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犹豫不定的看着洪涛,脑门上明显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行为更让我确定了,豹子是知道那个纵火的人还活着的。他怕我们到了地方之后,发现死的人数不对。
我有意无意的看着洪涛的方向,对方华川说:“方叔,咱过去看看,怎么样?”
方华川脸色难看的点点头。
见他同意了,我冷笑着看了看洪涛,接着对豹子说:“走吧!前头带路。”
豹子被逼无奈,只得站起来,眼睛偷偷的瞄着洪涛。
再看洪涛,只是面部略显僵硬,倒也没有别的表现。
一行人出了门之后,洪涛对方华川说:“方叔,我先把小晴送回去吧!那场面不是她能接受的。”
方华川道了声“好”,我赶紧拦住洪涛,说:“涛哥,送方小姐回去随便找个下人就好了。你还是跟我们一道去,亲眼看看为好。也算做个见证!”
洪涛推辞说:“我只是把小晴送回去,然后马上会联系你们的。我怕她一个女孩子出危险。”
我揽着他的肩膀:“有方叔的人跟着,能出什么危险呢?还是和我们一道吧!”
我生怕这孙子离开我的视线,又想出别的补偿法子来!
就在我们互不相让推推搡搡的时候,方晴妍说话了:“好了!你们不要争了,谁也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
洪涛还想说话,被我一句话堵了回去:“涛哥,小晴都说自己回去了。咱办正事儿要紧。你看方叔,已经很不高兴了。”
洪涛看看方华川的脸色,这才说:“好吧,我跟你们一起!”
在纷纷上车的时候,我直接把兰博基尼丢在那里,不顾洪涛的反对,死皮赖脸的上了他的车,这孙子阴险的厉害,我不得不时刻小心翼翼的盯着他。
豹子和我们同乘一辆车,途中豹子一直惴惴不安,眼睛在我和洪涛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打转儿。
洪涛确实谨慎,即使只有我们三人,他也边开车边假模假样的向豹子问路。
我只是冷笑着看着他的表演,也不点破。一路无话。
到了临海的一个隐蔽山坡,没有路,车子上不去了。我们就都下来往山上走。
豹子在前头带路,只留给我个背影。
我和洪涛并肩而行,偶尔眼神碰到对方,都是相视一笑。礼貌的很。
其间栓子一直狠狠的盯着豹子,那眼神恨不得杀了他才解恨。
文哥只是一脸严肃,安静的走着,在想着什么心事。
方华川的表情则简单许多,还是铁青着脸,抿着嘴,默默的跟在我们后面。
到了半山腰,豹子指着一块小山似地大石头,说:“就在那后面。”
我们快步走过去。
只见石头后面,一块大约三米见方的地面,这块地上的土明显要比别的地方要新鲜。一看就是有人挖掘过的痕迹。
栓子一马当先,抡起半路上买的铁锹,没用什么力,就一锹齐根。
挖了也就两分钟,开始有收获了。
首先是一只带血的手露了出来,接着是穿着黑色运动服的胳膊。
看到那只胳膊,我的心猛的震了一下!
那黑色的运动服我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偷偷到酒吧去纵火的那人穿的吗?!
随着栓子的动作,一张盖着残土的脸露了出来,看着那张我抓着头发认了半天的脸,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脸色苍白什么神情僵硬,故意说送小晴回家故意不让我坐他的车,全都他妈是假的!
原来洪涛早就处理了这个人!他故意装着惊慌的样子,故意让我提出来这里验尸的要求!为了什么?为了证据确凿,还是打击我的自信?!
我默默的对自己说:要镇定要镇定,一定有什么纰漏的,没有完美无缺的阴谋。
暗自鼓励了自己半天,这才稳住脚跟,走到那具尸体面前,仔细的观察起来。
而其余的那些尸体,只是让栓子随便数了数就不去管他了。毕竟,十几具尸体同时摆在面前,那场景是换谁也忍受不了的。
在场的几个人过的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见惯了死亡,面对这惨绝人寰的场景,都不甚在意,没有想象中大呕特呕的场面。
唯一反应最激烈的洪涛也只是掏出纸巾,捂着鼻子而已。
我不知道的是,现场中他们最佩服,却是我。因为我之前基本上没接触过什么死亡,更别提这么多的尸体全躺在眼前了。
但我不仅没什么反应,反而还专心致志的验起尸来!
