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没上班,毕竟,“阑尾炎”哪儿那么快就好的!
中午吃过饭,我扶着缠满了纱布的腰在公园慢悠悠的遛弯,假模假式的打了套白老爷子交给我的不知名的拳法。走到公园里人工湖边上的时候,看到一个五六岁模样,手里抱着个布袋熊,长得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此时那瓷娃娃粉雕玉砌的小脸儿上挂满泪珠,哭得梨花带雨。但这小女孩貌似坚强的很,虽说哭得厉害,但绝不出声,只是咬着嘴唇,一下一下的抽泣着,甚是让人心疼。
我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抚摸她的头,温和的说:“小妹妹,发生什么事儿了?哭的这么厉害,找不到妈妈了吗?”
那瓷娃娃拨开我的手,清脆的说:“钢琴弹的不好,被姐姐骂了。”
我一听乐了,敢情还是个极其要强的孩子,柔声安慰道:“哥哥小时候钢琴也弹的不好,不仅被骂,还被狠狠的打呢!你看哥哥不也照样乐乐呵呵的?学什么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咱们别着急,慢慢来好不好?”
小女孩看着我,眼睛眨了眨:“你不是哥哥,你是叔叔。”
听到这话我满头的黑线,我这二十五六的大好青年正是热力四射的时候,无端就过渡成叔叔了?!别仗着自己是小萝莉,长了张天真无辜的小脸儿就乱说话嘛!
我轻轻掐着瓷娃娃的腮帮:“叫哥哥!”
瓷娃娃嘟起嘴吧,把头转向一边,拿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架势。
我笑了笑!
掏出纸巾帮她擦擦脸上的泪痕,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在哪儿?自己就敢独自往外跑,现在的坏人那么多,你被拐走了爸爸妈妈多伤心啊!”
那个倔强的小萝莉还是不搭理我,只顾着摆弄手里的布袋熊。
见她如此,我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怏怏的站起身:“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把你送回去。”
小萝莉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那纯真清澈的眼神看得我老脸一红。
她就这样盯了我足足半分钟。
就在我以为她回心转意准备妥协的时候,她突然就那样保持着满脸的无辜,大声喊道:“抓坏人!抓坏人啊!”
我赶紧再次蹲下,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嘘,嘘!行了行了!您自己在这哭,可劲儿的哭,把这湖填满才好呢!我不打扰您了好吧?我走,我这就走。”
说罢我赶紧后退,远离这是非之地和那古灵精怪的小萝莉。刚一转身,那小萝莉说话了:“送我回家!”
我警惕的看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小萝莉也不回答,双手向前伸平,就站在原地,嘟起嘴,眼里噙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 我一拍脑袋:“真是被你打败了!”说完我走过去,抱起她,她脸上的表情瞬间雀跃,露出雪白的牙齿冲我甜甜的笑。
我捏着她的小鼻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萝莉想咬我的手指,但我没让她得逞。她不情不愿的回答:“乐儿。”
“乐儿?好名字。乐儿,叫哥哥。”我逗她。
“叔叔。”她清脆的说。
我假装生气:“是哥哥。跟我拼,GE哥。”
她依旧立场坚定:“叔叔。怪叔叔。”
我满头的黑线:“你哪儿听来的词儿?”
她得意的回答:“姐姐说的。”
“你姐姐呢?”
“在家。乐儿是自己跑出来的,每次做错事,乐儿都会带着小熊跑到湖边,自己哭一会就没事了。”
“以后不要自己乱跑了好不好?出了危险姐姐会担心的。”
小萝莉没说话,紧紧的搂住我的脖子。
夏天午后的街道上,一个男人抱着小女孩儿,女孩儿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安定。阳光照下来,留下一条长长的剪影,温馨甜蜜。
顺着瓷娃娃乐儿的指点,我七拐八拐的来到一栋居民楼前。
这是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外墙斑驳破旧,楼梯的木质扶手枯朽不堪,每层的拐角处还堆放着杂物。
来到三楼,我小心翼翼的敲敲门,顺着屋子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我当时就愣在那里!
竟然是沈奕萱!
她看见我也有些意外,但那惊讶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换成了标准的冰霜脸。
倒是我怀里的小萝莉,挣脱我的怀抱,蹦跳着扑过去:“姐姐!”
沈奕萱拉着乐儿,没好气的问:“他是谁?”
