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天平中心城区的鞍山道上,三名年轻人搭着肩膀摇摇晃晃地走着,而且满身酒气。其中一名更是大声朗诵起苏轼的名词《定风波令》,同行的人都不禁鼓掌叫好,有一个更大声喊道:“静悬,跟兄弟们说说你的豪情壮志!”被叫做静悬的青年此时酒意正浓,步伐有些散乱,清秀俊逸的脸上也微微有些泛红,听同伴那么一说,便跳到了马路牙子上,以手指天昂然说道:“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牛斗。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话音才落,同行的两个人纷纷叫好。静悬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嗝说:“可恨我空有报国心,却无杀贼力。痛哉!”一旁的一名青年便说:“静悬,这报国之心可不是只有你有,我们两个都和你一样,是不是鲁光?”鲁光晃了两晃,拍着胸脯说:“不错!”静悬走下马路牙子,含笑揽住了鲁光的脖子,说:“韩落,若说鲁光和我一样,我岳静悬一万个相信。可是你韩落,名门世家,金枝玉叶,衣锦荣华,怎会与我们为伍?”听静悬这么一说,韩落的脸上一阵红白,脖子上也起了青筋,咬着牙说:“那好,你说个路子,咱们就去干,谁不敢谁才是孬种!”静悬一笑,拍拍韩落的肩膀:“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韩落说:“我这真不是玩笑,眼下的局势你们也知道。倭人一面扣留着委员长,另一面又侵占着咱们的岛屿。昨儿更是把檀海几名上岛宣誓主权的爱国人士给抓了,你说这如何忍得?”
鲁光叹息一声:“这也难怪倭人嚣张,现今咱们自己就乱成这样,怎不受人欺凌?而且我看,要不了多久,这边也要改弦更张。”静悬见鲁光这么一说,低头沉思一阵,忽然抬起头:“老韩,刚你说让我出个路子干上一把,可是酒话?”韩落正色说:“酒是喝了,醉也醉了,但话是真的。”静悬便说:“那好,咱们就谋划谋划,干他一把大的!”鲁光连忙插言:“怎么,你不会是想去大雨岛杀倭人吧?”静悬笑着摆了摆手:“鲁兄多虑了,大雨岛离这几千里路呢,何况南边又不是咱们的地盘,去也没用。”鲁光便很纳闷,问那是什么。静悬四下看看,神秘兮兮地说:“木兰道上有个酒馆儿,扶桑人开的,里边的服务员都是一水的扶桑人,咱们哥仨去那儿勾搭几个,认真虐上几遍,也算是出口气。”
鲁光闻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韩落则气得脸色发白:“静悬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这个玩笑!眼下最要紧的是国内不稳,说不定随时都会起战事。如果国内团结一致,还怕什么倭人么?”静悬冷笑几声:“正是,我说句话不怕你们不爱听,如果政变势力上台后真的能秉承强国强民实现一统的纲领,我岳静悬没什么不赞同的。只不过照眼下的情况看来,即使他们自己也不统一。按说邵正义将军一向是仇视倭人的,可是倭人又帮着政变集团扣留委员长,这就让我很看不透。我想,可能还有另一股势力夹杂其间。”韩落便说:“这点你说的很对,家父也感觉出来了。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静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一个上尉,我们两个中尉,你说能怎么办?等着吧。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一两天两边就会谈判,看看谈的结果如何。”韩落追问:“那结果呢?”静悬吸了一口凉气,淡淡地说:“难说。”
说完后摇晃着继续往前走,韩落和鲁光两个相视一下,也就跟了上来。走着走着,静悬忽然站住了,回过头说:“今儿一早的新闻你们看了么?”二人便问是哪条新闻。静悬说:“就是南边发的那个通缉。”鲁光忙说:“你是说那两个美女?”静悬点头:“不错。”韩落便说:“你这风流的习性什么时候能改,看见美女就发懵。”静悬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非也。你们想,这两个人不过两名女子,南边居然下那么大力气苦苦搜寻,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们不是常人,而且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还有就是——”静悬说着,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我听一个朋友说,他们前两天执行了一个任务,抓到了几个南边来的人。其中就有那个女孩儿。”韩落和鲁光都是一惊:“那么说,她们俩都在咱们这边了?”静悬摇头,掏出一包烟分发给二人,自己也点燃一支,深吸了一口说:“发生了一些事,人不见了。再具体他也没和我透露。不过我总是觉得,那两个人很不一般。而且,肯定没有去南边。”
韩落便问:“那你是想?”静悬说:“不错,我在想,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她们。”鲁光问:“有什么意义么?”静悬一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就是最大的意义。何况——”韩落不等他说完下面的话,抢先说:“何况又是两名美女,对么?”静悬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望着远处说,缓缓说:“我一定要找到她。”韩落和鲁光都是一愣,忽然觉得,一向风流倜傥豪放不羁的岳静悬,这次似乎动了真情,而且挑战起了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难度。
