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自那天大醉后,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爬了起来。但他的身子无力,情绪十分低落,几天来少言寡语,闷闷不乐,常是一个人躺在屋里想心思。德彪等人都进来问候他,他只是摇着头说:“没事,没事。”
这天,王清午休起来,天气闷热,出了一身臭汗,独自一人在村外散步,见东南天空滚滚乌云向北推进,没多时,整个天空布满了云层。几声滚雷后就落下雨点,只得返回村里回到客厅倒了一碗热茶,一个人慢慢地品味起来。王清听着窗外‘哗哗’地风雨声,心情越加烦闷,他拿起毛笔,铺开一张白纸沉思了一阵后,模仿隋末秦琼困守在太原的诗句,写道:
一日离家一日深,犹如孤鸟入寒林。
他日若蹬凌云志,力劈华山万物惊。
遇事杂感 夏日闷笔
写完后,王清又细细地观看了一阵,长叹了一声搁下笔,上炕又躺下不知不觉地昏然睡去。小算盘姜兴和鹞子眼徐冰挑帘进来探视王清,见他在炕上睡着了,徐冰正在唤醒王清,姜兴忙摆手制止了徐冰,他拿起诗稿看了一阵,摇头长叹一声说:“咱们去找大哥吧!”说着拿起诗稿和徐冰来到马德彪的房间。姜兴一见德彪说:“大哥,你看吧,这就是八弟近日的病根!”德彪拿起诗稿看了看放下说:“我能看出个啥来,你说说这写的是啥来?”
于是姜兴拿起诗稿像给小学生上课一样,给马德彪讲解说:“这是一首寄志言情的诗,古人往往在高兴或烦恼时,以诗寄志抒情……”
马德彪听着,听着,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是啥意思,咬文嚼字地啰嗦了半天,我也没听出个啥名堂来。”
姜兴脸一红说:“看来八弟想走!”
“想走?他想去哪儿?”德彪吃惊地问。
“从他的四句诗中不难看出,前两句诗中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心情,后两句是想离开我们找个理想的地方,看来抱负不小哩!”
德彪又问:“你是杂知道他有这种想?”
“他诗中的‘他日若蹬凌云志,力劈华山万物惊’,就是说他哪一天实现了他的鸿图大愿,就一鸣惊人了,在我们这里,他不能一展雄才,所以想走。”
德彪听后,想了想对徐冰说:“四弟啊,你快去把刘通请来,我有事同他商量。”
没多时,刘通进来坐下,望着凝思不语的德彪说:“大哥叫我有啥事啊?”德彪把王清的诗文递给他说:“你快看看,王清想离开我们另找门路,好好的,不知怎就想走了,我说这些日子常闷闷不乐的。”
刘通看了一阵诗稿后半知半解地说:“这诗我也不太懂,但八弟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他真正想走的原因,并非大哥或是哪位兄弟慢待了他。王清一向抱负甚大,他上军校时就刻苦用功,愤发向上,想将来图个正科出身。不想太原事发后,被逼无奈就和我们干了这行当。”
德彪问:“他在太原出了什么事情,我咋一点也不知道啊?”
刘通叹了口气,把王清同他和佃阳在太原出事的前后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刘通又说:“王清在太原时,他还有一个情深知己的表姐,长得十分美丽,两人滚得火热。后他表姐身怀有孕,在她临产前我们就出了那场事情,没来得及和她告别一声,就跑了出来。前天我和佃阳办喜事,难免又勾起他思念表姐的心情,再加上他对自己的前程渺茫,故而情绪低落,心情烦闷。”
马德彪听后叹声道:“哦,原来八弟还有此遭遇,你们三人是为这事跑出来的,为兄实在是不知道啊!现在看来八弟虽不是等闲人物,但有这样重的案子在身,又能去哪里立足安身呢?只能过些时,待风声平息了再说。”
刘通叹了口气点点头又道:“我和王清,佃阳在太原时还有一个兄弟叫景玉堂,出事后被逮到警察局,投进死囚牢里,至今不知死活,我和佃阳常常想起他,为他伤心……”
刘通说到这里,眼圈一红,酸楚地流下了眼泪。德彪同情地说:“这位玉堂兄弟王清也曾和我说起过,可惜我只顾忙我们的事情,没有多过问此事,实在对不起三位兄弟啊。”
四人说完沉默了许久,姜兴眨了眨眼说:“我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既然王清表姐同她丈夫只是个挂名夫妻,干脆派几个弟兄把她接来算了。这样一来可以和王清团聚,二来又能拴住王清走的心,不知……”
刘通一听,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这是绝对不行的事情!王清表姐虽不是名门闺秀,但也受过正规家教,岂能与人私奔?再说了,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从名声上她也不愿意来的,王清也绝对不会同意她来的。”
“那该怎么办呢?”姜兴无可奈何地问。
刘通想了一阵说:“我和清子,佃阳眼下是不能回太原了,如果大哥能派几个弟兄去太原探望一下他表姐也好,一来探探他表姐的近况,二来也把王清的下落告诉她,使两边都放下悬着的心。另外再打探一下玉堂兄弟的情况,想办法营救他出来,你们看如何?”
