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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部落纪事 第十四章

对唐少泽的处分终于下来了:开除党籍,调出外事部门,回教育局待分配。

犯了错误的人往中学小学里赶,这是一个拿手好戏,一种惩罚。中小学变成惩罚人的地方,说来也令人费解。大学生读书不用功,教授先生就说,你们不用功,分配到中学里去。高中生考大学不上心,爷娘就讲,考不出好分数,你只好去读师范,看你怎么办。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个乡政府干部对一个小学教师讲:“你好好干,我提拔你做营业员。”营业员高于小学教师?这道理谁说得清?难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要大声疾呼,要苦苦忧思。

唐少泽原来是从学校里出来的,现在吃了牌头,自然是要回学堂教书了。

凌丽三天没有去上班,躲在屋里哭。

凌仁之从省里开党代会回来,进门就看见女儿两只肿得象桃子一样的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

唐少泽的事体他早已晓得,他是市政府领导中分管外事的,下面局里要处分他的女婿,当然要向他汇报。

凌仁之听说了这桩事件,没有吃惊,他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他好像早有预料,但毕竟沮丧了一阵。处理决定是下面讨论后报上来的,他没有意见,但心里明白,下面并没有看他的面子。外事部门这种事现在很多很多,平时也没有人去抓,唐少泽送上门来自然要抓住不放了。

凌仁之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觉得他有这种过硬的下级机关是值得欣慰的,可是又有点为女婿叫屈,抱不平。他权衡了一下,终于没有去干涉这件事。

现在一切已经发生了。

做父亲的看见女儿难过,反倒好像欠了女儿什么,好像不能向女儿交代了,而不是女儿不好向他交代。

凌丽眼睛哭肿了,心里却平静多了。她庆幸这桩事体没有给父亲带来更大的麻烦。经过几天几夜的苦想,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她总是处处觉得别人亏待了她,欠了她,父母也好,男人也好,同事也好;而现在,她却觉得对不起所有的人。

她和沈梦洁的那个交易刚刚开始,有一日,父亲突然对她说:“小丽,你是不是缺钞票用?”

凌丽马上晓得,父亲已经发现了这件事,她又惊慌又难过,抬不起头来。

父亲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和颜悦色地说:“小丽,你要用钱,就对我说,你父亲手头再紧,也不会委屈了你的……”

凌丽哭了。

第二天她就跑到“寒山屋”告诉沈梦洁她不再做这种事体了。

父亲以后一直没有提起过。

凌仁之坐在沙发上休息,有一点他怎么也想不通,女儿女婿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小家庭的现代化布置也差不多了,至少不比一般人家差,还有什么大的开支呢?这恐怕是他这一辈的人永远也想不通的。他也想到过出国这个字眼,可是,女婿倘是想出国,他或许可以帮他一下,为什么要自己弄钱呢……他有点头疼了。

吃中饭的辰光,他问女儿:“小唐呢,伤好了没有?”

凌丽看看父亲:“好了,出院了,回自己屋里去了。”

“怎么,不做我的女婿了么?”凌仁之笑笑,“怎么不回来住?”

“他——”凌丽说不出来。唐少泽出院,她根本不晓得,等她赶到医院,他已经走了。这叫她很难过,她很想多给他一点安慰,一点力量,他却不要,还是自己屋里好,他回去了。

“明天……是星期天,你去把他叫回来,我们到东山去玩,把小毛头也带去。”

凌仁之悠悠地抽着烟,不看女儿的面孔,也不看女儿的眼睛。

凌丽不晓得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心绪,她现在是进退两难。

“去吧去吧,”凌仁之催促女儿,“把他叫回来,今天夜里我们喝点酒……”

凌丽几乎是被父亲逼着出门的。她实在不想去叫唐少泽,倒不是她已经不爱他了,她爱他,她不忍心看他那沮丧的样子,更不想让他在老丈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凌丽神情恍惚地上了公共汽车,糊里糊涂地乘过了站,一直坐到了终点——火车站。

凌丽被售票员赶下车来,在挤轧不堪、一片混乱的人群中不知所措。突然,她眼前一晃,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叫了一声:“钱老老。”

钱老老回过头来,木知木觉地看看她,瘪了瘪嘴。

钱老老老得这么快,叫凌丽大吃一惊。她记得前几次她到那边去,钱老老讲起老古话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现在看看,钱老老的眼睛又灰又暗,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凌丽发现钱老老手里拣了几张龌龊的糖纸头,连忙问他:“钱老老,你拣这个糖纸头做啥?”

