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出了东潼关,进入了关中地面。徐君香等人已先到了京兆府,在那里装好了货,只等龙依依她们一到便走。
一路向西行走,中午的时候已经到了渭南县,在此地停马吃了中饭,便又继续赶路往下走去。下午的时候就到了骊山附近,驻马在此休息了一番。黄昏的时候就见晚霞出来,映照在骊山上,为山涂上了一层赤霞。而黄昏映照下的骊山如一匹黑色的骏马,安静的躺在大地上,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看起来神圣安静而祥和。
这时天也蒙上了一层黑纱,几人便继续往下走去,不多久的时间就到了京兆府,找到了徐君香他们,说了一些别后的话,就各自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众人先在京兆府附近赏玩了一番,将附近的风景名胜赏了个大概,下午便启程南去到了户县。在这里卸了马却不再往下走了,阿息问道:“这时间还早呢!怎么不往下走去多赶些路?”
徐君香道:“你不知道,从这里再下去就要过秦岭,这秦岭山高林密,里面岔路又多,很容易就走叉了路。加上秦岭里面很多山贼,人们从这里过路往往是要在中午人多天气又很好的时候才敢过去,这时过去准保遇上山贼。”
阿息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几个山贼不成?再说我还正想会会这些山贼,为这里的百姓除一害。”
徐君香道:“虽是如此说,但还是小心一点为是,走我们这一行的,除了大胆,更重要的还是小心,可以安全过去就别自找麻烦。”
阿息听她这样说,就觉得这人胆子太小,顾虑也多,冷笑道:“一些山贼能成什么气候,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被几个山贼吓得不敢前进,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龙依依道:“阿息,你可不要太小看这些山贼,听说他们当中为首的一个名叫杨雁云,曾是太宗年间一个志勇双全的大将军,驰骋沙场,为大宋朝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后来因为太宗听信奸臣的话,认为他暗地里和辽人勾结,要治他的罪,他一负气偷跑了出来,在路过秦岭的时候将这里山贼杀死,自立为王。后来很多走投无路的好汉听说这个消息后都跑来投奔他,因此他这里也是好手云集。加上这秦岭到处是高峰峭岭,他们占据这些陡峭的地势,就连朝廷几次派兵围剿他们都是无功而返,我们这些人过去又有什么用?”
阿息见她将这些人说得这么厉害,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心想龙依依这几年不闯江湖,胆子也变小了,若是放在一两年之前,她什么不敢闯,龙潭虎穴也是捣过,还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如今松懈了这几年,将她的那份豪胆也渐渐消磨下去了,也开始在这里像个前辈似的顾这顾那,好让人心里不爽。
冷笑道:“我看你们就是怕事,果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么?我看倒不一定,光听名头哪个不怕人?我看他们名头放得响,本领肯定也就稀松平常,你又何必说这些话自己吓自己呢?”
龙依依道:“我这并不是怕人,也不是说的空话,像你这般傲气的性子若是遇上他们准保会吃亏的。”
阿息见她说自己,就有些不开心,将脸偏到一边道:“我才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依依姐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活的可是越来越……不如了。”她本来是想说活得越来越窝囊了,但一想这样说不好,一时又想不到可以代替的词,只得随便顶了过去。
龙依依道:“你还初涉江湖,等你到江湖上混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情就明白了。不是我胆子变小了,而是江湖上人命如草芥,指不定那天就因为自己一个性子不合被人杀死了,那时再后悔也是晚了。”
阿息道:“你能有多大年纪,也来和我说这些!”
龙依依道:“好吧,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也是没用,不过我还是劝告你,这秦岭晚上可是去不得。”
阿息当下也不再说话,可她却在心里暗暗的预谋着一件事,心想我到时就要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等我将那些山贼全部除了,看你们怎么崇拜我,到时我非得将你们好好奚落一番。
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的,因为她一个人虽然有宝剑,可毕竟有些势单,想了想决定叫陈玉锦同自己一块去,便悄悄走到他旁边小声问道:“五哥,你想不想去。”
陈玉锦道:“去哪里?”
“过秦岭,将那些山贼都灭了。”
“就你?”
“怎么,你不信?我有宝剑。”
“你那宝剑对付一般人还差不多,若真的遇上高人,你那宝剑就像木块一般。”
“那些山贼是高人么?我看他们也就吓唬吓唬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真能有什么本事,看我过去不把他们全部剿了,到时可是大功一件。”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别太逞能了,到时若真吃了亏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现在可不知道阿息心里的谋划,以为她和自己说这些不过是为了闹着好玩,说说而已,阿息经常喜欢说些大话的,因此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阿息此时心里却已经非常确定了,她见此时就连陈玉锦也不肯站在自己这一边,心里就越发的气愤。心想我今天若不将这些山贼抓住,我就不回来了,我就是要你们知道,你们全部都是些胆小怕事的,让我一个小姑娘将那些山贼打趴,看你们到时惭愧不惭愧。哼!一些剪径的小贼,能有多大的本事?