德彪表示同意,徐冰说:“办法是行的,不过我们应和八弟商量一下再定。”于是四人来到客厅叫醒了王清,刘通把大家的想法和王清说了一遍。王清听后,端起一碗凉茶一口气喝下道:“众位哥哥对我关心,兄弟是知道的,不过我根本没什么病。只是酒后伤身,难受了几天,当然大家对我的心思也揣摸出几分,坦率地说,我有这种想法已非一日了,不过我眼下的处境又能作何打算呢……刚才你们说派人去太原探视我表姐,这正合我意,老实说,我早有此心,只不过我三人刚刚入伙,没有提出此事。另外我提议,去时多带些钱,把景玉堂想法子赎出来。警察局我们有个内线叫史有义,可以通过他去想办法。”
马德彪说:“这事要办就快办,我看四弟就带上几个弟兄辛苦一趟吧,路上多加小心,快去快回。姜兴兄弟明天准备上一千大洋去赎玉堂兄弟,后天早早动身,我多派几个弟兄护送你们过关!”徐冰笑了笑说:“我明天就动身,也不劳大哥兴师动众送我,我只带一个兄弟去就行了,带一千大洋是不会有事的。”刘通对德彪和徐冰说:“我们在逃出那天,把所有金银财物都埋藏在太原一个地方,就怕去了一时找不到。”德彪笑着说:“用不着,我们现在有的是钱,一千不够带两千,你那些钱将来再说吧。”姜兴对王清说:“兄弟最好能给你表姐写封信,一是证明你现在确实安全在外,使她放下那颗悬着的心。二来叙叙姐弟相思之情,另外再给警察局那个姓史的写封信,这样玉堂的事情就好办了。”
徐冰听了赞同地说:“嗯,你的小算盘算的就是周到,不过千万不能写我们的地址,太原那边的事情由我去周旋吧。”德彪道:“说得对,信写得隐密些,那姓史的毕竟是警察局的人啊,我们不得不小心。”
王清提笔先给史有义写了一封短信,信中写道:
“有义兄,台鉴:见字如见弟,前蒙哥哥相助,弟等幸免受难,现在弟弟浪迹天涯,行踪难定,待日后有立身之地,再告诉哥哥。弟现有一事相托,来人会自跟你说详细情况,哥哥有何吩嘱,也可由其转告于我。”
弟,千恩拜谢
信写好后,王清就交给徐冰,然后又铺钱研墨准备给表姐写信。姜兴笑着摆手说:“哎,别写了,留着晚上写吧,别人也不会打扰你的啊……”
几人正唠着,一小喽啰报告后推门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马二爷和三爷已把秦医生请来了,马上就要进村,二爷请我先通禀一声,请各位爷去迎接。”
德彪闻讯忙站起来说:“快,咱们都去迎接秦昌运大夫!”
来到村口,只见东北的大道上有四人骑马向村里疾驰而来。前面是二爷马德雄和三爷马德义,秦昌运紧跟在后,最后是名小喽啰,马上还驮着秦昌运的两只木箱。眨眼间,四人已到眼前。秦冒运见马德彪等人都站在村口迎接他,慌忙下马,双拳一抱说:“见过众家兄弟!”
