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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情 第六章 新课题

他,黎焕之派人四处寻找的山枫岭工区主任李小丁,在这里,在这辆疾驰在山区公路上的汽车的驾驶室里。

开车的司机比他还少三、四岁,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一撮小胡须,留在他那个嫩嫩的嘴巴边,倒也为他增添了几分老练的气氛。李小丁,比开车的司机个儿高,嘴巴没有留那圈黑黑的胡须,头发倒是蓄得很长,是这个偏远的矿区并不多见的港式发,脸瘦长,眼球清亮乌黑,那目光所及,似乎能透地三尺。此刻,他正目视前方,望着那一座座渐渐扑面的山峰。侧面的车窗玻璃推开了,风呼呼而入,掀起他那一头粗硬的头发。

这是一辆载重两吨半的小型卡车,车厢里,放着十来袋尿素,还有两条滚瓜溜圆的肥猪,每条怕有三百多斤重。汽车在上上下下的山区公路行驶,车厢里很颠簸。也许,它们出生以后还是头一次坐汽车吧,此刻,一个个慌乱地在车厢里摇晃着肥胖的身子,不安地“嗷嗷”叫着。

前面是个岔路口。路边有几栋新盖的红砖房子,有小南货店、小百货店,还有一间饮食店。这是近年来那些头脑灵活的农民告别祖祖辈辈劳作的土地,办起的个体商店。商店前面,站着十多个人。多数不是来买货的,而是想进城办事、走亲戚的乡里人。如今,他们的腰包里有几个了,也想买票搭个汽车,省省脚劲。大概,这里还是公共汽车上下点。

李小丁的车子在这里停住了。

车门打开,他探出身子,朝站在商店前面的人打问:“同志,请问,到南风桥去走哪边?”

“左边,左边。”

“谢谢!”李小丁关上车门,司机正要开动车子的时候,一个姑娘急急地跑过来,红着脸羞涩地问:“师傅,你们去南风桥吗?”

“是呀!”李小丁答道。此刻,他那清亮的眼睛,被面前的这位姑娘勾住了。她大概二十一、二岁年纪,一头短发,衣着不算华丽。可是,她那脸模子,她那身段子,却是那样的楚楚动人,令人满目生辉。李小丁身边的司机,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低头站在车门边的姑娘。

“你也要去南风桥?”李小丁问。

“嗯。搭个车行吗?”姑娘怯怯地问。

“行,上车吧。”

车门打开了,李小丁往里面挪了挪身子,把外面的座位让给了姑娘:“叫什么名字?”

“问我?”

“当然是你。”

“羊山妹。”

“山妹?这名字真美啦!”

车上的两位小伙子,快活起来了。

停了停,李小丁问道:“你是南风桥人吗?”

“不,我斑竹寨的。”

“那去南风桥干什么呀?”

“走人家。”

“你的什么亲戚在南风桥呀?”

“我姑妈嫁在那里。今天,是我姑父的生日,妈要我去给姑父贺生。”

“姑父是做什么的?”

“煤矿上的一个工人。”

“煤矿?”李小丁敏感地反问道,“哪个煤矿的工人?”

“金龙口。”

“哪个工区?”

“山枫岭。”

“巧了!”李小丁兴奋得举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把头偏过去,望着姑娘,“我晓得了,你姑父一定是张大喜。”

“怎么?你认识他?”

姑娘也偏过头来了,吃惊地来看李小丁。两人的目光相遇了。姑娘脸一红,把眼睛避开了。

“他就是山枫岭的主任。”司机很机灵,连忙向姑娘介绍。

“那你们到南风桥去……”

“跟你一样,去跟你姑父贺生!”

“真的?”

“还会假?你看,我们还为他的责任田送化肥来了哩!”李小丁指了指身后的车厢。

“嗷——嗷——”车厢里的肥猪,又不安地叫唤起来。

“那我姑父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他回来几天了。”

“回来几天了?”

“对,他请假回来插责任田。”

“不!他插完田回矿去了的。前天,我妈在刚才那个搭车的地方碰上他。他搭车回矿去,说是今天再回来。”

“是吗?”

