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茜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先问自己为什么没问桃一木住在哪，找了半天原因，还是太蠢的缘故。

聂茜没有去找桃一木。她有点心烦，就待在房间里磨铅笔。用美工刀削出铅笔的芯，再用砂纸一点点磨出尖头。她慢慢地磨，也就七八只铅笔，根据用来画的地方不一样，磨出来的笔尖粗细程度就不一样。磨完了一个就放在旁边，由粗到细，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她磨得再慢，没过很久也就磨完了。聂茜拿起笔想继续画桃一木的画像，手抖了又抖，还是没能下笔。然后她把笔收了起来，躺在床上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样颓废的生活持续了好几天。跟以前一样，聂茜照样每天都做梦，但是现在的境况更能折磨她的神经，每天的梦都是同样的浅金色，同样的初秋的落叶，同样的桃一木，同样的女人在哭。聂茜每天都会在凌晨的同一个时间惊醒，坐在床上等天亮。

听起来惨吗？确实惨。

聂茜终于决定回趟学校，想回去看看。她今年是大四，已经算是请了很久的假了，学校里不知道有没有需要她拿的文件或者是签字的东西。她记得寝室里那几个挣扎在考研线和公务员线的嗷嗷待哺的室友，在她走之前貌似是让她带特产来着？

这时候的藩宁已经入冬，到了萧索的季节。许多落叶树现在已经掉光了叶子，直楞楞地杵着，在远处发白的楼的映衬之下倒有些像水墨画中的那些料峭的线条。路边有一些被扫起来的零散的落叶，一小堆一小堆地安静地待在不起眼的地方，那枯黄而又经了雨后变得松软的样子，让聂茜恍惚间想起了梦里黄叶那厚密扎实的脚感，每一脚都像是能陷进去，陷进去。

聂茜皱了皱眉，尽量不去想那个梦。梦中那些真实的细节、真实的触感、真实的颤栗和恐惧，都让她发毛——真实得发毛。那些毕竟都不踏实。

踏实的是什么？是食堂二楼拐弯处那家热腾腾的牛肉面，是超市外面那家冷饮店口感绵密的奶昔，是用寝室里偷偷插电的小锅煮出来的那一小碗热粥。

“唉，无知真好。”聂茜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回。

“爸爸回来啦！”聂茜“咣”地一声推开门，等待着室友们狂风暴雨的欢呼。

……

“啊，你旅游回来了啊。”笔芯明显还没睡醒的声音从上铺隔着被子瓮声瓮气地传来。

“怎么只剩你？他们俩呢？”

“老规矩，找男朋友的找男朋友，兼职的兼职。”

“元帅还兼职呢？不会吧，这都大四了。”

“她那工作还没到期呢，谁跟钱过不去啊。”笔芯打了个哈欠，“吃的呢？我们几个可是惦记老长时间了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聂茜扔了半袋糖炒栗子上去，“只有这个，校门口买的。”

聂茜在床上窝着，伴着笔芯有节奏的剥栗子声看完了两部电影，元帅才回来。又伴着他们两个有节奏的剥栗子声看了一部电影，去找男朋友的晴天也回来了。

聂茜有气无力地把带回来的一些小纪念品给她们分了，就又窝回了自己的床。听着元帅说着兼职那地方的一对小情侣和前对象的狗血故事，还有晴天说着自己和男朋友的狗血故事，一寝室的人乐了半天，笑累了也就半天无话。

忽然，晴天来了一句，“倩啊，你这一路上有没有遇上什么诡异事件啊？”

聂茜脑袋“嗡”的一下，可是另外两个室友听了这个话题却也居然都凑了过来。

“说说呗，肯定有，你不是去的那种古老小镇吗，说说。”本来还睡眼朦胧的笔芯这下也来了精神。

看聂茜没吱声，元帅启发道：“比如像去西藏旅行可能会遇上天葬什么的，去尼泊尔可能会遇到河边焚尸，去东南亚遇上降头术什么的，哪怕你去趟隔壁学校，上个月还死个人呢。”

对于这种灵异话题，或者说是超自然话题，好像每个人都有一种天生的热爱。很多人都会记得自己曾经仔细搜查窗帘——在睡觉前刺探房间里的黑暗角落——怀着某种让人愉悦的不确定感，想知道某处是否可能藏着某个孤魂野鬼。

聂茜心说，本来是要回学校摆脱噩梦事件的阴影的，没想到羊入虎口了。

一般谈论这种灵异事件，常常刚开始听一个人讲，然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争辩，一般都会分成两派，开始话题的人往往容易轻信他人，随后其他人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接着可能还会有个无畏的反对者出现。

聂茜实在是没力气和大家谈论这些事情，只是简单敷衍了几句。三个室友也觉得无趣，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分别回到自己的一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