钱老老咧开嘴巴笑了:“帮我家娟娟拣的,我们乖囡顶欢喜糖纸头。”

钱老老真的老糊涂了。凌丽说:“钱老老,我陪你回转吧。”

钱老老摇摇头,身体往后面缩退,好像凌丽要来拉他,嘴巴里不清不爽地叽咕:“我不回转,娟娟又不在屋里,我回转做啥,我要帮娟娟拣糖纸呢……”

凌丽心里一阵难过,她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对一个与她无关的人,她是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的。

“走吧,我们回转。”凌丽骗钱老老,“糖纸头呀,我屋里多的是,你要多少我送你多少,我小辰光也顶欢喜白相糖纸头的。”

“真的?”钱老老开心了,“你回去就拿给我?”

凌丽点点头:“走吧,回转吧。”

“哎呀,不来事,我不能回去,我要去乘火车,到北京去寻娟娟,娟娟在北京……”

凌丽花了半个钟头,才连哄带骗把钱老老寻了回来。

到了寒山寺门口,钱老老怎么也不肯走了,凌丽心想反正已经回来了,就不再去管他。

凌丽走过“寒山屋”沈梦洁问她:“钱老老到啥地方去的,同你一淘回来的?”

凌丽现在恨透了沈梦洁,她敢肯定自己男人就是被这个女人拉下水的。罚几个钞票,不碍几根汗毛,现在她倒自得其乐。

凌丽冷冷地说:“钱老老老昏了,你们做好事,帮帮他吧。”

沈梦洁晓得凌丽对她一肚皮的气和恨,也不同她计较,走到寒山寺门口把钱老老搀了过来。

凌丽“哼哼”两声,进天井去了。

唐家母子三人闷闷地围坐在桌旁,唐云一见凌丽,“哼”了一声,跑进自己屋里去。

唐师母不声不响地抹抹眼睛。

唐少泽平静地看了一眼凌丽,即不问她来做什么,也没有叫她坐。

凌丽两眼一热,眼泪又流下来,她这时只觉得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唐少泽。她以为,唐少泽做这种事体,主要是她的罪过,假使她平时日脚对他好一点,对他屋里人好一点,不是那样凶霸霸,经济上不是卡得那样紧,不把唐少泽压得透不过气来,他是不会做这种事体的。现在懊憹也来不及了,唐少泽不会原谅她的。得到唐少泽被处分的消息的那一刻,她骂他,诅咒他,但现在她觉得应该诅咒的是她自己。

唐师母也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他们夫妻俩了,唐少泽一言不发,凌丽也开不了口。

僵持了好一阵,还是凌丽先说:“爸爸让我来喊你回去,明天……”

唐少泽说:“我要陪陪我姆妈。”

凌丽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我爸爸,爸爸,他想和你谈谈。”

唐少泽不响。

“不过,他一点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真的,他说,明天一淘到东山去白相。”

“谢谢他的宽容,可是,我自己却不想宽容自己……”

“不!不不!”凌丽终于抓住机会说一说心里话,“这桩事体不能怪你,全怪我不好,我……”

唐少泽也说了心里话:“你什么也不懂,你根本不晓得,我要钱,要很多钱……”

“做啥?”凌丽紧张地看着他。

“出国。”

凌丽心里一跳,她和他居然想的是同一件事。她十分理解男人的心情,他是个心气很高的人,不愿意被别人指着背脊骨说是靠了丈人牌头爬上去的。虽然当了翻译,但在那样的单位里,没有文凭的人极少极少,他自然想出去深造,所以……凌丽不由脱口而出:“出国,我也是为了让你出国……”

谁知唐少泽却打断她说:“不是我出国,是我妹妹,我要让她出国。”

“啊!”凌丽万万没有想到,唐少泽抛开一切做这样的蠢事,居然是为了唐云。她几年来为他所作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她伤心到极点,反而哭不出来,只是冷笑。她恨他,恨他们唐家的人,她永远也不能原谅他。

凌丽走了,看上去没有一丝依恋之意。

唐云从屋里奔出来,问阿哥:“你,为啥不告诉她?”

