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辽军南北两营,火势大起,江奕轩、沙漫天、湛晴明、申无悔、姜育恩五人相继归来。辽军东营人马倾巢而出,追击四派门人。
“大家速速撤退,莫要恋战!”许汉唐一边搀扶着韩啸成一边引导大家后撤。
由于辽军苦缠,江奕轩等人纵火焚营地比原地计划打大为迟滞,南北两营地分派兵力前来相助,原来负责断后的三百多位门派弟子,几乎全部牺牲。
西营之内,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众人无奈,唯有踏尸后撤,鞋裤之上,血迹斑斑。众人且战且退,西营外的丘陵近在咫尺。许汉唐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奔逃,四派弟子分别向西南、西、西北、北方四个方向逃遁。
辽军碍于火势蔓延的窘境,又分派一半兵力回营救火,其余约一千二百人,兵分四路继续追杀。一战之下,四大派仅剩百余人,其余四百人皆命丧辽营。
相比之下,辽军伤亡更为惨烈,损兵一千七百余人,花叶鬼王、穷奇护法战死,星煞鬼王左臂致残,林木鬼王重伤在即,辽军主帅耶律莫津全身瘫痪,一病不起,未逾半月,便命赴黄泉。
灵璧堂与天云门两派分别逃向西北与北方。西北方向地势落差较大,加之春汛,水流湍急,灵璧堂难以强行渡河。无奈之下,许汉唐只得调头向北,与韩啸成合兵一路,直奔代州雁门县。
两派甩开辽军追杀后,于河边清洗,然后再次乔装成流民。他们途中偶遇正在劫掠的罗刹教徒。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挣脱束缚,跑到众人面前寻求搭救。他身材清瘦,满是泥尘,脸上两条血红的鞭痕,清晰可见,分明是刚刚遭受虐待。可是他非但没有惊恐与畏惧,反而满眼期许、斗志昂扬。
他还没有说完,两名罗刹教徒便紧随而至,威喝众人不要多管闲事,随后强行拖拽男娃。男娃毫不示弱,奋起反抗。他先是猛踩一人左脚,接着脚踢另一人的裆部,轻松挣脱二人围困。
看到这里,许汉唐心中念道:这孩子刚毅不屈,胆识超群,单单这性子便异于常人。我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镇定自若,似成竹在胸。临危不乱,冷静睿智,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男娃的举动,却激怒了罗刹教徒,一人拔出弯刀,砍向男娃。
许汉唐纵身挡在男娃身前,一招‘灵臂当车’,用两指夹住刀刃,任由男子挣扎,弯刀却一动不动。
两名教徒大惊失色,弃刀欲逃。许汉唐松开手指,弯刀兀自坠落。他左掌顿发,两人瞬间冻住,跌倒在地。
男娃惊叫“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许汉唐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孩子,你想学吗?”
男娃频频点头道;“当然想!”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家住哪里,又为何会被他人挟持吗?”
男娃沉思片刻,答曰:“我叫冉起,营州人氏。因厌倦平庸枯燥的生活,遂独自闯荡江湖。哪知在这里遇上了罗刹教的妖人,非要抓我们去干甚么‘血祭’,我看见你们人数众多,或能出手相助,因此挣扎逃脱,前来求救。”
“哦,那你现在已经自由了。如果你想学刚才的功夫,可以跟我一起走。不过,你得拜我为师,你可愿意?”许汉唐再次问道。
冉起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衫,又伸伸脚趾,大拇指已然破洞而出,他暗暗心想:自己漂泊在外,不就是为了学习一身本领么?此人好生厉害,我若是拜他为师,也不至于再受这些虾兵蟹将的气,将来定能出人头地。想到此处,他心中大爽,顿时允诺。
许汉唐欣慰摸了摸他的头:“好吧!我便收你为徒,待我将你领回门派,你行完拜师礼,我就传授你刚才的武功。”
冉起一听要回门派,蓦地想起自己的小兄弟还身陷囹圄,作为大哥的他,怎能抛下兄弟逃之夭夭?他急忙跪拜在许汉唐面前。
许汉唐将他扶起,笑道:“我适才不是说了么,回到门派再行拜师礼!”
