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想着便将哥哥阿竹当时讲完凤国的所说的话说了出来。
公子小白轻轻的将阿蛮放在披风外面的手放入披风下,才开口说:“清河公主便是凤皇的长姐,凤皇是凤国唯一的王子。但是就像阿蛮说的,山河破碎,国不复国,家不有家,这作为一国皇室的清河公主和凤皇命运也是宛如浮草,飘零于世!燕王李超生性暴戾,喜好美色,而这清河公主和凤皇都是世间少有的美色,他又岂能放过?所以纷纷纳入自己的府邸。直到后来先帝召所有诸侯王进长安城,燕王李超便带着他们两姊弟入了长安。在后来燕王病死,新帝诛杀燕王旧部,凤皇才得以脱身,流落长安,有了自由身。”
阿蛮想不到那个有些邪魅傲娇笑容、有着如花似玉面庞的美男子竟然有如此悲痛的过往。一个年不满十岁的男童、皇族,本应该是栖息在父母的羽翼下享受父母宠爱,享受无上荣宠的时候,而他却早已尝遍世间种种心酸苦楚。为人禁脔,这种仇恨与屈辱,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若非亲身经历,谁又能理解个中深入骨髓的恶痛。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已经如此的沉重,在生与死之间,他必须做一个选择。阿蛮相信大多数人一定会选择死亡,因为死是一种极为容易的活法。但身负国恨家仇,身负复国大业,生与死的选择,与他,太艰难了。他最终选择了最为艰难的活,复仇,屈辱,绝望,无助支撑了他生存的希望。他人生的灾难由此开始,他仇恨的种子由此埋下。
“那他姐姐清河公主呢?”阿蛮一边接过公子小白递给自己的白色手绢,边有些凄凉的问。其实在她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结局。生着艰难,而死容易。
“清河公主是和燕王一同死去的,在燕王过世没有几分钟,她便咽了气。大概是那几年的非人的生活对她摧残的厉害!”公子小白嘲讽而又心疼的说了一句,接着又道:“燕王虽死,但谁又能记得起南边那个以采玉贩珠为生的凤国了呢!自古以来,强权便是一切,至于弱小的么就只能随着历史而消逝。”
不知为什么,阿蛮听了凤皇的故事后,坚信这燕王就算再暴戾残忍,对凤皇他们两姊弟也是好的,只是他是高高在上的王,任性而为的皇者,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与勇气。所以他摧毁了他们赖以为生的家园,屠戮了他们的兄弟姐妹,覆灭了他们欣欣向荣的国家,在他与他们之间埋下了家仇国恨的鸿沟。
阿蛮进了公子小白的院子,才想起自己应该回去跟姐姐和痞子哥哥说一声,免得叫他们担心。于是,提上裙子便要往外冲。公子小白一把抓住了她,问:“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
“我去跟家里人说一声,说我没事啦,免得让他们白白担忧!”阿蛮被拉到了公子小白的怀里,面上有些羞意有些着急。
“我已经让白衣去报信了,你不用担心了!”公子小白将阿蛮轻轻的放开,淡然的说。当然他并没有告诉阿蛮的是其实就在她出宫门的那一刻,宫墙边上一个小乞丐偷偷瞄了几眼便转身跑了。大晚上的,哪里会有乞丐还在乞讨呢?再说了,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乞丐会乞讨到皇城脚下吧!这不是硬生生的打皇帝的脸么,那乞丐要么就是活得不耐烦找死要么就是在探听消息了。显然,小乞丐属于后者,公子小白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他转了转他手上的白玉扳指,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大概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又听了凤皇这凄惨异常的故事,所以阿蛮显得很困,在沐浴之后,便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在昏昏沉沉中,阿蛮悠然转醒,听到自己房门外大殿中有两个男子的声音,具体说些什么她并没有听清,不过似乎正在激烈的争执,一个要去做一件事,一个则强烈反对。阿蛮还没有睡饱,心中有些怒气,迷迷糊糊中起了身直接打开了房门,向那两个争执的男子大喊:“大清早的,你们吵什么吵?”
两个男子同时转过身来看着她,一个是公子小白,一个正是昨夜谈论的凤皇。阿蛮这才清醒,想起自己此时身上只着白色中衣,更本是不能见人的。她懊恼一声,急忙将门关上,躺回了床上。
外面那凤皇邪魅的笑着,狷狂的对公子小白说:“这就是你看上的姑娘?也太平常了些吧?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纯纯粹粹是一小姑娘嘛!真没想到你心仪的女子是这样的!”这凤皇显然是故意的,故意大声的笑着,故意大声的嚷嚷,生怕是被窝里的阿蛮听不见。
阿蛮哪里还睡得着,急急忙忙的穿了衣裳,破门而出,气愤愤的看着那美轮美奂像是一幅画一般的凤皇,想看看他看着自己在自己身前还能说出些什么样的浑话。
这凤皇也没有让阿蛮失望,他从头到尾的打量了阿蛮一番,对着公子小白道:“你眼光真差,你看上的女子没有容貌身材就算了,连品性也如此的坏。活脱脱的一个母夜叉、母老虎呐!怎么,你以后娶她是打算将她供养起来呢还是天天受她的气呀?无忧,女子最重要的并不是他们的容貌品行,而是身材,那样睡着才舒服呀!”
