屋里后，老王张罗着让座倒茶。这会儿老王媳妇也不说话了，出去烧水。老王又问徐所和老刘吃饭没，要不要喝点酒。徐所摆摆手：“我们都吃过了。”又说：“老王，你把门上上吧，我问你点事。”老王答应着出去上门，很快便回来了。徐所掏出包烟来，递给老王一支，老王忙接过来，又给徐所和老刘点烟。抽着烟，徐所说：“老王，今天的那个花婆婆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说说。”

老王见徐所问起花婆婆，知道他有些信自己的话了，忙说：“要说这花婆婆，可真不是一般人。她原就是我们村的姑娘，没上二十岁的时候就神经了，所以一直没嫁出去。说句不好听的，她到现在还是没开苞的大姑娘呢。”徐所和老刘对视一下，示意老王接着往下说。老王狠狠抽了口烟，接着说：“说她是神经，但其实是时好时坏的。好起来跟常人没什么区别，坏起来就拆房砸东西，到医院也看不好。村里人都说是得了癔症，所以请外面会看香的先生给看了，先生批了八字，说她是天生的童子童女命，而且生着鬼眼，一辈子不能结婚。后来家里也没辙了，也就放在家里养着。但有几次村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别人都整不明白，她却说的头头是道。而且照她的说法办，竟都好了起来。日子久了，大家就都知道她能通灵了。”

徐所点点头，不觉被手上的烟头烫了一下。掐灭烟后，徐所问：“那她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人么？”老王叹口气：“没什么人了。她自己都六十多了，父母早都没了。现在就她自己过，乡里乡亲的都照顾着她，她的侄子侄女不来不来每月也来一次，再加上政府有些补助，日子倒也凑合能过。”徐所和老刘心里都是一阵叹息。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老刘说话了：“王村长，照你看，村子里近来的事，是怎么个情况？”老王说：“您别客气，叫我老王就行。”说着顿了一下：“我一说，徐所又该骂我了。不过说真的，这事，真不是科学能解释得通的。”老刘便说：“这个你不用顾虑，老徐毕竟是干部，干部都不讲这些你是知道的。不过我和老徐谈过了，我们也觉得这事很蹊跷。这次过来，就是想看一下，能不能见见花婆婆，看看是不是能问出什么信息来。”老王眼前一亮：“你们真的想见花婆婆？”徐所和老刘都点点头。老王一拍大腿：“你们肯信，事情就好办了。”说着话老王媳妇已经把沏好的茶水端了进来。

老王一看见自己媳妇，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说：“对了，刚才我媳妇说了句话，倒是给了我些启发。你们都是知识分子，《西游记》肯定都看过吧？那里边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魔王，每年都要吃一对童男女，才肯保地方平安，否则就要降下灾祸。而这几天村里死的都是很小的娃娃，会不会也和西游记上说的一样呢？”徐所闻言看看老刘，《西游记》里的故事，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但老王的话，也未免太牵强荒谬了。

老刘看了看外面，说：“老王，别的事咱们以后再分析。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去花婆婆那一趟？”徐所也说：“对啊，别把正事耽误了。”老王忙说：“好好。”说着又有些为难：“这个时候，只怕花婆婆已经上门了，她又是那个样。上了门就不好喊的。”老刘便说：“去看看就是了，若是关着门，就明天再说。”老王爽快地答应说：“好！”

花婆婆的家住在村子深处的胡同里。胡同七拐八拐，村子里又没有多少路灯，所以老王特意打了一个手电。徐所和老刘跟在老王后面，怎么都觉得这里有些阴森。徐所更是将手放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终于来到了花婆婆的家门口，破旧的院门却是关着的。院墙上长着尺高的野草，随着风轻轻动着。徐所深吸了一口凉气，说：“看来老人家已经上门了。”老王也赞同，但还是伸出手上前推了一下，出乎意料，门竟然开了。老王一阵欣喜：“婆婆还没睡。”说着便走了进去，嘴里喊着“婆婆”，却没有人答应。而且，屋子里也是黑着的。三个人不觉在院子里站住了。老王晃了晃手电，又叫了几声婆婆，依旧没有人答应。老刘便说：“会不会是睡着了？”话音才落，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墙边传了过来。

三个人都是一阵胆寒，徐所更是掏出了腰间的手枪，神情紧张地对准了叫声的来源。老王乍着胆子用手电照过去，却见一道黑影直接蹿上了墙头，原来是一只黑猫。三人同时松了口气，额头上却都已经冒出了冷汗。徐所握着枪的手心更是已经湿了，作为警察，就算是面对罪犯，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老王喘着粗气，手上一沉，手电的光柱也就从墙头滑落到了墙根。而随着光柱的落下，老王忽然大叫一声，随即向身后倒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而他手中的手电也已脱手，摔在地上，啪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