这些人,包括洪涛,都对我投过一个敬佩的眼神儿。
其实我的心理素质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可能是因为被洪涛狠狠的阴了一下,注意力完全放在这纵火人的尸体上了,基本无视了其余的,所以才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几个人一言不发的围成一圈,等着我的结论。
我站起身,叹着气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发现。
其实我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的,这人胸口处深深的一个口子,一刀致命。那伤口很明显和他身下那些早死了的人不一样,包括衣服的腐蚀和人死之后的生理变化,都和那些人不一样。
但这些证据我说了也没用。没办法,这些人死的时间又不是特别长,除了这些细节,其余大面儿上的区别并不明显。
再者,就算我说出来,洪涛完全可以摆出不认账的态度,反正人是死在这儿的,是你王墨阳要来的,这人怎么回事就别来问我!
文哥和栓子见我黯然的神情,都愤恨的瞪着洪涛和他身后的豹子。
洪涛惋惜的叹着气说:“唉。。。可怜这些个兄弟了。死的不明不白。”
豹子见洪涛开始发挥了,赶紧不甘落后的跪在地上,哭号着喊:“我的兄弟们啊!你们走的好惨啊!放心吧!方爷会给你们报仇的!”
方华川命令豹子将那些尸体好生掩埋,然后阴沉的对栓子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栓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哥,我知道说再多我也洗不清了。。。。。。任您处置吧!”
文哥刚想说话,洪涛双手抱肩道:“按家规,除名。但是。。。。。。害死了这么多的兄弟,光除名,轻了点儿吧?”
方华川咬着牙沉默半晌,终于眼圈通红的对栓子说:“栓子,你也是跟我多年的老弟兄了。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儿,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你干的。但事实摆在眼前,我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
方华川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跟了我八年,我是亲眼看着你一步步爬上来的。八年来你一直忠心耿耿,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敢,别人不敢杀的人你杀,你栓子是个直肠子,也是个真汉子。”
“不瞒你说,小亮救你那次,我是没想着你能活着回来的。但是你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丝毫没有怨言。”
“你为了我方华川去卖命,我却让你干九死一生的事儿,回来了你还是忠心耿耿的对我,冲我憨笑,喊我方哥。我方华川知足了!”
“我这一辈子,没几个死心塌地的弟兄。小亮算一个,和他同期的大彪算一个,然后就是你,以及彭南小涛这几个小字辈儿的。”
“随着年纪大了,我就想着,身边就这么几个弟兄了,不管出什么事儿,我都不能再让你们为了我去送死。”
“但是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呢?我没几年就退了,到时候什么都是你们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不能再等个几年吗?”
“你都不知道我是多欣赏你们啊!我都恨不得把所有我能给的都给你们!”
“栓子啊,你要怪,就怪你方哥我没用,我不懂急流勇退,不懂早点安享晚年,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八年了,像我们这种人,能有几个八年?有的人八天都撑不过去啊。”
说道这里,方华川的声音开始哽咽:“你方哥能说的就是这些了,好不好听的,你到了下边别怪我。你放心,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不会忘了你这个兄弟,一定好烟好酒的伺候着。栓子。。。你。。。”
栓子听完这番话,这个一辈子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仰头望天,使劲儿的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
等到眼睛没那么湿润了,栓子这才低下头,大声说:“方哥,你放心!我栓子没有一丁点的怨言,从踏上这条路,我就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就是觉得自己死的有点冤,有点不明不白的!”
“但是我认了!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从小父母双亡,很早就出来闯荡。没别的亲人,我走了以后,请您好好的对待文哥,还有我这墨阳小兄弟。”
“我栓子没什么文化,但我就知道一个理儿,谁对你好,你要加倍地还回去。文哥救过我的命,墨阳小兄弟为了我的事儿敢把脑袋对着枪!”
“这俩人,在我心里,那就是我的亲人,是我栓子可以拿命来换的兄弟。”
说着,栓子摆手止住喊着眼泪要说话的文哥。深吸口气,继续说:“今天我死了,我不恨任何人。那都是命里注定的。方哥,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小弟!”
说罢,栓子掏出刀子,狠狠的向自己的胸口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