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翊鹏感到气流混乱,身姿微微失衡,却依旧不减力道,强行抵上。大锤击碎剑波,沉甸甸地夯在巨剑之上。
冯翊鹏第一次见到这么威猛的剑招,忽而心潮澎湃,激动万分。他凛若冰霜,侃然正色,紧绷双腕,隆起全身肌肉,誓要极力一搏,晓分伯仲。
“轰隆”一阵惊天巨响,两件重器砰然震开,执器者双双被推出十余米外。
冯翊鹏先是被水平荡飞,接着如蒲公英般缓缓飘落。
他顿了顿双臂,只觉有些酸麻。两根大锤俄然鹜下,只是‘嘣’地一声骤响,地面转眼裂作数瓣。
再看那老道,右手垂于胸前,手势不变,双目紧闭,口中默念咒语,巨剑平行悬坠身前,精光闪闪。
老道睁开双目,眼中充斥着倨傲幽霸之气,仿佛如降世之魔神,对天下万物不屑一顾。他稍稍运气调息,神色恢复如初。巨剑倏忽间黯淡无光,‘咣’地一声,斜插入石面中。
“冯公子现在可否将本观之物如约奉还?”老道捻着花白长须,顺势捋下。
“大丈夫愿赌服输。喽~还你!”冯翊鹏爽快地脱下靴子,任自一甩,抛到老道身前。
“敬阳子,你赶紧为冯公子准备一双新的靴子吧。”老道转头吩咐。
“是,师父。”敬阳子接到命令后,循着丹昆子的路子退下。
庞宠对老道刚才那一击十分惊羡,诸多疑惑涌上心头。
他关切地问候一番,继而委婉地询着:“前辈,您刚才那一招好生了得!不知您是如何驾驭此剑的,还望不吝赐教!”
老道泯然一笑,移步水墨青瓷前,掏出那根平淡无奇的拂尘,又轻轻地吹了吹。
之后,他便转过头,望向庞宠:“你我投缘,告之亦无妨。”他手指一挥,再次标向那把巨剑,恳切地解释道:“此剑唤作混元无极剑,乃是剑宗的至宝之一。”
然后他又指向庞宠身后背着的那把宝剑,低沉浑厚地讲道:“与你那柄紫虚无痕剑,均属上上极品。”
“咦~你怎么知道我宝剑的名字?”庞宠不自觉地护住宝剑。
“你不必惊讶,天下宝剑皆出自剑宗,任谁也不例外。不过,混元无极剑过重,紫虚无痕剑过轻。因此要求驾驭前者必须内功浑厚,招式轻灵;相反,挥舞后者必须气血旺盛,招式深沉。除此,不能发挥宝剑的威力。”
听他的的语气,似乎对剑道有着颇为深刻的理解。
“刚才我那招是剑宗七绝之一的‘破空’,此式讲究‘沉剑凝气,冲波威驰’,关键在于一个‘冲’字,势不宏,力不足,其威难成也。”老道边说边走到冯翊鹏身旁,接着又指向冯翊鹏的那对霸王鎏金锤。
冯翊鹏以为老道心怀不轨,‘嗖’地蹿前一步,挡在双锤之前,生怕被他顺走。
老道岂能不知冯翊鹏的心思,他淡笑着摇摇头:“冯公子的这对鎏金大锤则有所不同,单单论这重量,便属世间罕见。冯公子挥舞大锤,如若无物,攻速极快。每每其势未成,而其力已先行,以力助势,力大势猛,真乃非同凡响。”
“那是~那是!”冯翊鹏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老道的溢美之词,言行不免有些飘。
“冯公子天生神力,如此出招,也无大碍。可是换作一般高手,全凭一股子蛮劲儿,十余回合下来,必已累得气力不济了。”庞宠见他讲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心中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庞宠毕恭毕敬地鞠上一躬,抱拳做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我兄弟一行人多有得罪,无礼怠慢之处,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冯翊鹏虽然没等得到宝靴,但此刻对老道属实心悦诚服。现在甭说老道是净沙观的主持,纵说是剑宗的嫡传弟子,他也会深信不疑了。
他对自己之前的莽撞或多或少感到些羞愧,于是附和着庞宠,一同向老道致歉。
老道连忙走上前,扶起二人,欣欣然道:“两位公子不必如此。贫道已是垂暮之人,兴衰荣辱于我淡如水,我又岂会在意?不过,贫道还有两件事不明,需要两位解惑。”
庞宠与冯翊鹏互视一眼,不知何事,遂齐声答曰:“道长请讲!”
“其一,你们同行的那位兄弟不知是何来历?其二,你们此次出行可还有要事在身?”老道点着拂尘问道。
庞宠当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兄弟便是无俦,于是急忙问道:“前辈难道已经见到了无俦贤弟了吗?”
“是的,他在你二人之前已经抵达。不过,他并非闯关成功,而是坠入寒潭,身中寒毒,被我那徒儿灵涵子救出,抬到这儿的。”老道指向墙边一角,墙角处湿溻溻的,像是被水滴溅得。
“那他现在怎么样?”冯翊鹏与庞宠见后,同时焦急,竟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已经脱离险情,我给他服下温华丹,不出一日,便可恢复健康。你们不必担心!此刻,还是莫要惊扰为好!”
