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夜来几时雨,却觉天色又还晴。去去来来少人省,暮暮朝朝,谁得永远年轻?
黑黑沉沉睡了一夜,岳静悬醒来时,方才发现身边说着一个美人。水月乌云样的头发散在枕头上,一只玉手仍搭在静悬的胸前,敞开的衣襟使得玉峰半露,整个身子娇软得像团玉帛。再看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静悬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同时努力回想昨夜之事。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记起。
静悬不禁一阵懊悔,自责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酿成错事。然而事已发生,悔恨不及,只得小心地移开水月的胳膊,悄悄起身,找寻自己的衣服。好在衣服就在门口处,于是赶忙穿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时间已是六点。
这时水月幽幽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静悬,一声惊呼,慌乱地拉起薄被遮住自己的身子,一双眼睛更是写满了惊恐。静悬见状更加无地自容,方才知道昨夜的事水月并不知情,想必也是喝多了酒。可恨自己趁人之危。静悬这样想着,羞愧得脸色通红,低声说:“对……对不起。”水月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渐渐退到了墙角上。而随着水月的挪动,雪白的被子也离开了覆着白色床单的榻榻米,静悬分明看见,那张床单上印着一抹鲜红。那样刺眼的红色,那样鲜明的色彩,世上只有一样,血。
怎么会是这样?居然会是这样?她居然是——静悬只觉自己的身子仿佛瞬间被抽空了,脑子里也是一片苍白,随即腿上一软,无力地坐在了地板上。水月此时也看到了那抹红色,惊得睁大了眼睛,几乎昏厥。接着便开始落泪,没有出声,只是流泪,晶莹的贝齿咬在下唇上,幽怨地看了静悬一眼,垂下了头。
这一切都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刺痛着静悬的心,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片刻之后,静悬鼓起勇气:“水月小姐,我……”水月哽咽了一下,抬起头,晶莹的泪水下眼神显得十分无助,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走吧。”静悬还想说话,水月已经把脸侧了过去,似乎很是坚决。然而她越是如此,静悬越是难以释怀,僵在原处不能起身。
水月说:“岳先生,这不能怪你,不必自责。您还是快些走吧,让别人看到了我无法解释。”静悬闻说,只得慢慢站了起来,但一颗心却重重沉下去,低声说:“我愿意为此事负责。”水月凄然一笑:“没事的,恕我不能送你了。”静悬已无话可说,转过身拉开房门,缓步走了出来。关门时,静悬看见水月正含泪看着自己,并且柔声说了句:“有时间的话,就回来看看我。”说完后便把头低了下去,静悬知道,她此时正在哭。
关好房门,静悬有狠抽自己一顿的冲动。他虽担着一个风流的虚名,其实也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并没有太多实际。君子好色而不淫,大体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然而现今稀里糊涂地就把这么一个女子给那啥了,心里自然很不舒服。更何况印象当中,自己的金兰昨夜是交代了的,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防护措施,搞不好再来个华扶混血什么的,却又怎生区处?就那么想着,迈开步子想要离开,却不知该往哪边走。正犹疑着,忽听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响了一下,再一瞧,却是韩落和鲁光两人走了出来。
两人看到静悬后都是一阵惊讶,从他们的样子上看,显然是宿酒未醒。静悬也不多说,会同二人一起寻找出路。
来到外面后,三人都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鲁光问静悬:“昨晚你是跟我们一起的么?怎么一早起来没见你?还以为你扔下我们两个走了呢。”静悬心里一动,原来他们两个并不知道自己在水月房里,于是也就隐住不提,只是说:“是在一起的,我比你们醒得早些。”鲁光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一夜没有回营,惨了。”一旁的韩落说:“这我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打电话过来。”话音才落,身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鲁光斜着眼说:“说吧?”韩落苦笑一声,接起电话,隔着好远都能听到那边的愤怒。韩落侧着脸把手机听筒往鲁光和静悬耳边凑,最后对着电话唯唯诺诺说了一通,那边方才挂掉电话。