“只差两天就是他的生日。我姑妈不同意他去。要他过了生日再走。他说假期满了。姑妈就拿去二十块钱给他,说:‘不是说,矿上规定,旷一天工,罚几块钱吗?给,你拿去罚吧。’现今,我们乡里人,腰包里有几张票子了!”

说着,姑娘快活地笑了。刚才的那点拘谨,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

李小丁好象猛然间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触动了他的心。他陷入了沉思。

姑娘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她说:“我姑父还是走了。他说:自己当个班长,春耕大忙,班里回家去插田的工人不少。他放心不下班里的工作。也许,他不知道今天矿上有车子到他家里来。”

李小丁不语,他还在思索什么。司机倒是开口了,话未说,笑声先出口:“哈哈……我们已经出来三天了。”

“出来三天了?”

“我们不光是给大喜班长来贺生。我们已经跑了五十多家了。车上带来的六十五袋尿素,只剩下十三袋了。”

“那你们的工作,真是做到家了!”姑娘赞叹道。

李小丁突然兴奋起来,他用手掏出两支烟,一齐衔到嘴上,“嗞”地划燃了火柴,将两支烟同时吸燃了。

姑娘望着他,笑了:“你这个主任真怪,呷烟都和别人不同,一次呷两支。”

“这就叫水平吧!干什么都有个水平。抽烟也有抽烟的水平。”李小丁调皮地说。

就在这时,李小丁将吸燃的一支烟,递给了司机。

“呵!我晓得了,你这是关心下级呀!”姑娘说。

“哈哈哈……”

车上,飘出来一串爽朗的笑声。

“来,我来开开。”李小丁伸出手去,一把抓住方向盘。

“小丁哥,你不要乱来。”司机不让。

“我怎么是乱来呀?你看!”

“驾驶执照!你?”司机吃惊地看着李小丁手中的汽车驾驶员执照。

“考的!”

“什么时候?”

“两个星期了。”

“你呀!真是全面开花!去年,考了个助理工程师,年初,又考了个电工执照,现在,又考了个汽车驾驶员执照。再过几年,世界上的执照,都会被你拿全。”

司机终于把方向盘让给了李小丁,和他调了个位置。

李小丁把住方向盘,目视前方。他用手理了一下头发,吸了一口烟,悠然地将烟团一圈一圈地吐了出来。冷不丁地,他打开了收音机,一阵欢快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汽车上的收音机,也是他的“作品”。汽车买回来时,驾驶台上并没有装收音机,是他自己装上去的。这使这位年轻好乐的司机,非常感谢他。

汽车,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奔驰在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的山区公路上……

十年前,李小丁十八岁。当他挑着简朴的行装,从农村走进这座矿山的时候,个儿,只有标准矿工的肩膀高。十年过去,他不仅在矿上长了个儿,而且增长了丰富的知识。

一九七二年,他进矿时,分配在采煤队里当小工。这个在大队的中学初中毕业的年轻人,好胜争强,爱动,爱想新问题,三个月后,他要求当上了大工。不到一年,他支架、打钻的技术,是全队拔尖的了。他当上了班长。他什么都爱钻,爱想,都有兴趣,都去动手动脚,不时闹出点笑话,供给业余幽默家们以谈笑的资料;不时闯出点乱子,使领导上脑壳痛,自己也常常要受到一点经济损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初中生,爱上了无线电,把自己花一百多元钱买的半导体收音机,拆了个稀巴烂,成了废品。他四处借有关无线电技术方面的书,一有空就翻开来看。后来,有了《无线电》杂志,他就成了长期订户、最热心的读者。不久,他当年的那台废品收音机,又活了,还多了一个调频装置了哩!

采煤工作面的溜子道上,弯弯曲曲装有九台溜子。这是采煤工作面的咽喉,工作面开采出的煤,通过这一台一台的溜子送出来,送到煤斗里,再通过煤斗送到运输巷的矿车箱里,然后,拉出矿井。过去,每一台溜子必须有一个人开。九台溜子就是九个人。李小丁订了两年《无线电》杂志后,居然搞出了一个新玩艺,对这九台溜子全部用可控硅控制,只需要一个人按电钮就行了。叫哪台开就开,叫哪台停就停。