听到老道的答复后,庞宠的心情由焦虑转为挂怀。他相信老道一定能治愈无俦,可是不能亲眼相见,心中多少会有些担忧。此刻只得默默祈祷,期盼无俦尽快康复。
庞宠刚要道谢,老道拍拍他肩膀,摇头示意其不必如此。
“道谢之言就不必说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了吗!”
他缓缓神,应声道:“我们三人此次出行,本是为了协助大周抵抗汉辽联军南侵,以免生灵涂炭。潞州城门紧闭,不让我等进入,我等只得离开。谁料世事无常,竟阴差阳错地偶遇了辽军。鏖战之时得一前辈相助,逃脱险境。之后又经过在前辈的引导下来到此处,他说贵观有克敌制胜,扭转乾坤的宝物。”老道眉头微皱,又捋了捋长须,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老道忽然谓之一句:“你口中的那位前辈是不是一身乞丐打扮?”
“正是!”庞宠坚定地答道。
“原来如此!”老道走到石桌旁收起经书,面色略显凝重。
沉默一阵儿后,他再次导出巨剑,紧跟着绕过剑冢,引领二人走向石洞更深处。
继续向里走去,却见一白玉石墙,戛然拦住去路。
石墙上雕刻着九龙呈祥逐日图,九条神龙围绕着太阳盘桓打转,太阳的中心竟是凹陷的。
老道从怀中取出一颗烛眼夜明珠,嵌入凹痕处,石墙立刻沿着龙蟠之处分作两半,缓缓打开。
石门洞开,室内立着一块卧虎般大小的绿翠萤石。萤石背部浮现一道叶状长痕,此痕长约三寸,深约半丈。
老道嘴中默念几句咒语,巨剑顺着老道的手势,不偏不倚地插入长痕之中,尺寸刚刚好!
‘吭唥’一声,巨石裂为九瓣,一幅米黄色无字启命书卷,上浮承运雕玉天书,鼎立于碎石之上,璀璨夺目。
庞宠与冯翊鹏见到此物后,无不瞠目结舌,惊愕失色。
须臾后,冯翊鹏耐不住叫了起来:“乖乖!神了~”
老道托起闪闪发光的宝物,说道:“这便是老乞丐口中扭转乾坤的神器--------河洛九宫格。”“此物是什么来历?”庞宠满眼新奇地问道。
相传,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为《周易》之源。
又相传,大禹时,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
之后,姜尚集齐河图与洛书,依靠上天的启示,制成河洛九宫格,助周灭商,天下一统,四海宾服。
因河洛九宫图乃上天赐予后世君主,利民安邦之器,故而,若非真龙天命,无法启用。
老道将手中的宝物放入黄花梨盒中,然后递到庞宠手里:“此物就由你等转交大周天子,若他真是圣贤君主,则乾坤逆转,犹可知也。”
庞宠有些犹豫,如此重要之物,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顺利的送达。不过,他仍旧是接了过来,为了黎民百姓,他责无旁贷,应得一试。
老道又拿出一本经书,上面写着《玉枢雷经》四字,再次递到庞宠手中:“你我缘分匪浅,这本经书权当是我送你的礼物。此书对你功力增进大有裨益,希望你勤加研读!”
庞宠连番推辞,却抵不住老道的盛情相赠,最后只得依命收下。
身旁的冯翊鹏一脸苦相,这一路下来半点油水没有讨得,就连他凭借本事夺来的宝靴也被那‘可恨’的老道索了回去。相比之下,庞宠可就赚大发喽,结交了敬阳子,得到了《玉枢雷经》!
他悻悻地跟随庞宠退出山洞,没有一丝儿精气,只是不断地低声哀叹,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庞宠晓得他心中的猫腻,故意不理不睬。随后在灵涵子的引领下,大步走向无俦沉睡的房间。
老道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愁色直攀额眉间。
敬阳子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如此,进而问道:“师父,你好像不太乐观,难道是担心他们三人不能完成任务?或是大周抵挡不住汉辽联军的入侵?亦或是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老道摇了摇头,挥舞下拂尘:“都不是,我是担心那大周天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河洛九宫格虽然可以逆天改命,扭转乾坤,但是万物皆有利弊,窥探天物,必然折损阳寿,命难久矣。”
敬阳子顿时惊慌失措,疑声追问:“那师父可将此弊端告知他二人?”
“当然没有。我只是让他们贡献河洛九宫格时,切不可提及我净沙观,亦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此物出自本观。依照这几人的性情,我推断他们应会严守秘密的。”
“师父,那万一大周天子~”敬阳子情急恳切,神色慌张,欲言而又止。
老道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多言。
敬阳子一向崇敬师父,岂敢再多啰嗦?
他登时眉头紧锁,轻辞退下。
老道抬头遥望着夜空,乃见紫微星明,天市星暗,太微星衰,少微星盛。
“但愿苍天护佑,少生兵戈,与民太平!”老道哑声碎念,虔诚地祈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