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茜的失眠得到了改善,但是却并不是好转的样子。
自从上一次,由感冒药而引起的一夜黑暗,聂茜就很注意调理睡眠,又让妈妈托人搞到一些辅助睡眠的药物,这些都让她的睡眠变得容易了,但是……梦里的白衣女人没有再出现过。
聂茜在空闲下来的时候竟然还常常想起她,甚至是主观上不想要忘记梦里关于女人的一切细节。但聂茜没敢尝试画她,上一次画桃一木就招来了桃一木,画这个女人还不知道能招来什么。但是聂茜闭上眼睛的时候会回想她的面容。她有一张容颜姣好的鹅蛋脸,除了看上去有点悲伤之外,还是很友好的,并不像日韩惊悚片里的那种贞子一般留着长长指甲、一头黑长直遮脸、躬身爬行的恐怖扭曲的女鬼。仔细想想,她牵着她的手的时候那份小心翼翼的力道,竟然还有点萌。
聂茜想念她,除了她身上的那份谜还有另外的原因,就是她这最近两天的梦。
在梦里,聂茜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在黑暗之中,往往人的听觉会更灵敏,视觉以外的其他感官也会人的大脑思维中碰撞,尽管这只是在梦里。
水滴声,微微的风声。轻轻地,四面八方水滴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她听见自己在拍打墙壁,每拍一下都能溅起水声,这是潮湿的墙壁特有的黏腻的冰冷感觉,从声音就能听出来的绝望,因为手已经冻僵了,感觉不出太多。周围是黑的,她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很冷。她打着赤脚,脚下是泥土,同样是软而黏腻的,就像是海边的湿泥。
湿泥?这是口井吗?
聂茜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困在一个像井一样的密闭空间了,寒冷、潮湿,从聂茜的脚底传遍她的全身,一种本能的恐惧感瞬间要把聂茜击垮了,她再也不像之前那些日子在梦里的那样淡定。其实,她也只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子。
“放我出去!”她用力拍打着,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呜咽,在四周传来空荡荡的回响。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声音,好像自己的声音已经被四周传来的一阵阵诡异的回响所吞没,之所以说是诡异,因为这回响中似乎夹杂着一阵阵令人冷彻心扉的笑声。
这又是谁?是她吗?聂茜在黑暗中摸着“自己”的脸,好像比自己瘦了些,颧骨很明显。同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没什么太大不同。她又摸了摸身上,是比自己本身瘦了些,应该是饿很久了的缘故,胃的地方都凹了进去,大喘气肋骨会疼。身上带着些擦伤,一摸到就有种粗糙如砂纸的疼痛感。
“有人吗!救命!”声音在封闭的黑暗里荡来荡去,愈来愈大,四面八方竟然响成一片,像是千军万马喊杀进她的心里她的脑袋里。
“有人吗!救救我!”
“茜茜?茜茜?醒醒!”
聂茜一睁眼,是妈妈正拿着她的手机站在床边,手机铃的很大声。
“你的手机一直都在响,好大声你也不接。”茜妈有点嗔怪地递过手机,看了一眼聂茜,出去时顺手关上了门。
是老唐的电话。聂茜搓搓脸,接了。
“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哎呦你怎么这么粗鲁,这一大早的,起床气啊。”
“什么事,快说。”
“走啊,喝酒去啊。”
“你不是说要陪女朋友嘛?”
“不想去,懒得去。”
聂茜听到这倒是笑了起来,“你懒得陪女朋友逛街倒是有精神喝酒啊。”
老唐在那边也笑了,“是啊,怎么的,来不来?”
聂茜顿了顿,“好吧,晚上去九尾,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嘞。”
晚上他们坐在九尾里的时候天刚黑不久,老板又是一脸胡子拉碴睡不醒的迷糊脸样子,不过老板之前就说过,这叫“摇滚的不羁”。
“老板,今天有没有口水鸡啊?”
