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月湛蓝的天空上,浮着朵朵白云,炎夏已悄悄地离去了。一望无际的河套平原上已变为金黄色,大道两侧不少的田地,已是收割过光秃秃的麦茬地,给人一种凄凉的景象。野草也腿去了往日那青翠嫩绿的色泽,变得枯萎了。
上午,王清和鹞子眼徐冰告别了众位弟兄,带着两个喽啰兵,每人骑一匹健马行进在去边城绥远的大道上。
咱们再说说这个准格尔县,准格尔县地处内蒙古自治区西南部,鄂尔多斯高原东端,蒙晋陕三省交界处。绥远是在准格尔县北面大约二百二十多里路而已,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准格尔县南边紧靠山西的偏关县。西北和托克托县相连,归绥远管辖。东边挨着清水河县属于集宁管辖。在东北方大约一百里的是和林县。而马家军的队伍就在准格尔县往南不到四十里。由于地理的特殊原因,所以准格尔县是关里关外做生意的必经之路。
一路上,王清向徐冰打听了些绥远城的风土人情。徐冰从小浪迹天涯,虽然文化不高,但他受说爱笑,爱听爱问,知识面的却很宽。当王清问到绥远城的来历时,他把绥远城的由来讲给王清听。原来绥远城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镇。徐冰说:“这绥远的绥字从定意上讲,是安抚平定的意思,所谓‘绥远’是对边远的地方做到平定安抚的意思。这和唐长安取‘长治久安’是一个道理。”
日值中午,已到了清水河镇,四人下马打尖吃饭。清水河不大,但它是蒙晋两省交通要塞,大街两侧的客店饭铺也不少。徐冰找了一处干净的饭店,四人匆匆吃了些饭,也没杂休息,就又上马赶路,因为他们在天黑前要赶到和林县投宿。
天近傍晚,四人经过一下午的急驰缓行,来到了和林县城。进城后,徐冰带他们在南街一家‘兴隆’客栈投宿。这‘兴隆’客栈是县城里一家比较讲究的旅店,客房的主体建筑为上下砖木结构的阁楼。楼上设置较为体面的房间,每室只投两张床位,最多的是四床位。床铺一式锦锻被褥。并有专人茶点小食侍候着。此外还有一些歌妓随时听候客人们的召唤,点唱内蒙一带流行的小曲。因而一些有身份的官客商贾,都来‘兴隆’客栈住宿。
徐冰和王清见店门前水牌上写着‘客满’。徐冰看了一眼就领王清进了帐房先生的房间。帐房先生一见徐冰,王清进来,忙合起帐本放在一边,满脸堆笑地站起来拉住徐冰的手说:“哎呀呀,原来是徐冰贤弟呀,这是哪股大风把你给吹来了,半年不见,又在哪里发财哩?”
徐冰笑着拉过一把凳子坐下说:“唉,四海为家,哪有个定踪呢。这趟去绥远有笔买卖路过和林县,故来投王大哥的店,不想已客满……”
帐房先生忙说:“有,有,有哩,也不看是谁来啦,我不住也得让贤弟们住呀!”说着忙给王清搬过一把椅子让王清坐下说:“这位小兄弟是?”
“噢,他是我的表弟,姓王,这次同我一道去绥远做买卖的。”
帐房先生听后瞧着王清说:“好精干的后生,瞧你的神态可不像个买卖人哟!”
