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无俦痴痴望着老乞丐飘去的身影。
“我也不知道。”庞宠遇到老乞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亲切又疏远,既熟悉又陌生,根本摸不清来龙去脉。
冯翊鹏见烦人的老乞丐已走,登时转过头,不屑地念叨着:“一把年纪的老乞丐,偏偏喜欢装神弄鬼,胡言乱语。咱们崩理会他,继续赶路吧!”
庞宠低头沉思,默默不言。
冯翊鹏是急性子,最怕别人不说话,他又转向无俦探问:“走不?”
无俦淡淡地回复一句:“我听大哥的!”
兄弟俩你不言我不定,可把冯翊鹏气得够呛。
他提起地上的大锤,凑近了无俦,气急败坏地嘟囔道:“你呀!就知道听大哥的。你大哥让你死你去吗?”
“我去啊!”无俦双眉一挑,轻快地答道。
“真的么?”冯翊鹏磕了磕大锤,逼问着。
“当然真的,岂能有假?不过,大哥又怎么舍得让我去死呢?”无俦浅笑着补充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争论个不休。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看看,反正现在潞州城门紧闭,敌军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我等既然不知敌人动向,又帮不到什么忙。倒不如入观瞧瞧,或许真如前辈所料,大有益处呢。”庞宠打断二人争论,若有所悟地说着。
“我听大哥你的!”无俦随即附和一声。
冯翊鹏扭捏着本不想去,可他二人去意已决,自己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驭马奔驰,跨越哨子圩,穿过朱巷亭,抵达枫桥疃。
枫桥疃乃是一块地域的统称,分别由耒耜村、麦香圳、决死林、九尺涧、樵夫山、黑虎泽、裁月湾构成。
枫桥疃背倚三山,环状分布,形似樵夫,故而人称樵夫山。
山的一面为谷,谷间流有清溪,唤作九尺涧。
涧低有一村庄,千年勤耕,名叫耒耜村。
村旁有河流,呈月牙状,遂起名裁月湾。
河湾与清溪汇合处,土壤肥沃,绿油油地麦田,郁郁葱葱,此地得名麦香圳。
涧顶乃是处泉池,泉池后方一大片泥泞淤黑的沼泽,沼泽边缘伴有各种人兽骨骸,传闻该泽名曰黑虎泽。
黑虎泽后树林荫密,不时传出鹖鸟争斗的声响,而鹖鸟每逢争斗,不死不休,当地村民以之为不祥,赐名决死林。
至于林间除了鹖鸟,还有什么,谁也不知。闯入者无一返回,后来也就没人敢就去了。
无俦三兄弟越过拱桥,到达村口。
耒耜村不大,仅有五十余户人家。村头第一家乃是渔民向氏。
此时,向氏捕鱼归来,正在仔细地清理着渔网,根本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到来。
马儿的一声清啸,惊扰了正在清网的向氏老人。
他抬头望去,睦声问道:“三位大侠,来到我们这荒山僻岭,是找人啊还是寻物啊?”
无俦带头下马,抻着马辔,走到老人身旁,解释着:“老人家,我们三人来到此地,是受到高人指点。他说附近有一净沙观,您知道在哪里吗?”
老人愁眉紧锁,冥思苦想,不得而知:“老朽在此地生活了近六十载,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净沙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无俦呲了一声,接着询问:“那您知道附近有什么道观吗?”
老人先是晃了晃头,忽然又点点头,顿有所悟:“此山西北五十余里外有一道观,名叫‘三清观’,倒是颇有些名气。”
老人手指远方,依稀山路,蜿蜒崎岖,看来极难行走,少说也得一日行程。
无俦望向二位兄长,庞宠摇头示意,显然那‘三清观’并非前辈所指之处。
无俦也不气馁,转过头仍旧问着:“老人家,那你还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与‘净沙’相关的地方吗?”