唐少泽摇摇头。

唐云想追出去,却被他拉住了。

唐云急得一甩手:“她走了。”

唐少泽还是闷坐着。

唐云追了出去,在天井的小过道里,她喊住了凌丽。

凌丽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唐云上前一步:“阿嫂,你听我说……”

凌丽冷笑一声:“阿嫂,你现在喊我阿嫂了,太迟了,我不要听你讲,我不要看你们一家门。”

凌丽飞快地象逃一样逃出了天井。

沈梦洁正在店里同钱老老讲话,她看着钱老老这副老木的样子,心里很难过。她来开店这一年当中,钱老老真是判若两人。刚刚来的辰光,老人完全是一个智慧的化身;现在坐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痴呆的老人。沈梦洁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可怕的东西在背后,她实在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钱老老变得这么快。如果因为想女儿,那么几十年来,他不是一直在想么,为啥偏偏这一年当中变得这么快呢?

沈梦洁当然不会想到,她的出现,对这个老人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当沈梦洁第一天神采飞扬地出现在“寒山屋”门口,招呼大家的辰光,钱老老就开始钻牛角尖了。近二十年没有消息,他也明白,女儿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可是,既然有一天“寒山屋”门口前出现了这么一个和他女儿很象的人,那么为什么他的女儿不可能有一天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呢。老人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念头,开始还能控制自己,后来慢慢就糊涂了。

钱老老在沈梦洁店里无声无息地坐着,再也听不见他讲什么“钱笃笤”了,沈梦洁正在引他开心,突然看见凌丽气急败坏地奔了出来。

沈梦洁犹豫了一下,没有喊她。

凌丽却在“寒山屋”门前停下来,狠狠地瞪了沈梦洁一眼:“现在你称心了吧?”

沈梦洁说:“一个人活在世界上,终归不会有真正称心的日脚的。”

凌丽尖刻地说:“可是有种人就是要为了自己称心弄得别人不称心。”

沈梦洁无所谓地笑了。

凌丽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总算弄明白了,人同人,全是假老戏。你凭良心讲,唐少泽做出这种事体,同你有没有关系,人家讲你做生意特别懂经,你……”

沈梦洁含义不明地笑笑。

唐少泽听唐云讲凌丽在外面寻沈梦洁的吼世也跟了出来,听凌丽这样讲,他插上去说:“我的事体,同别人不关帐的。”

凌丽面孔气得煞白:“你,你,你还帮她,你……你还不晓得呢,她也叫我做过……”

“什么?”唐少泽听出了什么名堂。

凌丽声音低下来:“她叫我去弄了便宜的双面绣给她。”

唐少泽回头盯住沈梦洁。

沈梦洁坦然一笑,点点头。

唐少泽突然捏紧了拳头,但慢慢地又放开了,终于狠狠地却又很平静地看了沈梦洁一眼,走了。

凌丽对沈梦洁说:“你,你害了我男人,你个骚货。”

钱老老突然用手指头敲敲柜台,咕咕哝哝地说:“你还我糖纸头,你还我……”

凌丽一转身也走了。

闻讯赶来的大孃孃对沈梦洁讲:“沈老板,去喊牢她问问清爽,叫这个女人咀巴里清爽点,沈老板,你吃软啦?”

沈梦洁苦笑笑。

大孃孃对着凌丽的背影大声讲:“这只骚货,世界上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有男人。”

沈梦洁被大孃孃这句话戳痛了心境。凌丽一切为了自己的男人,那也是一种追求,一种幸福,可是她呢,她有多少工夫去想一想男人呢,周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根本不晓得。

接到那一封信以后,她接连拍了两份加急电报给周川,叫他亲自回电回信。可是回信仍然是学校来的,说周川住院治疗后情况好转,这几天正在准备,决定回家休养,叫沈梦洁放心,单位会派人护送周川回来的。

这封信更加惹得沈梦洁心急如焚,如果情况不是十分严重,为什么要派人护送呢。她真想马上赶到那里,可是,在这以前,她对周川工作的那个地方,几乎是一无所知的,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自私,多么混帐,多么不上路。

她到处打听西藏阿里地区是个什么地方,许多人根本不晓得这个地方,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只是记得五十年代初中国人和印度人在那个地方打过仗,其他什么也讲不出。后来沈梦洁结识了一个到阿里去工作过的建筑公司的工程师,听他讲了一些阿里的情况,沈梦洁更加为周川担心了。

阿里是西藏西部的一个地区,全区平均海拔达四千二百多公尺,这个高度,比起世界屋脊的珠穆朗玛峰,是算不了什么的,可是,珠峰顶上是没有生命的,而阿里,有生命,有人烟,有许许多多藏、汉等民族的中国人在生活、工作,周川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西藏是世界上有人烟的屋脊,那么阿里无疑是屋脊的屋脊。曾经有人做过许多试验,由于高原严重缺氧,阿里地区的牛羊等动物的心肺比其他地方的动物心肺要大出几倍甚至几十倍。在阿里,人类被大自然征服、吞噬,是经常发生的,这里的人,高原性心脏病、肺气肿等疾病,就象其他地方的伤风感冒一样普遍,不同的是,伤风感冒不大会致人于死地,可是这些病,却常常轻而易举地夺走人的生命。