我心想:我是谁你妹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乐儿扬起可爱的脸蛋:“送我回家的好心哥哥。”
她这句“哥哥”一出口,我那刚见到沈奕萱时被人甩个冷脸的郁闷马上一扫而空,乐呵呵的说:“果然是个好孩子。”
沈奕萱瞪了乐儿一眼,对我说:“这里不欢迎你,再见。”说着就要关门。
我心想:我也没对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不就刚见面说了点心里话吗?至于如此冷淡嘛!老子又不该你欠你的,天天摆个冷脸给谁看。
我冷笑一下,没说话,转身就走。
沈奕萱看着那个人孤傲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那人洁白T恤的下摆处,由于抱着乐儿而扯动伤口,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嫣红。
那显眼的红色如此醒目,让沈奕萱万年不变的冰霜脸谱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柔和。
房子不大,简单的二居室。
客厅里最显眼的就是靠窗位置一架看着普普通通的钢琴,但若是行家到此,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
那可是奥地利原装,耗时七八年才能制作一部,琴身琴键都是纯手工制造的蓓森朵芙啊!
钢琴对面是个小书架,里面摆满了音乐类书籍,从《音乐基本理论》《交响乐配器法》到《J.S.巴赫钢琴演奏指导》《时代版肖邦玛祖卡》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客厅的墙上挂着副“上善若水”的书法,字体柔美中透着隐约的刚毅坚韧。
乐儿的卧室整洁有序,素净至极,小书桌上摊着墨迹未干的上等宣纸,房间里没有一点同龄孩子的骄奢浮华。
另一间卧室更为朴素,除了墙上贴满了一张张非洲孩童的白牙笑脸,竟再没什么值得眼前一亮的地方,非要再找些特别,可能就是那张角落里铺满了灰尘的伦敦商学院毕业证书了。
乐儿乖巧的摇着沈奕萱修长的手指:“姐姐,乐儿以后不乱跑了好不好?做错事也保证不再去湖边哭。哥哥说,如果乐儿丢了,姐姐会很难过的,乐儿不要姐姐难过。乐儿会好好弹琴,好好练字,然后姐姐也不骂乐儿了,好吗?”
沈奕萱将乐儿放在沙发上,捧起她的脸:“乐儿,跟着姐姐委屈吗?”
乐儿摇摇头:“不委屈。就是有时候会想爸爸妈妈。”
沈奕萱凄然一笑,乐儿抱住她的脖颈:“你知道吗姐姐,他身上有爸爸的味道!!”
沈奕萱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妹妹,百感交集!
一年前沈奕萱的父亲火急火燎地把她从非洲叫回来,接着把面前这个精雕玉砌的小人儿带到她面前:“萱萱,我知道你讨厌我给你安排的人生。从今天起,你想怎么走自己的路都可以,我都不管。我只有一个条件,照顾好乐儿。他是你杨叔叔唯一的亲人,你杨叔叔曾对我有恩,现在是咱们回报的时候了。我先告诉你,带着乐儿可能会有危险,但她要是跟着我,危险更大!你考虑一下,然后给我答案。”
沈奕萱看看那个脸上挂着泪珠的粉嫩瓷娃娃,再看看那个几乎被她逆反了一辈子却还是对她纵容宠爱的男人,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也就是从那天起,大小姐沈奕萱洗尽铅华,过起了她从未想过的隐居生活。
我下楼之后,越想越不爽。咬牙切齿的暗骂沈奕萱,就差回家捆着稻草扎小人儿了!
不过郁闷的同时,我疑惑的想:“一个能跑伦敦留学,跑非洲做慈善的妞儿,就住这地方?体验生活还是扮猪吃老虎?”
我抬头看看天,时间还早,不如去酒吧看看装修进度。反正不着急,我踩着甬道的石板缝一小步一小步的蹭,自己跟自己玩儿。
正玩儿的开心,后边有人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趔趄了一下,站住了。
回过头,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长着一脸横肉的青年藐视的看着我:“挡老子路了。”
我见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里边有还有个女的。
我一看,正是那个曾经缠着我教她魔术的小晴。
我没搭理那斜着眼睛看我的青年,只是对小晴摆摆手:“嗨,好久不见。”
没等小晴说话,她边上的青年说话了:“你好,我是小晴的男朋友。小晴,这位是?”
那人谈不上多帅气,但五官端正,笑起来有点邪邪的坏,很吸引人,看着蛮有魅力的一个人。
但他稍显强势的插话让我没来由的生出厌恶之感。
小晴对我点头示意,然后对那青年说:“这就是筱雅上次救的朋友。”
那青年恍然大悟,对我挤挤眼,一脸了然的神情,然后伸出手友善的说:“早听说过了,总想约着一块坐坐,但筱雅就是不说怎么联系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叫洪涛。”
虽然厌烦,但我还是伸出手,和他握到一起,淡淡的说:“王墨阳。”
洪涛笑容不变,对我的冷淡毫不在意。
应付了几句他就带着小晴离开了,临走还不忘替前边推我那人道了歉,语调恭谦诚恳。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
眼神逐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