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和著名作家艾芜老人闲谈，说到文学到底有没有目的，如果有，那是什么？

艾芜老人说，他一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一生创作，一直在追求一个目的；他一生为人，也一直在追求一个目的。这个目的，一言以蔽之，就是追求真善美。真善美是文学创作的极致，是人生的最高境界，真善美就是人类的终极目的，就是回归到人的本性。

人类不断进步，就是向人类这个终极目的，向真善美的人类世界前进。也许永远达不到，却一直在追求，这就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的根本区别。

但是，人以至整个人类，自从出现阶级以来，在不断进化的同时，也不断地在异化，就是脱离人的本性，异化为兽性、兽道。而人从本质上说，又是不断地和这种兽性、兽道进行斗争，以期回到人的本性。这种斗争，促进了人类的进步。

因此文学作为人的意识形态，自然就是以人的异化和反异化作为描述的对象，以反对异化，反对假恶丑，追求真善美，作为文学的终极目的，作为文学家的追求目的。真善美的境界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也是文学的终极追求，是文学高低的评判标准。

所谓人生的价值，是人在处理与外部的关系中实现的。大概有三种关系：第一，认识关系，其实质在于求真；第二，价值关系，在于求善；第三，审美关系，在于求美。人类为求进步，总希望达到求真的知识境界，求善的道德境界和求美的审美境界。全部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力求掌握至真以实现至善，从而达到至美的境界的历史。

文学并不刻意去表现和描写这种异化和反异化的斗争，不在创作中阐释哲学命题，使之成为劝善的道德经，它是以美的形式来表现现实，以形象来描绘人的生活的。作家只要在作品中不断地追求人性美，追求人道美，在美中自然就涵盖了真与善。这也许就是文学的功能，如果说文学真要有功能的话。

以上就是我和艾芜老人谈文学的目的时交换的意见。总的思路是艾老提出来而由我加以表述的。最后艾老与我相约，我们无须向人做理论的表白，努力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现吧。

现在公之于作家，如能从中悟出一点道理来，也许是文学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