这一切,周川从来没有告诉过沈梦洁。

建筑公司的那位工程师告诉沈梦洁,从阿里回来,先要转到乌鲁木齐市,这一段路程,顺利的话,要走十多天,然后再到乌市坐火车回来。

半个月前,西藏方面电报来了,说周川已经上路了。

电报已经到了十五天,周川却连影子也不见。

阿婆天天给沈梦洁打电话,她一个人在屋里等得急煞了,难过煞了,走又走不开,等又等不到,老太婆上了火,喉咙都哑了。

沈梦洁的担心不能告诉阿婆,从阿里到乌鲁木齐,这十天的路程中,谁也不敢保证一路平安。

她只有一个人承担种种可怕的想象。

那个叫悟原的小和尚走过来,对沈梦洁施了个礼,上前一步,从袈裟衣袖里拿出一封信,说:“慧远大师吩咐交给女施主的。”

沈梦洁不解地接过那封信。她不明白铃木宏的信怎么会叫老和尚转。

信是铃木宏写来的,实际上应该写给邱荣,因为内容只和邱荣有关,可铃木宏却把信写给沈梦洁,请她把事情转告邱荣。

铃木宏在信上说,他原想直接写信给邱荣,但临执笔前突然丧失了勇气。

铃木宏始终以为邱荣对沈梦洁的看法不错,在邱荣眼睛里,是很少有几个人不被蔑视的,所以他写信给沈梦洁,相信她会把他的意思转告邱荣的。

铃木宏回日本以后,弟媳妇铃木和子就连忙来找他了,和子从刘琴芬那里得知了铃木宏回国的原因,十分担心。

铃木和子告诉铃木宏,他弟弟三番五次去中国,去苏州,都是为了一个叫邱小梅的姑娘,这件事铃木诚当时就告诉过和子。

铃木宏大吃一惊,简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铃木和子说,开始,铃木诚确实是因为那个叫邱小梅的姑娘,因为这个姑娘很象他初恋时的情人纯子。他住在寒山宾馆的那几天,有空闲就到“寒山屋”去,他很快被邱小梅的纯真、善良吸引了、感动了,他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生意人。他在邱小梅那里买了几次东西,最后一次故意没有要她找钱,邱小梅胀红着脸,退了钱。

铃木诚也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这个姑娘。

临走前一天,他去和邱小梅告别。

邱小梅突然哭起来,问他日本有没有治精神病的好药。

铃木诚目瞪口呆。

邱小梅一边哭一边告诉他,她有一种毛病,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搞的,经常产生幻觉,想去上吊,去寻死。有时很难控制住。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怕被人看不起。

铃木诚想不到自己这么被信任,他万分感动,答应一定帮她想办法。

回国以后,铃木诚到处请教医生,配方,开药,所以,他以后又几次争取机会去苏州,可是,他还是没有能救邱小梅,邱小梅在“寒山屋”上吊死了。

铃木宏听了铃木和子的话,才明白了这一切。他在信中说:邱小梅的死似乎是一种无形的力量的安排,却使他无端地猜疑、仇恨别人,邱荣也正是这样。

铃木宏请求沈梦洁把这件事告诉荣邱,解开他心里的疙瘩。

最后,铃木宏带上了一笔,他以为沈梦洁的日语口语很不错,不晓得笔下功夫怎样,如果她有心去日本进修,他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他并且请她相信,他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有这样的基础,不应该浪费。

沈梦洁捏着这封信,呆了很长辰光。

出国,这是多少人困梦头里也去想的事体□。然而却没有辰光给她想一想了。大孃孃急匆匆气吼吼地从前面奔过来。

“沈老板,电话!快点,电话!”

沈梦洁连忙往烟酒店的公用电话那边奔过去。

大孃孃在背后啰嗦:“是你家老太婆打来的,我问她啥事体,她不肯讲,只要你听,这个老太婆……”

沈老板抓起话筒。

“喂……”

话筒里阿婆嘶哑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

沈梦洁心里一抖:“怎,怎么样?”

阿婆哭起来:“瘫,瘫了……”

周川瘫痪了。

沈梦洁这辰光发现另一只手还捏着铃木宏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