冉起抬起头,拱手做礼:“师父,您有所不知!我还有一个结拜兄弟,唤作元无俦。他与我一同漂泊江湖,同样被妖人所抓,此刻正处在危难之中,我恳求师父将他解救出来。不,是解救那群百姓出来~”
未待许汉唐作答,一旁的韩啸成倒是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小小年纪便以行侠仗义为己任,长大后也一定是个重情重义,忧国忧民的好汉。许兄,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呀!此外,我等赶路不差这一时半刻,就好事做到底吧!”
“那是自然。走吧,冉起,为师就帮你救出你那位结拜兄弟。”许汉唐摆了摆长衫。
随后,众人轻松击毙罗刹教徒,救出受困的百姓。
无俦看到冉起后,知道是大哥叫人救了自己性命,甚是感激。他一时语塞,唯有紧紧抱住冉起。
冉起拍拍无俦的后背,挽起他的胳膊,走到众人面前:“兄弟,你莫要急着谢我。你得感谢诸位大侠,是他们救了你。对了,更得感谢我的师父!”
“你的师父?你的师父是谁?”无俦疑惑地望着他。
“这位便是我的师父!”冉起抬手指给他看。
无俦谢过许汉唐,脸色略带忧色。他怕大哥有了师父后,就会离开他,而自己又会回到孤苦伶仃的状态。他自小到大最怕的便是孤独与离别,最看重的便是感情,最割舍不开的亦是一个‘情’字。元俦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酸,眼眶忍不住红了。
心思细腻的冉起看出了端倪。这些日子里两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彼此坦诚相待,感情自是不必多言,他也舍不得抛下元俦。
冉起拽着无俦的手,一起走到许汉唐面前,他示意无俦,两人一同跪下。
许汉唐不明白冉起是何用意,躬身欲扶二人:“冉起,你这是为何?”
“师父,你能再收无俦为徒吗?他比我孤苦,父母双亡,漂泊江湖。我是他大哥,我如果再抛下他,他该怎么活啊!”说罢,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坠下。
许汉唐之所以收冉起为徒,一是看他天资过人,聪颖睿智。二是看他性格出众,胆气非凡。至于元无俦,他却没能看到任何值得期许的东西。但是如果不把元无俦安排妥当,依着冉起的执拗秉性,定然不会随他而去。踌躇之间,他瞥了一眼韩啸成,立时茅塞顿开。
“贤弟,我知道天云门收徒甚为严苛。但这个孩子身世确实孤苦,我实在不忍抛弃。然而,今日我已收了一徒,依照祖传门规,我不得再收弟子。你看能否给为兄一分薄面,收此子入你天云门?”他恳切地望着韩啸成。
无俦与冉起听后,转而叩向韩啸成。
韩啸成被这突来的请求搞得不知所措,天云门收徒一向严苛,无论在品行、体魄、资质、年龄等方面,都有硬性的指标,如若破例收徒,有违规制,于理不通,于礼不合。但是,他又深知许汉唐极其看重脸面,此次若驳了他的请求,不顾及之前的交情,必然与他心生嫌隙,于情不忍,于道不义。他愁眉紧皱,反复忖度,拿不定主意。
“看来愚兄让贤弟为难了,好吧,权且让我独自承担吧!”许汉唐哀叹一声,背过身去。
这一激将法,果然奏效。此次大战,多亏许汉唐拼命相护,他才能安然逃脱。加之往日里,两派往来甚为密切,在江湖中多有照应,于门下弟子多多有益。许汉唐的这番话表面上是保全了他的颜面,实际上已将他置于‘不仁不义’‘无所担当’的境地。韩啸成往日以‘行侠仗义’著称,同样把‘颜面’二字看得比性命更为重要,‘独自承担’四字一出,便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