老人放下手中的渔网,面露难色:“若说有什么与净沙相关的,我只知道黄河滚滚,携泥带沙,其他的从未听过。可是黄河距离此地较远,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吧!”
“哦,应该不是。”无俦索然无味地应了一声,看来从老翁口中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老翁的话如同一盆冷水,顿时浇灭了无俦二人的兴致。
冯翊鹏叹息一声,幸灾乐祸地抱怨着:“我就知道那老头儿信口开河,你俩偏偏入道。得嘞,白跑一趟!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啦~”
冯翊鹏抱怨之际,又有一木匠路过。
他左手握斧,右手提锯,背后还负着箩筐。
庞宠立刻迎上,仓促地追问:“老伯,您可知道净沙观吗?”
那木匠脸色一沉,蛮横地呛着声:“不知道,别挡路!”
后面突然又追上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大声嚷嚷着:“爷爷,爹爹什么时候从道观回来?”
老伯听到孙子的呼喊,立刻面露惊惧之色,转头喝斥道:“别瞎说,快跟上。”
冯翊鹏查出端倪,激灵一闪,挡住老伯去路。
冯翊鹏刚才还在抱怨,可是听到道观二字,也觉得不大对劲,立刻精神焕发,上前责问:“老伯,怎么不让孩子把话说完?”
那老伯气势汹汹,拽着孙子的小胳膊,理都不理便想绕开。
冯翊鹏双臂张开,左防右挡,不肯放过。
谁知刚才还和和气气的老人,见无俦等人不让木匠经过,突然大声呼救:“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欺负老苏头儿啦。”
无俦急忙劝阻,哪知老人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声调反而高了一截。
村中之人,无论男女老幼,纷纷提起锄镐,潮水般涌向村口。放眼望去,足有百余人。
那老苏儿头见村民前来助阵,登时心里有了底气。
他趾高气昂,嗤地冷笑一声:“你们来到我们耒耜村,休要张狂!这里可没有嬲种,你拦我的路,就别想安然离开!”
冯翊鹏听到什么稀里哗啦的杂乱声,头也不回,依然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手臂仍旧张着,不肯放老人经过,一点没有妥协的意思。
“好!你小子胆儿挺肥呀!大家一起上,狠狠地教训教训他们。”老苏头儿扔掉锯子,两手攥紧锤子。
话音一落,一锄头猛然刨向冯翊鹏后脑处。
冯翊鹏左腿扎开,右腿折曲,身体左倾,一把攥住铁锄头。‘咔嗤’一声,连同锄头锄把一并撅断。
那壮年那里扛得住如此神力?双手愣是磨得血红,他‘哎呀’一哼,木把当即脱手。余下的那截木把随之‘嘭唥’坠地。
众人吃了一惊,谁还再敢上前?冯翊鹏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倒像个力大无比的妖怪。
老苏头儿不甘示弱,颤巍巍地抖了抖锤子,继续鼓动着众人:“大家一起上!不要怕!他们人少!”
“对,一起上”众人纷纷应和着,你推推我,我搡搡你,谁都不愿挑头。
冯翊鹏朝后一抛,将撅断锄头锄把扔出二十余丈远。
他不慌不忙地摩挲两下手掌,淡定从容地威吓道:“谁要是再上,休怪我手下无情!”
周围众人颤颤巍巍,逡巡不前,颇为恐惧。
苏老头儿愣是不信邪,竟朝着冯翊鹏一脚踢来。
冯翊鹏觉得十分有趣,没想到这老木匠竟也身怀武功。
不过,苏老头哪儿是冯翊鹏的敌手?
冯翊鹏瞬间躲开,用两指捏住他的脚踝。
苏老头被轻松制住,无力在做抵抗。
庞宠怕冯翊鹏下手过重,猝然断喝:“翊鹏贤弟,切莫伤人!”
