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内,此时的人物已经由李秉佑、阿竹、凤皇换成了白无忧、阿竹、凤皇。
“我的人已经打探了出来,这李辰俊被李秉佑关在了建章宫之中的凤阁之中。那凤阁偏居于简章宫内,脊饰铜瓦,四面环水,只有一条水路通的,可以由船只通往那处。”阿竹看着窗外明媚的月光映照在雪白的地上,想着在北国那个一心一意等待着自己归去的女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怔怔。
凤皇轻轻的吹了吹有些烫人的茶水,慢悠悠的说道:“我相信这个事实已经被阿姐所知晓!因为我的人今夜在皇城中看见带阿蛮出宫的人便是*厥的突曼太子呢!我亦相信过不了多久,想要相助李辰俊的人也会得知这个消息的。不过么,....”他邪魅的一笑,没有多说。
“不过么,这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掌握在李秉佑和谢贤的手中的。只怕是他们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等那些人来救,好让他们这些乱党在营救他们主子的过程中,与他们的主子一同赴死,一网打尽。到时候,只说这营救之人是杀害之人,也不是不可的!对么?”无忧看着另外两个将所有的人的性命都踩在自己脚下的人,眼中突然便有一丝悲悯,他们活得太过于清醒,所以往往更是痛苦。
凤皇将那杯已经不再烫人的茶水轻轻品了品,眼睛里有一瞬的悲伤,随即又是那种邪笑的明媚,“我知道你担心阿姐,不过放心我和竹公子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定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无忧担心的并不是阿蛮会受到这种刀剑的伤害,他了解她,她不是那种在身体上受了伤便缓不过来得女子。他害怕的是她的心灵受伤,他知道她有一颗多么脆弱的心,知道那一颗心中饱含感情,对于任何的人任何的事都有着水一般的柔情。她害怕的是当得知他们这些人为了权、利而如此的丑陋不堪的时候,她的心当是多么的失望。
“当初最有继承希望的淮北王在泰召集李辰俊、李秉佑和他的时候吟道‘世事无常耽金樽,杯杯台郎醉红尘。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话古今。’算是明确的推辞了帝位,而另外两个人面对面却什么也没有说。帝位注定是孤独的,谁能耐得住孤独,谁便可得天下。如今,既然李秉佑已经得了天下,那么对于李辰俊来说杀与不杀的意义都没有多大区别了!”无忧轻轻的诉说着这位皇子的不幸。
他的不幸就来自于他的出身让他最接近于权力,而他的能力却又让他驾驭不了权力。
“但是对于在意他的人来说,还是希望他能够继续的活着。你们忘了,当初他的岳父耿延可是一天之内上了十道书给皇太后,想要弹劾谢贤。可惜弹劾不成,最后反而丢了自己的官帽,出逃在外呢!还有他养的那些死士,据说李秉佑和谢贤的人马到达云韶府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空楼呢!”阿竹轻轻的笑着,看着手中的杯子在月光的照印下闪着幽焰的绿色光芒。
凤皇也笑了,笑得有些漫不经心,“要不是竹公子有意去通知他们,恐怕他们也会被一网打尽的吧!”
当初情势危急,本就是他们将李辰俊逼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直到现在凤皇都不明白为何不将他们赶尽杀绝,而要故意留给他们一线生机。这从来就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的做事风格早在他十岁左右的时候便显现出来了,赶尽杀绝,寸草不生。无论是后来的燕王李旦还是丹阳公主一事都是如此。
“若是我当政,我自然也会一次便将他们赶尽杀绝,绝不留后患。可是这件事情不是我们所主导的,参与的人中除了你我,还有当今大周的帝王以及当今大周的相国。若是我们真的让逸安王一伙寸草不生,恐怕到时候你我便成为了下一个被对付的对象吧!”阿竹无声的笑着,可那笑容之中却多了一分的杀气,三分的残忍。
无忧与凤皇心里都明白,阿竹所说的是实情。凤皇的血液之中流淌的是凤国的血液,无忧的血液之中有一半是南国的,而阿竹的血液之中甚至流着的是所有人都不明白的血液。这一切都是危险的,尤其是当他们都处于权力巅峰的时刻。
“那么,阿竹准备如何做呢?”无忧手中的白玉杯似乎格外的晃眼,在深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惨败。
阿竹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慢悠悠的道:“伺机而动!”
“李辰俊已经是丧假之犬,真的有必要留着?”凤皇看着两人,撇撇嘴,似乎对于这个逸安王的生死并不怎么在意。
无忧轻叹一声,起身拍了拍凤皇的肩膀,笑道:“丧家之犬也是犬,总有一天能够起到他该有的作用!”说完,便往自己的房内去了。
凤皇与阿竹互相看了看,似乎也是相看两厌,于是也没有再交谈,都回自己该回的地方去了。
第二夜,相思果然前来寻找阿蛮。也是她孤身一人,但可以看出她身上的毒伤已经好得十之八九了。她轻轻的坐在阿蛮的卧房之内,看着阿蛮一副闲情逸致的样子,正在整理一本古老的书册,顿时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会珍惜眼前这个女子的生命,可是她珍惜之人的性命此刻却全权握在眼前这个恣意潇洒的女子手中。
对于李辰俊的爱,她这一生也许也不会说出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远远的守望着他,望着他好。因为,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你说知道王爷被囚于何处?”相思见阿蛮已经将那卷残破的书卷收好,放在了锦盒之中,便急切的开问。
阿蛮想了想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心中有所思有所索,便开口道:“是的,我得知的实情是如今李辰俊正被关在建章宫中的凤阁之内。这凤阁里的险恶,恐怕也只有你才最清楚的吧?”
