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向门口望去。
门口,那个人的脸上挂着邪笑,双手抱肩,斜靠在门上看着我们。
竟然是洪涛!
更让我惊讶的是洪涛接下来的动作。
他大咧咧的走进来,在方华川的左手边随便的拉起把藤椅,惬意的坐下。而屋内的几个人,对他的到来和近乎出格的举动都一脸淡然,仿佛他本来就该如此。甚至那个长发的彭南还对他偷偷的眨眨眼!
我拉着文哥的衣角,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他不像如此张扬的人啊!”
文哥冷眼看着他,低声说:“他要么就是本性如此。要么,就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但愿是前者。”
洪涛坐下后,斜着眼睛扬着下巴看着文哥和我,但我总感觉,他看我的时候,带着莫名的藐视。
方华川一脸和煦,对洪涛慈祥的说:“小涛,你过来捣什么乱?虽说这次的事情牵涉到你爸爸,但也不是你该参合的!”
洪涛对方华川灿烂的笑:“方叔,我本来也不想管。但是怕您为这事儿操心头疼,我这做晚辈的过意不去啊!”
方华川眼睛里净是赞赏,问:“那查出什么结果了?”
洪涛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递给方华川,说:“方叔,您看。”
方华川接过照片,眉头皱了起来。
文哥下意识的把头凑过,方华川见状,直接把照片丢给文哥。说:“你先看看吧!看完了再说。”
文哥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观瞧,紧接着倒吸一口冷气!
那照片很显然是深夜照的,相机本身又没开闪光,看着黑乎乎的有些模糊。周围的景物像是在野外,又像是在山上。不过照片中间的三个人倒可以看得很清楚,两个人抬着浑身是血的豹子!而那两人的手里,都握着把带血的长刀!
赫然一副血腥的杀人埋尸现场!再仔细看,远处地上模模糊糊高低不平的黑影,竟然都是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有十几个之多!
我疑惑的看着文哥。
文哥脸色铁青的说:“这两个人,都是栓子贴身的弟兄!”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销毁照片,但销毁了又有什么用,最具话语权的方华川已经看过了。看来栓子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文哥把照片还给方华川,狼一样的眼睛阴森森的盯着洪涛。
方华川对着照片沉思了一会,然后对文哥说:“叫栓子过来吧!”
文哥站起来,大声说:“方哥!栓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方华川摆摆手,让文哥坐下。边上的洪涛悠闲的说:“你意思是我的照片作假喽?好啊!你也做一个我看看!”
桌上其余的三个人都老神在在的端着膀子,一副事不关己,就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们不看照片,光看我们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错在栓子。一个个眼神中透着戏谑,好像在说:看你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华川拿起电话:“跃文,你过来一趟。顺便叫上栓子。”
在等待他们到来的时间里,屋子里谁都没说话,只有洪涛一边喝茶一边快乐地咂嘴。文哥狠狠的抽烟,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了一块儿。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洪跃文和栓子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子,表现大相径庭。
栓子只是走到方华川面前,简单的点点头:“方哥,我来了。”
而洪跃文则卑躬屈膝的先帮方华川点上烟,然后哭丧着脸说:“方哥,这小子太狠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我仔细的打量着洪跃文,个子不高,长得圆圆滚滚的,寸头小眼睛,眯起来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左手大拇指上还戴着个金灿灿的扳指!标准的土鳖暴发户相。
方华川让他们坐下,然后清清嗓子:“人都到齐了,除了这位小兄弟和小涛。。。”说着指了指我和洪涛,“剩下的都是各片的大哥们。”
洪涛突然插嘴,指着文哥说:“方叔,他也算?”
方华川对洪涛的打断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抬手制止他。然后接着说:“跃文和栓子负责的QD地区,一直相安无事。但昨天跃文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折了十几个弟兄,不算个小事。处理不好,QD的稳定就会变成骚乱。刚才小涛给了我一张照片,栓子,你看看,照片上的人你认不认识。”说罢把照片丢给栓子。
栓子接过照片,刚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那可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兄弟啊!