阿蛮目瞪口呆,又为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给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公子小白轻轻的将自己身上的白虎裘衣解下披在阿蛮的身上,有些责备的说:“天冷,怎么不多穿一件衣裳就出来?感染了风寒可不是玩的!”说完,又对对面的凤皇说道:“你就别在逗阿蛮了,阿蛮可听不得你那些玩笑话!”
“怎么?害怕我把她带坏?”凤皇朝着公子小白邪魅的一笑,“你应该感谢我,等我将她*好以后,舒服的可是你!”
阿蛮被他这番口无遮拦的话语顿时震住了,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公子小白白了凤皇一眼,说:“你别再逗阿蛮了,阿蛮可不想再听你那些无聊的玩笑话了!”回过头又安慰阿蛮:“阿蛮,你不必与凤皇计较,他就是这个性子!”
“哼,我才不会与他计较呢!”说完,她往前面的软榻走去,坐在上面仔细的观察着前面的两个人。两个人都有着无双的容颜,但又大不同。公子小白温润如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同松下之风,高而徐引。而这凤皇体貌艳丽,柔美邪魅,纤妍洁白,形体俊美,肌肤如白玉般诱人,螓首膏发,自然娥眉,让人过目不忘。真正是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凤皇,妄为一生。凤皇,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
“你明明已经得到了自由身,为何又要卷入这洪流之中呢?”阿蛮盯着凤皇盯得久了,不知不觉间话已经出了口。
“子非鱼,安知鱼之志?我如今已经走得太远了,没有了回头的地步!”凤皇缓缓的说着,似乎是在回答阿蛮的问题,又似乎是在给公子小白自己的回答,更像是在为自己暗暗的下决心。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凤山,想起了自己的凤国,响起了自己的母皇,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更想起了自己的臣民。唯一没有想起的便是过去的自己,那个干净、快乐、无虑的凤皇。
阿蛮没有回答,公子小白也没有回答,毕竟家仇国恨之事一言难尽,三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凤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姐姐清河公主去世之前的情景:他们姊弟、凤国的仇人已经躺倒在了华丽的床榻之上,他那垂老的枯手威威嗖嗖的挂在床前。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山河破碎风飘絮,家国不复怎安身?姐姐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拉着年仅十一岁的自己,满面的泪痕,凤凰并没有哭,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那死老头死的并不是时候,姐姐和自己的计划也都落了空。他知晓了谁是幕后的掌舵人,知道了他提前了燕王的死期,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成了空,一切都又归了零!而这次连姐姐也要离开自己了。从此这个世界上便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所以他更不能哭。姐姐泪流着对自己说:“凤兮凰兮,何时归故国?凤兮凰兮,何日复家园?”说完后又垂泪许久,才说:“我已垂死,生前五拜许五愿:第一盼早归故国;第二盼凤皇身健永千岁;第三盼且图永远;第四盼永不分散;第五盼凤山白玉翠宝永相存,做个大风车。”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义无反顾的独自承担起了整个凤国的复兴大业。他注定走的决绝。
后来,当他随着丹阳公主再次登上那至高的皇城,登山长安那青色的城墙时候,遥望着远的不能再远的南方故国时,烈马也不能踏碎那些惆怅的过往与悲凉。他在血与泪之间坚强的成长,孤独的背影沾满萧条的沧桑。他无视那些宫中宫女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忽略那些文武百官的议论纷纷,更嘲讽着长安城中流传的歌谣“凤皇凤皇,止于长安,雌兮雄兮,飞入紫宫入阳宫”。他所有的一切都被人轻易的剥夺走了,包括自由、自尊、爱情等等。他只剩下一个伟大的信念点燃着他的余生,那边是复仇复国。他利用自己的美丽蛊惑着身边的人,利用着他们甚至是出卖着他们,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丝毫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心中也丝毫没有愧疚,因为与自己所失去的相比,他们所失去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天已经亮了,你该走了!”公子小白有些清冷的声音唤醒了陷入过去的凤皇,也叫醒了胡思乱想生拉硬拽来猜想一切事情的阿蛮。
“是的,我该走了!”凤皇对着公子小白邪魅的一笑,朝着殿外走去。那一抹身影在微白的光亮中显得尤其的凄美!
阿蛮叹了口气,问身边站着的公子小白:“你说,他会如愿么?”
“但愿吧!”公子小白轻轻的说了一句后,又说:“凤皇心内怨愤太深,忧思太重,终究不太好!”
阿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等到了吃早餐的时候,阿蛮突然将自己昨夜所想的关于公子小白是一国王子的猜想一股脑儿的对他说了,边说还边例举了自己这么说的理由。
公子小白安安静静的等她说完,而后将手中的白粥放下,问:“那阿蛮希望我是王子呢?还是就是单纯的公子小白?”
阿蛮想了一会儿,才说:“富贵如浮云,权势也终将过去。所以我倒不在意你究竟是单纯的公子白衣呢还是小国王子,我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卷进这些世事,还有你抽离这些争夺的意志力!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富贵荣宠、权力江山,都是尤其的吸引人。”
“我记得你说过:富贵宠荣,不见得就好;尘缘将尽,也不见得就坏。所以我今生肯定是只想寻一个可以伴我吹箫抚琴、吟诗作画、登高远游、对酒当歌的秒人。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求了!”公子小白淡淡的说,既是对自己说,也是对阿蛮说。
“可若有一天南国出现危机,真正需要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