相思一听,面上的寒冷更加的加了几分,她心中明白这凤阁远看就是一座赏景悦目的水中楼阁,可内里却是机关重重,里面更是有牢宇陈陈,阴森凶险,如同阿鼻地狱。自己并非害怕这座牢笼,而是害怕救不出里面的那个人。
“你这个消息可是确定的?”相思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心内似乎正有万千的针在扎一般。那个人不仅仅是王爷,不仅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心中认定的唯一爱人。
阿蛮轻轻的将李辰俊送给自己的那个碧血手环套在相思的手上,又缓缓走到相思的身后,将那支李泰赐给自己的玉簪花步摇和那本自己精心修补的《广陵散》卷一起装入了精致的匣子之中,关上。
“我说的当然也都是真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路上逃离皇城都是有惊无险,无人阻拦,这也太奇怪了些吧?”阿蛮将精美的匣子放在自己的收藏架中,慢慢的看向一边坐着沉思的女子。
相思慢慢的抬起她那张因为病痛而更加惨白的脸,神色有些凝重的说:“你是说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阿蛮摆摆手,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够知晓他们的所有。不过依着眼前的情形来看,他们应当是知道我们的出逃。不过我想他们现在也许已经布好了一张天网,就等着我们,不,应该是你们一群人去钻呢!”
“你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前去救王爷的消息了?”相思有些吃惊,她知道杀手之中一旦对方知晓自己的一切之后,便很容易抓住自己的要害,便能够更加精准的一刀致命。如果此次的救人计划被对方完全知晓,那么他们岂不是连一分的胜算也没有了么?
阿蛮轻叹一声,道:“相思,你是杀手,更是暗影,更应该知道其中的关窍。当初你们在云韶府内的所有暗卫都轻易的在李秉佑的眼皮子底下逃开,他怎会不怀疑你?日后更是会处处对你提防了。只不过他却没有露声色,直让你在他的面前露马脚,慢慢的现了原形。如今他已经知晓你是他人的暗卫却不将你赶尽杀绝,就是要引你入瓮,来个瓮中捉鳖。不过他要捉的可不仅仅是你,而是逸安王在长安城中剩下的所有党羽!”
相思苦笑一声,道:“当初王爷进宫来见皇太后的时候,我心内就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不好。可是当时李秉佑将我们所有的暗影都一双一双的放在了最重要的皇城碍口,我怎么也脱不了身。他们是以雷霆之势将王爷逼入了绝境,我也是事到临头才知晓的,如何能够才去通知云韶府之中的人呢?只是当今的大周皇帝如此的歹毒,我真怕....”
怕什么她并没有说出来,但阿蛮却早已经洞悉。
“相思,无论是谁登上那个位置都难免要冷心冷血的!假如真的是你家王爷登上了这个位置,我相信你比我还要清楚他会怎么处置李秉佑他们一干人的吧?”说完后,阿蛮却有些后悔,其实她不应该这么说的,她知道最是帝王无情家,可到底也不该无缘由的伤一个女子的心,“他们既然给我们设下了这个套,那么我们就必须如他们的愿,进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什么?”相思不解,既然已经知道是个圈套,又为何要自寻死路呢!
阿蛮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开口道:“将计就计,我们必须让他们相信我们中了他们的圈套,这样才能够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做我们想要做的事情!”
相思觉得有些心痛,“你是我让我们白白去送死,从而在死中寻找一线生机么?”
阿蛮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开口:“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此次救人的计划本来就不完善,如今看来只能在夹缝之中求得生机了。”顿了顿,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在叫上水性最好的几人,让他们与我们在一起。大部分人马当然是要进攻凤阁的,其余的人马之中让他们分为三队,分别守候在覆盎门、雍门、覇城门之外,雍门之外的人数更多一些便好!这样到时候,也算是有人接应了!”
“你为何这么自信我们都会听你的安排?你觉得我们能够全权的信任你么?”相思突然便抓紧了手中的残虹剑,想来是有些动了怒气。
阿蛮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道:“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可是你已经相信我了不是么?我不相信堂堂逸安王养的都是些废物点心。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你家王爷被关的地点了,不是么?若不然,干嘛你一上来就来盘问我?”
“的确!可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人都会随着你的安排来做事情呢?”相思的手还是在剑柄上,只是微微松了松。
“因为我都是按照你们原来的剧本,原来的计划做事的啊!我相信你们内部的计划也应当与我所说的基本一致吧?不过我只增加了一条,就是让几个水性好的人与你我在一起,不是么?”阿蛮并没有很在意脖子上的那柄冷剑,而是轻松的说着。
相思突然便将手中的剑又收了回去,轻声的问:“可是明日便是我们动手的时刻,可是皇城八门的通行腰牌以及调动禁卫军的虎节都不在我们的手中。”
“我想等明日我进了宫,定然会遇上陛下,而陛下必然会给我机会让我得到这几样东西的!”阿蛮淡淡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