一九七五年,康大东官复原职重返金龙口。他对这个行行业业,无师自通的小伙子,很感兴趣。在他的提议下,将他调到机电队技术革新组工作。一年多里,他对矿井上下的机械设备,成功地进行了大小三十四项技术革新。不久,又是在康大东的提议下,将他推荐到矿业学院读书去了。

一九七九年,他在矿业学院毕业了。到矿务局组织部报到时,局机电处指名要他。康大东哪里肯让,他派车到矿务局把他的行李拉回了矿里。去年,他这个“工农兵大学生”,通过考试,评上了助理工程师,这时,康大东向局党委建议,任命他担任山枫岭工区的主任。为让他担任工区主任的事,康大东和黎焕之,意见不统一,两个老搭档,还吵得脸红脖子粗。

本事和骄傲,常常是一对孪生兄弟,同时走进一个人的生活里。李小丁担任山枫岭工区主任以后,山枫岭面貌大变,产量成月上涨。但是,他这里常常生出一些新名堂,新点子,新……这一个一个的“新”,冲击了一项一项过去的旧制度,闹得矿上那些习惯了按常规走路的人,很不安宁,一个接一个地向康大东、向黎焕之告状。黎焕之一次一次地敲他,他不服,更不听。“这小子,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你过去总是夸他聪明、脑子灵,无师自通,敢想敢干,能开创新局面,现在好了,这无师自通的聪明人,敢想敢干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甚至没有把上级领导机关放在眼里了!”

黎焕之常常找康大东发脾气,发牢骚。

康大东对李小丁的某些做法也有意见,但在黎焕之面前,他却为李小丁辩护:

“一般地说,骄傲,必需有本钱。所以,骄傲的人,常常是有本事的人。我不喜欢他的骄傲,我却很欣赏他的本事!”

“老康,你这是什么逻辑!”

“逻辑嘛,就是要用有毛病、有缺点的能人,不用那些虽无缺点、也无本事、面面光的庸人!”

这对老搭档常常是不欢而散。

前几天,李小丁又风风火火闯进调度室,找带病在那里值班的黎焕之:“黎矿长,春耕大忙,我们准备放四天假。”

“哪里的通知?国务院?还是省人民政府?”黎焕之双目圆瞪。

“哪里也不是,就是我们工区。更具体地说,就是我!”

“我的小爷爷!你算哪一级政府?”

“我的老爷爷!”李小丁也来一句,“现在,形势给你当矿长的,提出新课题了!守在调度室里,守不出煤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不但应该当矿长,而且要准备当村长、家长!”

“……”

黎焕之被李小丁敲过来的这一棒棒,弄得更糊涂了!“村长!”这两个字,倒是触动了他的心。别看他的名字象个知识分子,他倒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工农出身的干部。当年,他是土改积极分子,是立场坚定的模范村长。是一九五八年,那股狂热的潮流,把他推到煤炭战线来的。从采区主任,一直干到这个万人大矿的矿长。直到“文化大革命”前,甚至粉碎“***”重新出来工作后,他都是走在前列的,被看做是有干劲、有事业心的好干部的。近年来,风风雨雨,上面一条一条往下面传:要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企业领导班子高文化结构,什么一、二把手,要什么大学毕业文凭的人来当。早些日子,在局里开矿长、书记会议。现任的这帮矿长、书记们,多是建国初期的劳动模范、土改积极分子出身的。大家在一起牢骚满腹。那个金鹿峰矿的副矿长,还编出了一个顺口溜,叫做“三五”干部“四个死”。即:“五十年代参加工作,五十多岁年纪,五十多元钱工资。五八年大跃进,累得死;六〇年过‘苦日子’,饿得死;‘文化大革命’中当‘走资派’,斗得死;现今要文凭,气得死。”当时,真把黎焕之肚子都笑痛了。可是过后一想,觉得不无几分道理。

“矿上百分之六十的采掘工人,是‘半边户’,家属在农村。农村实行责任制以后,家家分了责任田。当矿长的,不,矿上的所有干部,不光是管矿上出煤,还要管管矿工家里的责任田出粮!手板手背都是肉。只有当好了这村长、家长,才能当好矿长!”

黎焕之这才明白,这小子说的当“村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还是说的给矿工放农忙假。矿山又不是学校,喊一声停下来就能停下来。他当然不同意。

“你们工区一千七百多人。少数人的籍贯不说,比较集中的也分布在六、七个县份,这么宽,这么杂,你有本事管得过来吗?”