向晚的时候,三个人仍在街上徘徊。鲁光叹着气说:“二位大哥,你们非要出来喝酒,现在好了,都不敢回去了。”静悬说:“那正好,找个地方接着喝。”鲁光连连摇头:“得了,这就够喝一壶的了。再者说你看看这街上,人都那么少,还有几家商户开着门?只怕再下去连酒都买不到了。再说现在戒严时期,咱们几个溜出来,回去肯定挨批。”静悬说:“放心,有韩大少呢,谁敢为难咱们。”韩落苦笑一声:“静悬,你是真名士自风流,可也不用总拿我这个身份开涮吧?”三个人正说着,鲁光忽然抬头看了眼路牌,笑着说:“你们看,咱们这是到哪了?”静悬和韩落抬头看了一下,木兰道。于是三个人都有些惊讶,那会儿才说过的,不知不觉竟真走到了这儿。放眼望去,那家扶桑酒馆竟然真开着门,而且红彤彤的灯笼挂在那里十分显眼。
鲁光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这帮倭瓜胆子还真大,闹成这样居然还敢营业。”静悬冷冷望着那灯笼,忽然说:“那咱们就去会上一会。”三人当中当属静悬是核心人物,听他那么一说,韩鲁两个都没有表示反对。于是三个人大步流星地迈向那家酒馆,似是要去炫耀一下天朝的神威。
如静悬所说,这家酒店的服务员都是扶桑人。只不过现今店里十分冷清,没有一桌客人。见三个客人进来,服务员含笑上来鞠躬欢迎:“空昵七瓦。”接着又用汉语说:“您好,这边请。”于是三个人随着她的引导在一张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服务员个子不高,但长得挺可爱,鲁光便问她:“空昵七瓦,你叫什么名字啊?”服务员甜美一笑:“您好,我叫岸本美娜。”汉语说得很好,只是稍稍有一些尾音。鲁光接着问:“苍井空你认识吗?”岸本美娜摇摇头,笑着将菜谱递到了鲁光手里。
鲁光讪讪地笑笑,打开菜谱装模作样的看着,静悬和韩落对视一眼,都不露声似地暗爽了一下。正这时,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过来,而且手里还端着一盘精致的小菜。韩落不觉愣了下,用眼神询问静悬是怎么回事。静悬回他一个目光,意思是你真以为我来过这个地方啊?肯定是人家赠的。
这时那女子已将小菜放到了桌上,低下头微笑着说:“欢迎三位的光临,这个时候还能光顾本店,我向你们表示由衷的感谢。”不得不说,这名女子长得实在漂亮,而且体态匀称,举止优雅,声音也十分好听。鲁光连忙客气地说:“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俗话说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扶桑女子如此知礼,鲁光也不得不将来时的傲慢一扫而空了。女子温和地笑笑,目光最终落在了静悬身上,浅笑着说:“看来您已经喝过酒了,是否还要加一点呢?”韩落和鲁光都不觉看向静悬,心说你还说没来过。静悬却也有些纳闷,但还是说:“我们国家有句古话,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不过在我这儿正好反过来。还请你推荐一下。”女子笑笑,转身走了回去。鲁光的眼神恨不能吞了静悬,又问美娜:“这位是你们这儿的什么人?”美娜说:“她是我们的老板。”鲁光闻说惊诧不已,于是胡乱点了几个菜,把菜谱递了回去。
美娜走后,鲁光盯着静悬说:“老实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静悬摊开手,表示自己确实不知情。这时女子已经走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瓷质的酒壶,酒壶上纹着梅竹的图样,显然不是凡品。女子说:“这是我们扶桑的名酒,清雅醇和,相信你们会喜欢的。”女子说着,竟然亲自斟满了三杯酒。韩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老板,您如此礼遇,让我们有些受宠若惊啊。”女子抿嘴一笑:“先生客气了。谁都知道华夏和扶桑现在正陷于一些纠纷,坦诚地说,若不是华夏现在有些内务没有解决,只怕我这家酒馆早就被贵国的人民砸掉了。现在您三位能来我们这儿,我心里十分欣喜,客气些也是应该的。”三人见女子说话十分坦诚,都十分畅快。鲁光更是说:“您要是不忙的话,不妨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吧。”其实鲁光也只是试探地说一句,没想到女子竟然反问一句:“可以吗?”说话时目光仍是看向静悬,静悬点头说:“当然欢迎。”于是女子便在静悬身边下了,使得鲁光和韩落都后悔没自己坐在一边。
由于挨得就近,静悬可以清楚地嗅到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幽香,这种香气他从未闻到过,感觉十分特别,而且隐隐有些醉人。那边鲁光说:“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呢。”女子笑着说:“水月镜花。”鲁光不禁赞叹:“好梦幻的名字。”水月又问三人怎么称呼,鲁光便说:“我叫鲁光,这位叫韩落,坐在你那边的叫岳静悬。”
水月听后,不禁柔声念道:“容貌静悬秋月彩,文章高振海涛声。先生的名字,莫非取自这首诗?”静悬闻说一怔,陡然觉得,身边的这名扶桑女子,似乎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