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觉似乎并没有给焦虑的刑警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只是让老梁的老婆更不开心,小刘的夜宵费更上一层楼。
“师傅,你咋了,心情不好?”
“嗯。”
“师娘又让你睡沙发了啊……”
“滚!你个臭小子怎么那么多话!”老梁给了小刘一记爆栗,又燃起一支烟,“眼看着要评优了,碰上这么个案子又他娘的要泡汤。”
“师傅……”
“得了,我知道你要说啥。但是那几个局长科长的孩子不都轮到过了嘛?该给我们机会了吧……”
“可是还有赵大队长的侄子呢?”
老梁没说话,抽完手上的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骂了句,“真他娘的没完没了!”
“老梁!”
“啊,老姜,怎么了?”
“你们这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线索还是那些,没有什么新鲜东西。怎么,上面下来人催了?”
“啊,没有,没有,不用急。只是有点替你们着急,你说说这么棘手的案子怎么就让你摊上了呢?”老姜也点了支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却没有急着抽,只是轻轻地晃着。老姜是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矮个子,说话办事走路都很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意思。正因如此,他的眼神温和才显得格外特别。
“是呀,这个女人已经死很久了,很多痕迹都已经没了。”老梁又皱了皱眉,川字纹又深了不少。
“那今年的职称可怎么办啊。”老姜抖了抖烟灰。
“职称……总会有办法的。”
“老梁,别硬撑着了,年岁大了何必这么拼呢?你说说,你在这个职位都多少年了。我算算,该有个十几年了吧。要往上爬早就上了,更何况还有别人呢不是?前两天王局长上我家里喝酒的时候还跟我说起职称的事呢。要是实在不行,老弟帮帮忙,给你调去分局,过去就平地升级啦。”
老梁又抽了口烟,整张脸都笼在烟雾弥漫里,看着老姜和蔼的笑脸。“不用了老弟,哥哥心领了,哥哥现在这样,挺好的。”
老姜笑了,“好,那老梁你继续努力吧。”老姜又抖了抖烟,狠狠嘬了几口,掐掉烟头,摔到地上走了。
老姜刚走,小刘就忍不住嚷嚷起来,“师傅你看他那个样!”
“闭嘴!”老梁瞪了一眼小刘,继续闷头抽烟。老梁看了两眼老姜扔在地上的烟头,上脚碾了两下,然后掐灭了自己的烟,拿去丢进垃圾箱。
他走了两步,突然折返回来,“小刘,案发现场附近最近的居民区在哪里?”
小刘抓了抓脑袋,“应该是都挺远的,毕竟平时那里啥人都没有,而且这公园原本马上就要成建筑工地的,周围有居民区也不符合规定。”
老梁点了点头,去把烟头扔了。
聂茜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阿嚏!没感冒啊……”在公交车上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她还在想从桃一木口中说出的那个陌生的称谓——猎灵师。
“如果让我言中,你若真是猎灵师,那么根据上古的传说,猎灵师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任务就是找到那些流窜于世间的障,然后通过自己的能力让它能自愿消解怨气,进入下一世。”
听到“障”这个词,不禁又让聂茜想起小时候姥姥讲的那番话,不过她并不想承认世间就真的存在这么一种毁三观的东西,彻彻底底打破她坚持多年的唯物思想。
“故弄玄虚半天,到头来原来你也没真正见过,还上古传说呢,上古传说还有女娲造人、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呢!”
桃一木并未理会聂茜的鬼扯,很明显她只是嘴硬,心里已经倒向了桃一木这边。
“她既然找上了你,那就是你的宿命,躲不掉的,只能面对。”
“究竟什么是障呢?是灵魂吗?”聂茜不再嘴硬,瞬间变成了一副三好学生向老师求教的姿态。
“障……是灵魂的一种。”
“那他们为什么需要猎灵师收?”
“因为他们比一般的灵魂沉重,不能转世投胎。”
“为什么他们比一般的灵魂沉重?”
“因为他们有怨气。”
“障是一种灵魂……于是就必须要去投胎转世?”
桃一木苍白平淡的脸上,嘴角微微动了动,聂茜脖子上的桃木棒儿轻轻地晃起来。“天地人神鬼,万事皆有法。”
聂茜突然仰仗起了自己一贯不在线的智商,“等会儿等会儿,我怎么听说过,人死变鬼,鬼死变聻(nǐ)呢?”
桃一木刚刚才开始高深莫测的表情又立马变得茫然了,“什么‘鬼死变我’?”
“不是鬼死变你!是鬼……鬼死变成个死鬼之类的东西啊。”
桃一木马上恢复了装腔作势的嘴脸,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手,“不是不是,鬼哪会死啊,鬼都是等着转世投胎成活人的,你不要听别人嘴里混沁。”
聂茜只能瘪瘪嘴继续发问,“你说什么天地人神鬼……那障是属于什么?灵是属于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桃一木轻巧巧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堵住了聂茜的嘴。
聂茜安静了一会儿,又问,“我为什么会成为猎灵师?”
桃一木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一下,说,“可能就是抽签的吧。”
聂茜皱着眉打量了两眼桃一木,“你骗人的吧。”
“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你刚刚垂眼睛了!垂眼睛就是你对自己说的话不自信,你就是在撒谎!”
“行行行。”桃一木皱着眉摊手,“但是我没说谎,猎灵师确实不是能决定的,全是意外。而且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猎灵师也没那么容易。”他挺直了背,继续说,“你作为天生具有猎灵师体质的人,你要做的就是收回障。通常情况下可以通过实现障生前未了的心愿来减轻障的沉重感,由此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回来。也有些障不能,那就得施展一些手段来让他们消散了。”
“什么样的障就不能心甘情愿回来?”
桃一木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对傻子的怜悯,“不想心甘情愿回来的呗。”
“哦好吧……那这个女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聂茜看错了,她觉得桃一木好像是翻了个白眼,“人家都跟你拉扯到这份上了你说呢?”
身体不自主地前倾将聂茜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公交车到站了。聂茜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下车的时候仍然是四面八方的风从脖颈处“穿堂而过”如入无人之境。化雪可真冷。聂茜缩着脖子往前走,呼出的热气遇冷把脸边的头发都结上了冰碴。路上的人都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头压得不能更低,或者是因为围了很厚的围巾而不得不半仰着头,肩膀以上像极了各色的粽子,穿了长羽绒服的那些,则非常像企鹅,尤其是因为雪地靴厚重而三步一滑的,简直是神似。
这种要命的天气就该出去喝酒。
一路小跑进了自家楼道,一边走一边给老唐打电话:“喂,老唐啊,出来喝酒啊。”
“啥时候啊?”
“今天明天都行。”
“啊,这样啊……那啥,我可能去不了啊。”
“怎么?陪女朋友啊。”
“啊,她非得让我陪她去溜达,这两天……”
“行吧,没事,那得了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刚好到家门口,开门进屋,脱了马丁靴和大衣,在沙发上仰头瘫坐了一会,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谁想一起约个局吃个小饭喝个小酒?过了一会儿,十几个人点赞,评论里两三个人抖机灵,两三个人问时间。聂茜举着手机翻看着,评论里没有想约的人,点赞的里面倒是有一两个。
“算了,再说吧。”聂茜又放下了手机,疲累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