天平市警备区卫戍营的大门前,岳静悬三个仿佛逃了学的学生不敢进学校一般,蹲在墙边上抽烟。这时,两辆军牌轿车从北边开了过来,鲁光眼尖,推了韩落一下说:“快看,你爸的车。”韩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还真是。
韩树风一脸严肃地从车上走下来,怎么那么寸,偏偏就看见了他们仨。韩树风凌厉的目光朝他三人扫了一遍,大声喊道:“你们仨,过来!”三人不敢怠慢,站起身齐刷刷走了过去,敬个礼说:“首长好!”韩树风脸色阴沉,大喝一声:“还不给我滚进去!”三人闻言如逢大赦,响亮地答应一声“是”!随即仓惶跑了进去。回到宿舍后三人方才知道,今天晚上有大事件,冀州边部,南北谈判。负责警卫的主要部队,就是卫戍营。
鲁光一边换衣服,一边叹息着说:“怪不得顾不上整治咱们,原来有那么大事,静悬你还真说着了。”静悬举着烟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韩落说:“那正好,咱们将功折罪。”鲁光咧咧嘴:“得了吧,能有什么功?不过是站站场子罢了,量他们也不敢乱来。”正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敲门,敬个礼说:“三位长官,首长请你们去办公室。”韩落说声知道了,随即整理了一下穿戴,又催着静悬赶紧换衣服。
数分钟后,三人已经站在营长办公室里了。此时的他们军装在身,倒也英姿飒装。韩树风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似在养神。营长李正站到三人面前,严肃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将和叛军在冀州边部的今古桥进行谈判,我方的代表是北平军区的参谋长沈纶。首长的意思是,由你们三人组建一支护卫队,到今古桥保卫沈参谋长的安全。有问题吗?”三人齐声说:“没有问题!”这时韩树风说话了,依旧闭着眼睛:“不要以为这个任务简单,之所以派你们去,就是因为这个任务有困难,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注意,你们要保护的不仅仅是沈参谋长的安全,还有叛军代表的安全,明白吗?”韩落和鲁光都没做声,只有静悬随口说:“明白。”
鲁光和韩落都疑惑地看了看静悬,韩树风也睁开了眼睛,看着静悬说:“那你说说看。”静悬说:“现在的形势,国民都盼望着能够尽快结束对立的局面,谈判无疑是最好的方式。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摩擦都可能导致内战的爆发。南北双方自然都不想承担挑起内战的责任。所以,如果这次谈判有哪一方的代表出了问题,都必将成为点燃战争的导火索。”韩树风赞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说:“确实如此。不过,做起来难啊。怕的就是有些人别有用心。所以你们要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必要的时候,不要在乎枪里的子弹。”
这一天华夏的天空很不平静,到处都有军用直升机的影子,间或还有成编队的战机呼啸而过。冀州省的军力调动更加频繁,大批的部队在省边境集结,整个北方也全部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下午四时,冀州重镇邯城作为北方谈判组的临时驻地已聚集了大批的高级军官。而静悬等三人率领的特种护卫队也于下午两点左右就已经抵达。根据命令,他们将在原地待命,等候预计于十八时抵达的沈纶代表团,然后一路陪同护送至今古桥谈判地。此次陪同沈纶前来的还有包括北方多个军区的第二负责人以及省府代表,阵容之强大数十年未有。然而内部的人都知道,除了强大的谈判阵容之外,还有更大的阵容隐在暗处,那就是随时准备起飞的战机以及不计其数的巡航导弹。
而今古桥这个地方,之所以作为谈判地点,主要就是因为它位置的特殊。这座桥并不宏伟,甚至经历了多年风雨的剥蚀已经不堪大用,而它的奇处就是在于,此桥横亘冀州豫州两省,不属任何一方,而且因为处于偏僻境地,寻常老百姓根本不会到此。
晚六点的时候,沈纶代表团准时抵达邯城。稍作休整后,即向今古桥进发。此次谈判很受国际社会关注,一些国家甚至表示要派人参与观察,但南北方面的态度都很明确,华夏的事,华夏人自己解决。但国际联合会作为维持世界和平的组织,还是派遣了一个调停组进行旁听。毕竟华夏是大国,国际联不能坐视不管。
晚上八点钟,谈判如时举行。南方的代表是南中军区的参谋长许为钧。谈判地点则是设在今古桥上的一个大型的帐篷里。双方的护卫都站在桥的两侧,国际联的人员负责进账检查,所有武器一律不许带入。
静悬几个也全副武装率队在桥北警戒。鲁光低声同静悬和韩落说:“看这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帐篷里连个带家伙的人都没有,应该很安全。”韩落表示赞同。静悬则一言不发,他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果然,谈判进行到四十分钟的时候,帐篷里忽然乱作一团,接着便听到有人高喊:“来人啊,许参谋长被北边的人杀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