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剑气如虹,笛声清远,玉面善心,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世间还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哥哥阿竹呢?
阿蛮今日受了刺激,又经历了生死,心中正委屈得要紧。猛然见了从小便最疼爱自己的哥哥,瞬间便回身抱住了他,不顾形象的嚎哭起来。哭着哭着竟是连眼泪鼻涕都统统抹到了阿竹翠绿色的衣服上。
“好了,好了。你既是我独孤家的女儿,便自当有独孤家的气度。为了这芝麻大点的事儿就哭成这个样子,说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么?”他见自己这从小便当宝贝宠爱的妹妹还是哽咽不已,心里到底是柔软了不少,摸着阿蛮的脑袋,安慰她:“好了,若是你真的委屈,你便哭吧!就在哥哥的怀里哭,将你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哭干净。等你哭完了,哭舒服了,便将那让你伤心之人,让你受委屈的人,告诉我。我便用我手中这把承影剑将那让你受委屈之人的头颅斩下,让你彻底的消气。”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阿蛮知道哥哥手中的这把承影剑与冰封在天山的忘归剑是一对,是这天下的名剑,若是谁受了其中的一剑自然也就会没命了。
阿蛮听了哥哥后半截的话,倒也就真的停下了哽咽抽泣。她泪眼中看着自己哥哥那张菱角分明的面上的那双橙绿色眼睛,看着里面冷冷的满是杀气,想着哥哥到底还是真动怒了。
哥哥定然是不会懂今日阿蛮心中委屈究竟为何的,他必然也不想懂。阿蛮知道哥哥在意的不仅仅是自己所受的委屈,他心中气的是这暗杀之人对自己步步狠逼,招招致命。可是阿蛮知道她不能让哥哥前去追查,因为她知道这人是谁的手下。
武功如此卓绝,又故意影奕自己的身份,又恰巧出现在他身边,不是江湖高手还能是谁呢?而这天下能任意驱动天下侠客的人除了这侠客之首又有谁呢?
他当初说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我不想美人,还能想什么”和“只有权力才是这一切的保障”,以及自己当初在画坊之外所说的关于“一国之母”之类的戏言。纷纷扰扰,仿佛正慢慢的明晰起来,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地串成线,再慢慢的连成片,形成一张巨大的黑网,在长安城上铺洒开来。又想起姐姐在那合欢树下许下的“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夜欢合”的心愿,心中是阵阵凉意。
果然世间男子都是凉薄如夜,当初的恩爱转眼便是过眼云烟。阿蛮心中阵阵悲意,竟悲得连着自己的心肺都开始疼了起来。姐姐,我该如何呢?我该如何面对你呢?想了一会儿,心内自然冒出了两个字“如意”,想到这个名字心中又是一阵悸痛,那个孩子,那个还在姐姐肚中的孩子,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那个集结了众多人心血的孩子。
突然之间,阿蛮便知道自己不能将整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只能将其咬碎往肚中吞,慢慢的让其腐烂。她轻轻的抬起了那张眼角哭得微红的脸儿,对着哥哥道:“一切都要怪哥哥,一切都怪你。爷爷糊里糊涂将我许配给那爱流口水的车师太子,哥哥为什么不阻止?阿蛮一向以为家中最疼爱我的人便是哥哥,想着哥哥定不能让我受委屈,谁知哥哥却不闻不问,一个人跑到了天山去。害得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来到长安,受尽了欺负!”
“阿蛮,这世上也就你这样没心没肺!爷爷虽然不该将你嫁给那你不喜欢之人,可他到底也没有拘着你啊。若是他老人家真的要强硬将你嫁给车师太子,那你又如何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呢?再说了,我在离开之前特意在你的荷包中装了一斛珍珠足够你玩遍这世间的任何地方。再者,若是没有爷爷的准许,那凌烟阁四将能够一路尾随着保护你?你呀,真是被宠得太过,太不像样了!”阿竹先是认真严肃的将阿蛮教训一番,不过后面的眼光中却透着凌厉,话语中却透着杀气了,“不过,你来了长安以后却是由无忧来照看了!哼,看了你如今身处险境他却连个影子也不见,到底是我托付错了人。”
略微一沉吟,他又开口问:“阿蛮,你怎么的得罪了这江湖中的杀手?还是说是你无意中撞见了不该窥见的东西?无论如何,我得查个明白。看那杀手剑气凌厉,招招致命,又用的是状极古雅,有刚柔力,能弯曲自如的残虹剑。这天下除了兰陵大侠客朱一刀和逍遥曲凌仙的女儿相思,恐怕是再也没有人了!”
相思,相思,怎么又是这个女子,前次下蛊之人是她,如今刺杀自己的人亦是她,她与自己究竟是结了几世的仇几世的怨几世的恨呢?
“不过,杀手相思虽是女流之辈,可不但精通剑术、刀书,还精通蛊法。如今她虽用的是残虹剑,可用的剑法却并非是残虹剑谱。明明她可以轻易的用蛊法便将你杀死,但她又没有这么做。看来她是有意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恐怕她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指令便来刺杀阿蛮,不但不想让世人知道是谁对阿蛮下的手,就连她自己所效忠的人恐怕也是瞒着的。
阿蛮叹息一声,问:“哥哥,这个女杀手、女剑客相思有一个气干云豪的父亲,还有一个巾帼母亲。为何她却甘愿生存在黑暗中,成为了世人都不齿的暗影之人呢?”