看完照片,栓子没说话,只是狠狠的咬着牙,那声音听得人发颤。
洪跃文抢过照片,没十秒钟,就带着哭腔悲戚的喊:“豹子!豹子!我的兄弟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惨啊,临走临走,连个好好睡觉的地儿都没捞着啊!你安心去吧,方大哥会给你报仇的!”一边喊着还偷偷看看方华川的表情,眼角硬生生的挤出了几颗泪珠。
方华川冷冷的盯着栓子,问:“栓子,怎么解释?”
栓子“嚯”的一下站起来,双眼平视前方,大声说:“方哥,怪只怪我当初瞎了眼,信错了人。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认了!要打要罚您说吧!”
栓子话音刚落,文哥就一拍桌子:“你他妈给我坐下!你贴身兄弟做的,不见得就是你指使的!逞什么强!”
洪涛拿起根竹签精心的剔着指甲,悠哉说道:“不是栓子指使的,难道是你指使的?”说着吹了吹指缝,“还是你想说,是我指使的?”
彭南用指尖儿绕着自己的披肩长发:“洪少爷,可能你还说对了。兴许就真是咱文哥指使的呢!”
董老头喝着茶:“小涛,别乱说话,小心出门被人家灭口。”
大彪倒是没说话,只摩挲着自己光亮的脑袋,看着文哥冷笑。
方华川发话了:“小亮,这是栓子的事儿。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儿确实是栓子的不对,他自己也承认了,你就不要替他说话了。”
洪跃文听到这里,笑得乐不拢嘴,一改方才悲戚的神情。
文哥长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无力的说:“栓子,你这是何苦呢!”
栓子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但文哥说完,这个彪形大汉眼圈通红。
方华川见栓子没意见,坐直了身子,严肃的说:“既然栓子已经认了,那就这样,从今天起,把栓子除名。另外还要按规矩处罚,就按。。。。。。”
“等等!”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
“您是文哥的大哥,我又和洪涛差不多大,冒昧叫您声方叔。”我点上根烟,整理一下思路,继续说:“方叔,您不觉得这么处理有点草率吗?”
洪涛一摔手里的竹签:“方叔也是你叫的?”
方华川深深的看了文哥一眼,然后看向我:“你接着说。”
我弹了弹烟灰,指尖略微轻颤:“我觉得光凭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唯一能说明的,就是那两个人抬过豹子的尸体而已。而现在这个年代,您比我清楚,最容易的,就是买通一个人。”
“作为文哥和栓子的大哥,我想您比任何人都了解您手下的弟兄。栓子什么样儿,您心里最清楚。为什么还要故意让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呢?您这样做,传出去,就不怕让其余的弟兄们寒心吗?”
洪涛站起身,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抬手想抽我嘴巴,被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怎么?嫌我多嘴破坏你的计划了?”
方华川瞪了洪涛一眼:“小涛,坐回去!”
洪涛没说话,恨恨的看着我,抽回自己的手,掏出纸巾仔细的擦拭着。
我看着方华川的眼睛,越说越激动:“方叔,文哥是为什么退出这个圈子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文哥是比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人都更值得信任的。曾经是文哥,现在是栓子,您到底还要清出去多少人才满意?!”
我这番话一出口,在座的人,包括栓子和文哥,都瞪大眼睛看着我。但眼神里传达的东西不一样。
文哥和栓子是深深的担忧,其余的人则是震惊和同情,只有洪涛,略显兴奋,在他眼里,我俨然已经是个死人。
听我说完,方华川的眼神渐渐冰冷,他双手搭在桌子上,张开嘴,慢慢的说:“你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试试。”
我终于感觉到,那个教文哥如何挑断手筋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气势。
光是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我,就让我感觉自己如同面对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那巨大的压力和无形的杀气让我动弹不得。
反正说都说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老子豁出去了!
我“腾”的一下站起身,指着方华川的鼻子,大声说:“你,到底还要清出去多少人,才满意?!”
方华川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慢慢的站起身,把手伸向大彪。大彪楞了一下,然后诚惶诚恐的把自己的手包递过去。
文哥见方华川把手伸进大彪的手包,神色慌张的挡在我面前:“方哥!我朋友不懂事儿,你别介意。墨阳,还不快给方哥道歉?!”
栓子也不再笔挺的站着,而是跑到文哥身边,一起挡住我。
方华川扒开他们,对着我把伸入手包的手抽出来,那一刻,我彻底震惊了!
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就那么阴冷的,对准了我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