“我想试试!”

和黎焕之搞了个不战不和。第二天,黎焕之的胃溃疡严重了,住进了医院。李小丁没有说服黎焕之,便寻到康大东的办公室来了。多数的时候,康大东是支持他的新点子的。这一回,康大东却把他顶回去了。

工区没有宣布正式放假,但工人们或请假,或调班,一个一个回去插田去了。他自己倒是“放假”了,拉着这位年轻的司机,开起这辆供工区拉米拉菜的福利车,带着他那张自制的联络图,一家一户进行“家访”来了。

前面是一条新开的公路。路面还不平,坑坑洼洼的。李小丁开起这辆崭新的车,劲冲冲地飞驰着。两旁,水田里新栽上了秧苗,展现一片嫩绿。

年轻的人,年轻的车,年轻的路,年轻的山水……

山坡下,一片青翠的竹林,怀抱着一栋农舍。屋后山崖上,一挂山泉飞泻而下,溅开一串银花。

这里,就是张大喜的家。

“真美!”李小丁一声赞叹,在崭新的公路上,把那辆崭新的汽车停住了。

三人走下车来,由山妹带路,沿着一条小溪,朝那青竹掩映的农舍走去。

屋前坪地里,一群芦花鸡,迈着八字步,在悠闲自得地“咯咯咯”地唱着歌。后山草地上,几只羊羔,在“咩咩”地叫着,呼唤着母亲。正屋侧面的那排猪舍里,一只母猪领着一窝小猪居一舍,四头大肥猪,分居两舍。主人正在给它们喂食,母猪、小猪、肥猪都吃得正欢,不时还得意地“嗷嗷”哼几声。屋前屋后,屋左屋右,处处洋溢着一种农家勃勃的兴旺气氛。

他们走到了屋前地坪里。几个生人的出现,那群正悠闲自得唱着歌的芦花鸡,顿时拍打着翅膀,惊慌地跑了。

“谁呀?我就来啦!”正在给猪喂食的羊小花知道有人来了,连忙提着猪食桶从猪栏前走出来。

“姑姑!”

“是山妹子呀!身后面,那是谁呀?”

羊小花笑眯了。侄女是今天到的第一个客人,给她的脸上添了光彩。羊小花,其实哪一点都不小,年纪四十来岁了,不小;身材高高大大,不小;说话粗声大气,嗓门也不小。

“你猜呢?”山妹笑着说。

“还给姑姑卖什么关子?姑子几个月没有回家了,是不是对上象了?带上对象一起来了?可对象也只能对一个呀!”

羊小花豪放地笑了。

后面的那两个小伙子,显得很尴尬。李小丁的肩上,还扛着一袋化肥。

山妹就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嘟噜着:“姑姑,看你这嘴!都说到哪里去了!人家是姑父矿山上的领导哩!这个,是李主任,那个,是宋师傅。”

“哟!开个玩笑,不打紧。领导同志,快请进屋。”

“大喜嫂子,我们给大喜班长祝贺生日来了!”李小丁笑笑说。

“李主任,你还这么讲客气呀!扛来这么一大袋什么玩意?我来扛吧。”

“没有什么礼物,带来了一袋粮食的粮食。”李小丁将肩上的那袋尿素,放到了堂屋里。

“什么粮食的粮食呀?”

“姑姑,是化肥,尿素。庄稼要吃肥,肥料不就是粮食的粮食了吗?”山妹子解释道。

“哎哟!这该怎么谢你呀!你们硬象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心里想什么,你们就送什么来了!禾插下去了,我心里正愁这个事啦!嘿,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炉火上,放着一只砂罐子,正在炖鸡。满屋子,飘荡着鸡肉香。

“李主任,你们的汽车,是从矿上开来的吧?”

“是呀!”

“我那个蠢宝,不晓得你们有汽车来吧?没搭你们的汽车回来?”