“是啊,当初她母亲拿着那把屠龙之剑残虹在青天白日中进入龙华门,长驱直入,想要学荆轲刺秦。可惜最终并没有得手,从建章宫前弃剑而走,大笑逐风,让当时的大周皇帝受了不小的惊吓。后来他父亲入宫将剑拿出,在入狱后亦将当时的独孤家绊倒,可谓是能力非凡。可惜这残虹剑威力强大,却太过于凶戾,伤人的同时也会对剑的主人有害。就在朱一刀死后没多久,这逍遥曲凌仙便也衰竭而亡。独独留下了他们唯一的女儿相思。可惜这相思么,并非如她父母亲一般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侠客夫妇,而成为了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杀手。她美若桃李,魅若妲己,却心狠手辣,功于心计,往往是剑起头落,飞魂魄散。”阿竹微微一笑,又道:“不过么,她究竟为何成了这让人惊魂的女杀手,却是很少有人得知了。”
阿蛮看哥哥并没有格外生公子小白的气,便也不再过于的在意了。
和哥哥一同回到府中的时候,公子小白与凤皇也刚刚从宫中回来,猛然看见阿竹,他们也是吃了一惊。等见了阿蛮,更加吃惊。公子小白和凤凰都同时向她奔来,查看她的伤势。
阿竹冷冷看了公子小白与凤皇一眼,并没有说话,径直往里面走去。
到了夜里,阿蛮早已经进入梦乡。
天机阁内,李秉佑、凤皇、阿竹正端坐其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冽。
“风起了,云涌来,世间将有大变动了。”阿竹喝着眼前凉爽的茶水,淡淡的说。
“风起云涌,本就是最为平常之事,又何必惊奇。更何况,如今天下命脉大动,也是到了时候。你独孤家布局这么久,总算是现了身。也不枉我们等你这许久的功夫!”李秉佑直直看着阿竹,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大家都是盟友,见了面也该聊些正事,不是么?又何必谈那些不必要的经过呢,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凤皇一袭红袍,显得更加的妩媚残忍。
他们三人,个个都是狠厉的角色,个个都有暗藏的心机。今日相聚不为情谊,只为利益。
“凤皇也太过于着急了些,岂不忘了当初若不是你太过于着急,也许便可将这谢家也与杜家、司马家一网打尽?”阿竹此刻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感情,有的仅仅是机谋权变,暴戾绝生。
凤皇想着当初他利用正直忠义的谢家与权势熏天的司马家、杜家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与谢贤联手,将司马家、杜家以及江都王、丹阳公主一网打尽。可惜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将老奸巨猾的谢贤一同拖下水,实在是有些遗憾。不过当时的情况瞬息万变,自己也只能随机应变,有这样的疏忽还是可以原谅的。
“这话也不尽然,谢贤可不似司马父子那对蠢猪,他可是一位真正厉害的对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凤皇缓缓开口,又邪笑着开口:“不过么,他不好对付。可谢家又不仅仅是他一人,他不好对付,难道谢家其他的人就对付不得么?是不是?”说完他看着李秉佑等着他的回答。
李秉佑轻笑一声,道:“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骠骑将军的眼睛啊,不过这激将法将军已经用了,那我也就只能用用这美人计了,不是么?”
“只希望你不要沉迷其中才好!”凤皇轻笑。
“将军放心,将军能将这美人计用得出神入化,我虽不及,但也绝不会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李秉佑也轻笑着道。
阿竹轻轻开口,道:“神医百草自从兰陵归来之后,便一直居于大周宫内,也快有六个个月了吧。大周皇帝的精神可还好?”
面对这别有意味的问题,凤皇也并不隐瞒,道:“陛下虽极力掩饰,可种种印象表明,他的精神确实不如以前那般旺盛了,体力也有所衰残。如今恐怕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不过宫里宫外可是瞒得一丝不漏的,可这恐怕早已让众多大臣感到警醒了。如今皇帝膝下无子,诸侯王中的淮北王、逸安王可都是炙手可热的人选。只是不知这皇帝心中的人选究竟是谁呢?”凤皇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李秉佑,显然是意有所指。
“大周皇帝聪慧异常,对于你往日在长安城的动向必然也是很有把握的。不过显然他是看到了你的用处,尤其是在这危急的时刻。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将你重新迎回朝廷之中。如今,你,李承乾,李辰俊已经呈现了一个铁三环。只是最终的要打破这种局面的却必须是大周皇帝!”阿竹冷冷的,皱着眉头。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如今我们更应该合作,谋一些事情才是!若不然,我静敌动,岂不会陷入这被动的局面么?到时候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就一切都迟了!”凤皇眼睛里的火焰亦变成一团死灰,冷冷的望着其余两人。
“动当然是应该要动的,不过这动也得动到症结处。我看不如我们稍安勿躁,‘守株待兔’!”阿竹冷冷的说。
“怎么个守株待兔的法子?”李秉佑亦看着阿竹。
“我们是局中之人,当然更应该有局外人的思维。若是困于这局中,又怎能安然对待瞬息万变的局势?我想大周皇帝下了这么大的一步棋,其余的两边不会没有动静的?我们便拭目以待吧!到时候,只要他们有了动静,我们自然也就有了应对之策!”阿竹冷冷的看着手中的蓝玉杯子,瞬间那杯子便在他的手掌中化为了粉末。
其余两人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等着其余的两方先动了。
“启禀陛下,塞外的阿竹已经在今日进入长安城中,并与其他人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