老板抓了抓很长的头发,“我想想……”
“老板你要想什么,不是每天都只有三只吗?”
“我想想我今天想不想吃。”
“ it!”
“老唐,这两天我又犯事了。”老板刚转过身聂茜就开始逼逼叨了。
老板走之后聂茜又开始了每次必有的讲故事环节。以前是讲感情故事,最近则都是在讲桃一木和白衣女人。这个有点扭曲有点猎奇的故事,在九尾暖黄色的灯光和发着红光的壁炉营造出的气氛中,意外地显得很温暖。
九尾是个小地方,还不如古时候艺人卖艺的茶楼地方大,倒是让聂茜的故事更添了点绘声绘色的可爱。老唐通常都会一手端着酒杯,手边放着酒瓶,另一只手拄着脸,眼睛半张不张的,像是醉了。但是每次又能准确复述出故事的重点,给出聂茜建议。
“所以,让我梳理一下啊,你是猎灵师,是要捉‘障’,为了不让‘障’危害别人,而人如果死的时候带着怨气就会变成‘障’?”
“对,课代表说的对。”
“嗯……听起来是个圈啊。会不会猎灵师死了以后都变成障了啊,或者障最后就变成猎灵师什么的?”老唐依旧是手拄着下巴,看不出是有些醉了还是若有所思。
聂茜眯着的眼睛转了转,“什么跟什么啊都。我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被这么邪性的事给缠上了。”
老唐用酒杯轻轻敲了敲桌子,“这可不是你风格啊,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怎么还前世今生宿命论了呢?”
聂茜摇了摇头,没说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口水鸡来啦!”老板两只手十分郑重地端着盘子出来,里面是白中透粉的鸡肉在黑中泛红的油醋汤里浸着。“你们两个崽子可给我好好吃,我这是牺牲自己的口舌之欲来满足你们的。”
“好啦好啦,知道啦老板,谢谢啦老板。”
“老板,怎么总看不见老板娘来亲自下厨啊?”聂茜说着就用筷子扦了块鸡。
“来来来你可别吃了,吃个东西话还那么多。”老板上手就把聂茜筷子上的鸡拿到嘴里了,一边嚼一边瞪了一眼聂茜,转身去给另一桌客人拿酒。
“聂茜啊,那个桃一木怎么样了。”老唐嘴里正叼着一块鸡,说话含含糊糊得。
聂茜嘴里也嚼着一块鸡,嚼了一会儿,咽下去才说,“桃一木怎么了?”
“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啊,就那样呗。他让我好好休养精神,以后跟他学一些道行,然后去斩妖除魔了。”聂茜一边说着,一边傻笑着比比划划。
“我是说,那么帅一小伙,你就没有啥想法?”老唐把头往前凑了凑,盯着聂茜。
聂茜喝了口酒,垂着眼睛盯着酒杯,“我可怕他,来无影去无踪,天天吊着张死鱼脸,我都觉得他和那个白衣女人是同伙……”
“是,专坑你这种人傻钱多的。”
“吃吃吃,吃你的,吃个鸡都堵不住你的嘴。”聂茜呲牙咧嘴地把一块鸡扦到老唐的碗里,然后自己夹了一块,低着头啃起来。
“聂茜啊,我,那个啥,我得回去一趟。”
聂茜嘴里的口水鸡还没咽下去就惊讶地抬头,老唐手里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按着,眼睛都不抬。
“怎么了?”
“我女朋友……找我,非让我回去。”
聂茜放下筷子,抿了抿嘴,“那行,你回去吧。”
老唐这才抬起头,“那你自己行吗?”
“没事,我没事。”说着,她朝着老唐摆摆手。
老唐走了,聂茜还坐着。老唐碗里,那块她夹给他的鸡,很大一块肉,只有中间一小块骨头。他只吃了一口。
聂茜满上了酒,转头喊老板,“老板,今天我晚点走ok吧?”
“成啊。”老板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过来。
聂茜朝着吧台的方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