“那你看我是个做啥的?”王清笑着反问。“嗯……我看像是个行伍出身,起码学过武功吧!”王清听了先是一怔,继而笑了笑没有说话。徐冰见状大笑说:“嗨,怪不得人说‘开店的眼睛,媒婆的嘴,警察的耳朵,送信的腿’,真是厉害得不得了呀,我表弟确实有一身好功夫哩,一进门就让你给看出来了。”
帐房先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开店的,一天就跟天南海北三教九流打交道,见的人多了也就能看出些眉目来。”说着又问徐冰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唉呀,这些时来这儿住店的人都说边墙口子上土匪厉害得很,不少买卖人都被他们洗劫得一干二净,这些家伙们见啥抢啥。大洋,布匹,烟土,料子,就连那些贩马的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想到口里做生意,都得提着脑袋过关口。听说都是马家弟兄们干的,他们快马快抢,厉害得不得了。”
徐冰和王清互相看了看,徐冰笑道:“现在各地土匪是不少,不过也没那么玄乎的,我们就是从太原过来的,一路上也没见到个土匪影子……”
几人说笑了一阵,帐房先生领着徐冰,王清上了二楼,开了一间上等房间。把他们安顿好后说:“你们先歇息着,有啥需要就尽管说,我再去忙一阵,有空再来陪兄弟们。”说完,点头哈腰地下楼去了。
徐冰,王清叫两名喽啰把马拉到后院交给马夫后,就同去伙房吃饭。王清觉得帐房先生的话像是个什么信号似的,一直在他大脑里旋转着:“他们见什么抢什么……快马快枪……”
饭后回到房里,王清低声和徐冰说:“四哥,刚才帐房先生说马家军的名声可大了,看来这方圆几百里的土匪中怕是最出名的了。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啊,马大哥他能想到这些吗?这见啥抢啥,可对我们不利呀,就连王子杆也没这样干过。现在弄得四海扬名,人人怨声载道,这后果可想而知了。”
“是呀,这个干法确实不好,我也曾劝说过马大哥,干我们这行不抢不行,但也不能见谁抢谁呀?应该瞅中目标干大买卖,干一次顶一次啊。”徐冰颇有同感地说。王清说:“今晚你就给马大哥写封信,说明情况,立改现在的做法,明天派人把信送回去。”徐冰听后就下楼取来笔墨纸张,给德彪等人写了一封短信。一切安排好后,徐冰说:“天色尚早,咱也没事干,我去喊几个唱小戏的来,给咱们解解闷吧。”
时间不大,徐冰就唤来一班唱小戏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后生领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瞎老人和两个年轻女子推门进来。
徐冰给王清介绍说:“这是口外有名的二后生,‘二人台’唱得不赖呀。”
徐冰说完,瞎老人忙笑着向他们弯腰点头。原来这是一家子,那后生是他的儿子,那姑娘是他的女儿,叫春花。另一个是儿媳妇叫桃叶。一家四口人白天在街头上卖唱演出,晚上在客栈等候为这些有钱人演唱解闷,挣钱糊口。这‘二人台’是小戏,戏的内容比较单调,一般都是一男一女两个解色演唱。伴奏乐也只是二胡,笛子,扬琴,很适合街头巷尾,酒楼茶馆演唱,故称二人台。
只见他们摆好乐器,春花出来先给大家鞠了一躬,满脸堆笑地说:“列位先生,大哥们,小女子春花今晚侍候大家,请您们点唱喜欢的段子听……”
徐冰眨了眨他那红红的眼睛说:“请姑娘先来段‘尼姑思凡’吧!”春花闻听道:“各位先生听好,小女子就献丑了。”说完,只见瞎老人将二胡定音,后生急调琴弦,媳妇桃叶取出竹板。顷刻间,悠扬的乐曲声和着竹板的节拍演奏起来。那春花向前跨出两步,微启朱唇,和着韵拍说道:“小女觉慧,八岁父母双亡,被师傅领入空门出家为尼,今日算来已有十载的日月。自入空门,整日盘膝打坐,青灯黄卷,佛旁诵经,好不凄凉呀!看尘世上那红男绿女皆成双配对,琴瑟鸾凤。奴却依身佛门,蹉跎了岁月,苦也……”
一声长长的“苦也”叫起板来,唱道:
出家尼姑苦行僧,
远离红尘入空门,
晨钟暮鼓木鱼声,
青灯黄卷伴终身。
瞧,枉生了副花容的貌,
大大的乳房,细细的腰。
看人家夫妻双双来敬香,
我却在柴房把手来摇。
依呀呀……好不难受。
昨日里,那白面书生张生郎,
领着书童进庵堂,
一拜菩萨焚诗稿,
二拜观音凤求凰。
偷眼仔细望张郎,
眉清目秀好模样,
直看得奴家心瘾瘾,
他日若能嫁此郎,
也不枉做人一场。
啊咦呀呀,我怎生开口对他讲。
……
春花唱罢,粉面生春,又含笑向客人们打躬施礼,大家拍手叫好。春花一曲唱得柔情似水,她那清脆婉转的歌喉,唱得情深意切,情意缠绵,流畅感人。接下是春花击打扬琴,桃叶与丈夫对演二人台等小剧目。一家人的小戏演出了民间百姓的悲欢离合,辛酸苦辣的风土人情味来。二人台虽不如大戏园子里的龙礼包凤冠,红黑生旦演得富丽堂皇,确也别有情味。整整演了一个多小时,王清掏出三块大洋交给了春花。惊得春花连连摆手谢道:“唉呀……这,哪和给这么多的钱呀,我父女一天卖唱也挣不到一块钱,实在不敢领受啊。”
徐冰站起来说:“你就收下吧,一家人街头卖艺也不容易呀,就算这位小哥赏赐你的。”
瞎眼老人忙站起来,摸过来从王清手中接过的大洋,翻着白眼揣摸了一阵后藏入怀中,弯腰点头说:“谢谢小哥的大方,谢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