德彪赶忙上前还礼后,双手抓着昌运的双肩,把他仔细地打量了一阵。昌运三十多岁,中等个子,方方的脸膛,蓄着八字胡须。一瘸一拐的。德彪看后,十分满意地说:“听三弟常常说起先生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是好模样啊,日后能与先生共事,实感荣幸啊,我和众位兄弟真心欢迎先生到来!”昌运笑容满面地说:“我与令弟曾是多年前的至交,莫逆之友,无话不谈。自战场上坏了左腿后,就离役在家落魄度日,好在我单独一人,无牵无挂,前天德义兄再三劝我入伙,我就来投大哥,日后如有不当之处,望众位兄弟多多赐教!”
姜兴上前道:“哎,先生过谦了,先生能不顾别人的议论,投我兄弟入伙,弟兄们已觉万千之幸,日后还望先生赐教才是!”
小算盘说完,随将王清,刘通等人一一向秦昌运做了介绍。大家相互寒暄了一阵后,就牵马进村。
进了马家大院,德彪忙将客人让进西客房里,烧水沏茶,命伙房置办晚宴为秦昌运接风洗尘。昌运十分健谈,说起话来幽默诙谐。没多大会儿,就同大家解除了陌生感,嘻嘻哈哈地高谈起来。德彪把他的马家军人马状况,武器装备简要地向昌运做了介绍。秦昌运笑呵呵地说:“人马眼下是少了点,不过兵在精而不在多,运用巧妙,亦能以一当十啊。听说打王子杆时,也是瓷器店撞翻了货架,‘唏唏哗哗’地全给消灭了,哈哈……”
马德彪忙摇头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本事,凭我八个脑袋也不是人家王子杆的对手,全凭我八弟王清谋划得好,指挥得妙啊。”说着又把王清详细地介绍给昌运。昌运听后又把王清打量了一遍说:“嗯,这位兄弟从面相上看就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那双眼睛更不一般啊,你们看他,双目如电,生出了灵气,举止言谈确有将才的风范啊,大哥有这样的人才辅佐,何愁立不住脚跟,干不出名堂……”
秦昌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我秦拐子只会些医术,别的就没啥能耐了,今后和众位弟兄共事,希望大家多包涵些,也望王清兄弟多多指教!”
王清一听忙说:“秦先生过奖了,王某自投在马大哥名下,虽然也露了点脸,也是一时之智,侥幸占了点便宜,有何韬略?实在不值得先生夸奖。日后我们能相互去短扬长才是我弟兄的本分啊”
“那倒是,那倒是,我兄弟应取长补短,切不可不明事理啊……”
马德彪听着这些酸溜溜的话,似懂非懂地咐和着说:“唉,不管杂说,我们兄弟既然遇在一起了,都不要多心,心里有啥说啥。我马德彪肚里没半点墨水,说不来文,弄不来武,只有一颗真心和弟兄们相处,希望大家在各方面多帮着点。要是以后咱们的营生做大了,弟兄们谁有能耐就谁当家,我马德彪决不空占着这个位子!”
德彪这样一说,大家都开诚公布,畅所欲言,直谈到了天黑吃过了晚宴,才把秦昌运领到早为他准备好的房里安歇。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派去太原打探消息的徐冰和陈小五还没有回来。王清依旧少言寡语,不多说话,小算盘姜兴给马德彪出主意说:“八弟老是这样,会闷出病来的,我有个主意解开他的忧愁。你给他些具体事情做,让弟兄们陪着他去做,能分散他的思想,等徐四哥回来咱们再说!”
果然马德彪不是派王清上山临看营寨工程,就是派他和马德雄等人带着喽啰位上山去打猎。王清对打猎很感兴趣,他说:“这办法不错,既能得到猎物,又能训练弟兄们的枪法,以后咱们实弹训练就改成上山打猎吧。”
从此,王清每天带人上山打猎游玩,几天功夫就打回了不少猎物,什么山鸡野兔,狍獐黑獾,银狐苍狼,连笨笨的野猪也被抬回了好几只。大院里堆满了猎物,这么多的野味,他们吃不了又放不住,于是就分给了村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