“我们的车开出来三天了。”

“唔。”羊小花没有作声了。

十一点钟左右,客人们就一个跟着一个地进屋了。前后到了七个。个个都是张大喜的至亲。十一点半、十二点钟了,大喜本人还没有进屋。

“这个憨皮鬼(意为不性急的人),现在还没有进屋,叫这一屋的客等他!你看!你看!”羊小花数落张大喜来了。

“嫂子,别急,大喜班长准是被什么事拖住了,走得晚。”李小丁说。

“李主任,我求你个事。”

“啥子好事呀!”

“把他那个班长撤了吧!”

“人家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撤呀?”

“一来,他不是那块料。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说一句话都怕别人把舌头割了,脖子根都红透了。我们结婚那时,虽然解放十来年了,但我们这山窝窝落后,还兴个封建,兴个包办。要象现在,兴自由谈爱,他会连一个堂客都讨不到。就是讨了堂客,要不是碰上我,他就崽都不会养。”

“怎么?还要男人来养崽呀?”有人还没有听明白,这么反问道。

“活宝!没有男人,再狠的女人能养出崽来吗?”

“哈哈……”

众人明白了,忍不住笑起来。

“那么说,每回大喜回来,都是你主动进攻啰!”

“什么进攻,是教他。”

“嫂子,行!”

“哈哈哈……”

客人中的男女老少,一齐哄堂大笑起来。

“二来呢?”李小丁忍住笑,问。

“二来,当了这班长,他心里就没有家了,没有我了。他经常个把月不回来一趟。请你无论如何把他这芥菜籽官儿给撤了!”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张大喜还没有回来。羊小花等不耐烦了,招呼大家上桌吃饭:“不再等他了。大家桌边坐吧,我们开始吃。”

这时,李小丁提出:“嫂子,再等一等吧!现在,你带我去看看你家的责任田怎么样?”

“田有什么好看的呀?”

“看庄稼长得怎么样?再,我想了解了解,一季早稻,一季晚稻,要多少肥料?搞双抢,要多少天时间?我们有一些工人家里,粮食收多了,国家仓库里满了,暂时挂牌停收,谷子卖不出去,发愁。猪养多了,卖不出去,也发愁,你们家,没有这一码子发愁的事吧?”

“怎没有?上一回,我请人把猪送到食品站,那天他们收满了,只好又抬回来,现在还养在栏里。我们又缺少人手,每一回都要请人。这样一回一回折腾,我们真折腾不起呀!”

羊小花说着,便领着李小丁出去了。

他们看了田里,又看土里。看了一个圈圈回来,还不见张大喜进屋。羊小花又气又恼又急。她是火炮脾气,坚决不再等了,把一碗一碗的菜,端上了桌。每一样菜都很扎实。这是一个非常丰盛、非常实在的农家宴会。

众人吃罢了饭,张大喜还没有回来。李小丁估计,这个责任心极强的老工人,一定是放心不下班里的工作。正是春插大忙,班里劳力少,产量上不去,做为班长,他心里急。多好的工人啊!李小丁的心里,很有感慨。

又坐了一阵,还不见张大喜回来。李小丁决定不再等,今天他还想跑几个人的家。因为考虑到张大喜今天过生日,很想在这里见他一面。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了,要不,他跑了好几家了。“嫂子,把你上次那头送食品站没有送掉的猪赶出来吧,我们带走。”

“怎么?你们还收购猪?”

“我们工区一千七百多人,每天要吃掉好几头猪。现在,车上还装了两头哩!”

过去,乡里有句老话,叫做“猪大三百斤,鱼大冒秤称”。如今,这老话不准了。猪大远远不只三百斤了。乡里那些老秤,打不起了。

“这么吧,不要称了。把猪赶到车上,明日要大喜班长把它赶到矿上的大磅秤上一过,就知道个斤厅两两了。要他到矿食堂会计那里领票子吧。”

“好的,好的。”羊小花爽快地答道。

不一会,羊小花和李小丁,把那条肥猪赶出了栏。从羊小花屋里到公路边,要沿着小溪走几百米路。猪胖乎乎的,很笨,摇晃着身子,慢腾腾地在溪岸上走着。嘴里,无忧无虑地、“噜噜噜”地哼着。

当把猪赶到公路边上,羊小花喊来几个熟人,抬着这条大肥猪正要往汽车上放的时候,公路前面,“嗖嗖”地飞过来一辆红色摩托车。不错,黎焕之派出的、驾着摩托车来寻找李小丁的矿部通讯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