她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非常的舒服。只等晚上到来,大家都睡了,自己那时再偷偷的跑出去,快速将那些山贼灭了,再跑回来叫他们去看。那时自己就在一旁冷眼看他们如何的为自己的话感到羞愧,又如何过来称赞自己是真女侠,今后再不敢小看自己。
她越想越开心,真是等不及天快点黑下去,等天一黑自己就假装睡了,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否则就不能让他们产生震惊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阿息早早上了床,假装闭着眼睛,可脑袋里面却非常清醒,思维异常的活跃。想的尽是成功以后他们如何的另眼相看自己,如何的自愧不如,有时想到开心之处忍不住都要笑出来,但因为龙依依就在自己旁边,所以她不得不忍着。可忍得住笑声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龙依依见她闭着眼睛脸上却总是带着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态,心中好生奇怪,也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本打算问,但见她闭着眼睛在那里装睡,也就没有问下去了,吹了灯也就睡觉了。
龙依依晚上有些失眠,又因为心里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所以更加睡不着,一夜翻来覆去的。阿息心里就很是心烦,很怕龙依依会失眠到第二天早上,那时赶路的人都已经起来了,自己所有的计划就泡汤了。因此心里又是烦闷又是担心,又不敢说话叫龙依依快睡,心里真是好生着急。
阿息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真像个死人一般,有好几次龙依依翻身都将她撞到,可阿息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是真已经睡得很死很死了一般,任你天大的动静也将她吵不醒。也是幸亏现在是晚上,因为此时她虽然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不耐烦的神气。
好不容易熬到四更天,龙依依的呼吸渐渐平稳。阿息等了一会儿,确定龙依依已经睡着了,又小声的叫了一声她,也没有听见回答,阿息便小心翼翼地起了身,穿好衣服鞋袜,拿了宝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一走出去她便开始跑了起来,到马槽牵了一匹马,飞快地往外面跑去了。
此时她可不敢有一点耽搁,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可能再过个把时辰徐君香他们就要起来装货赶路了,那时他们准保发现自己已经不见了,追赶过来时虽然自己可能已经找到那伙强盗并将他们杀伤大半,可他们一过来抢了功,和自己原先的计划相比就要大打折扣了。
出了门,只见天空之中挂着一轮明月,旁边闪着几颗不太明亮的星星,在银河之中忽隐忽现。深秋的夜晚寒气渗人,冷风一吹吹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前面高大而雄伟的秦岭就在眼前,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在黑夜的笼罩下看起来神秘而又莫测,引起人无限的遐思。
静谧的夜晚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阿息“答答”的马蹄声伴着一轮孤月游荡在天地之间。静静地照着她和不远处深沉静默的大山。
进入秦岭,只见里面小路纵横,而且弯弯曲曲,每一条路都延伸进山峰内部,如果没有一个熟悉路径的人跟在旁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走迷了路。那时在这里面像是绕迷宫似的乱绕,可能一个月也绕不出去,到时就是不被山贼抓住,饿也得饿死。
可此时阿息就是为了来找这些山贼的,因此她一点也不怕走迷了路,只靠感觉拣着那条路便走那条路。这时天还很黑,秦岭里面黑黢黢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时还传出一声夜猫子的叫声,很是瘆人。
阿息在里面胡乱绕了半天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她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慌,心想这些山贼此时肯定还在睡觉,等他们睡醒了龙依依他们大概也就醒了,那时自己的计划还是不能成功,说不定还会被龙依依他们赶到说自己太任性之类的话,而那时自己并没有杀死一个山贼,当然也就不好反驳,只得任由他们说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更加的慌了,心想自己若真没找到山贼将他们杀死,也不能被龙依依他们找到。那时自己偷偷躲在山里不出来,任他们怎么找自己就是不做声,等他们走了自己再去找那些山贼,那时肯定就很容易找了,再将他们杀死,然后再去找龙依依他们,虽不如预先想的那么好,但也得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样一路漫无目的的乱走,东边天空也渐渐翻出鱼肚白了。神秘而又黑暗的秦岭开始慢慢揭开他的面纱,只见一座座参天耸立的山峰横亘在身边的小路旁,仿佛是要插入云霄,一半截伸在云雾之中。上面横生着很多松柏,在晨风下摇摇晃晃,伴着一丝丝似梦似幻雾气,看也看不真切,仿佛是天上伸出的仙树,枝丫在云层中摇摇摆摆时隐时现,真假难辨。
有了大山的相衬,这时的小路看起来更加的小,简直就像是一条羊肠小道。若是站在山峰上面看,阿息简直只能成为这条羊肠小道上的小黑点。
眼见天已经快亮了,阿息心中燃起的火也渐渐熄了下来。加上她一夜未睡,此时有些睡意来袭,坐在马上竟迷迷糊糊打起盹来。
马在路上颠来颠去,阿息刚一睡着又被颠醒,有好几次差一点从马上摔了下来,幸好她及时抱住马头才得幸免。可一个脑袋却似要被瞌睡扯大了,难受得要死。阿息便想要将马停在哪里下来睡上一觉才好,看来看去找不着可以睡觉的好地方,这时她的眼睛被一处地方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