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茜苦苦寻找了多日的桃一木,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前,聂茜本是一肚子的疑问等着他来解答,而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顿风扫残云般把聂茜家的水果吃了个干净之后,就又匆匆离开了。
啊,对了,桃一木还在她的书桌上留了一张字条:“画不错。”
应该是桃一木悄悄布置下的东西的作用,那一晚聂茜进入梦境非常快非常容易,梦境似乎也更加真实了。
但是这一次的梦不是满天的白色了,而是浅浅的黄。聂茜站在路的中间,周围飘扬着巴掌大的黄绿相间的落叶,纷纷的样子,让聂茜想起了每到藩宁的初秋。每次一刮风就会飘下来这种已经枯死发黄但是却仍带着点不甘心的叶子。落下时很明显还非常完整又倔强,尚带着点委委屈屈没褪完全的绿色,冷不丁地就会扇在人脸上,若是风大一点,“啪”的那一下,实打实地像是挨了谁一巴掌。
聂茜一边走,一边凭记忆对应树和石头的位置,依然是当初的那个公园,还是她最初的那条道路。没有了风雪的阻碍,聂茜走得飞快,她想快些见到那个女人,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拐过熟悉的那个弯,聂茜放松地呼了口气,那个女人还在那,侧对着她,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头发,微微曲着背。
聂茜放缓了脚步,慢慢向前走。
女人站了起来,果然,她的身边还是坐着桃一木。桃一木这次倒是看起来心情非常轻松,从露出脸的第一刻就冲着聂茜平静地笑,微微露出一点白色的牙齿,像是一个年轻的灵魂。
女人和桃一木站在了路中间。桃一木一只手牵着女人的手。
聂茜走近,桃一木转向她,微笑着向她伸出另一只手。
桃一木的手是温热的,但是指尖是微凉的,轻轻地搭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搭在了女人的手上。女人的手很凉很凉,而且滑腻腻的,就像是半融化的冰块一样。
聂茜握住女人的手,女人没有挣脱。
女人慢慢转过头。
是一个脸色苍白,五官清秀的女子。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用有些忧伤的眼神看着聂茜,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是桃一木的翻版。
女人牵着聂茜的手向树林深处走去。聂茜心里有点慌,转头看向桃一木。桃一木就平静地站在原地,微微抿着嘴,目送着女人带着聂茜向远处走。他苍白而瘦削的身影,很快地在纷纷落叶的包裹中被吞噬干净。
她们走的地方没有路,脚下都是有些干硬的土和干裂的树叶,踩下去发出喀嚓喀嚓的大声的警告。这让聂茜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大学里同样发黄的但是柔软很多的落叶。只是那样细碎温柔的呢喃声,已经离她很远了。聂茜很快地晃回神,专心记住周围的路线和树木的位置。
女人最终在一棵银杏树下停了下来。她松开了聂茜的手,转过头,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聂茜,然后眼中滚出了大颗的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汇成了一条奔涌的河。她慢慢地绕着树走了一圈,又在树的旁边空地上走了一个圈。她停在原地,面对着聂茜。她的头顶是层层叠叠的树冠稀疏处漏下的光柱,像是舞台上的追光,正好将她罩在里面。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她呼了口气,从胸腔中发出的叹息声,隔着那么远,传到聂茜的耳朵里,仿佛是深夜中大海的潮汐。
她说,来找我。
聂茜猛地醒了。窗外还是黑的,有着两点微星。
天应该快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