“庞兄,不要紧张!我没想伤他,只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冯翊鹏话音未落,“爹!”远处便传出一声尖叫。
呼唤之人乃是一妙龄女子,看样子正值碧玉年华。
她推开众人,跑到冯翊鹏身前,急得汗如雨下。
待她站定之后,手指冯翊鹏,娇声责难:“快放开我爹!你到底想怎样?”
冯翊鹏打量少女一番,觉得此女子相貌端庄,静姝美好,若不是担心父亲的安危,定然不致花容失色。
他呵呵一笑,反诘一句:“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爹要做什么?”
女子轻哼一声,赶紧扶住老苏头儿:“我爹是本本分分的木匠,平日里老老实实地干活,从没有与村里人发生过任何口角。若不是你为难于他,他又怎么会出手?赶紧放开我爹!他年岁大了,搁不住你那样挟着。”
冯翊鹏听到少女的话后,稍微松了些力道,老苏头儿疼得面部抽搐了下。
“要我放了他,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冯翊鹏微笑着挑动眉头。
“你问吧。只要你能放开我爹,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少女焦急地回复着,生怕老父多受一点委屈。
“好,一言为定。我来问你,你可知‘净沙观’在哪里么?”冯翊鹏双目盯住少女红腾腾的脸颊。
“我知道。在黑虎泽后的~”少女刚说一半,便被苏老头儿喝声打断。
“住嘴,不能说!”苏老头儿拼命地阻止,声调极为严厉。
“爹~”少女带着哭腔劝着。
“珈儿,千万不要说!否则,你就是不认我这个爹!”苏老头儿转过头,威胁道。
周围的村民见状,交头接耳,众说纷纭。
旁边的庞宠见老头执意不肯告知,贴近冯翊鹏规劝:“翊鹏贤弟,放开老人家吧!人家不肯说,何必强人所难。我们自己寻去便是。反正已经知道,是在黑虎泽后面~”
“是啊,冯兄,不要再让这位姑娘担心了,松手吧!”无俦也附和着说。
“哎~我仅仅是想~也罢,老人家你走吧。”说罢,冯翊鹏松开手指,放苏老头儿离去。苏老头儿收回腿,踉踉跄跄地站定,脚踝处的疼痛引得他不住发抖。
父女俩相视一眼,紧紧拥在一起。
“爹,你没事吧?”那女子关切地问着。
“我~我没事~”老苏头喘着粗气,面色苍白地回应着,刚才这一阵儿便让他有些吃不消。
“走吧,兄弟们,村里的人不欢迎我们,我们另寻它路便是。”庞宠招呼着二人,准备离去。
无俦没有片刻的犹豫,当即跟上大哥的步伐。
冯翊鹏望了望少女,无奈地抖抖肩,转身随即离去。
珞珈将一切看在眼里,她知晓这三人实无恶意。她鼓了鼓气,突然呼喊道:“东边有一条路,或能上山!”
冯翊鹏立马转头,投以期许的眼神。
苏老头儿万万没想到女儿会有此举,匆忙制止:“珞珈,你再说一句,休怪我不认你!”
“爹~他们不是坏人!”珞珈跺着脚,语调中尽是委屈。
“你哪里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即使不是,也不能说!听见了吗?”苏老头儿眼睛瞪得浑圆,严厉地斥责着。
苏珞珈无可奈何,只得嘟嘟着嘴,余光偷偷地瞄向冯翊鹏。
冯翊鹏向她点头示意,表达感谢之情。
他随后挠了挠头,转身而去,一边追赶一边吆喝道:“你们等等我!”
村民随后纷纷散去,只有珞珈静静杵在那儿,眺望着冯翊鹏渐行渐远的身影。
她那双明眸中饱含了对冯翊鹏的祝福,她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空落落地,也许这个愣头小子注定便是她前世的冤家吧!
“珞珈,走了!”老苏头儿不耐烦地一声呼唤。
苏珞珈且随且回眸,只得依依不舍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