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任光先行伍多年，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猜到自己的结局后，任光先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咧嘴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钢刀，脸色由刚才的刷白色变得红润了许多。

“拿命来”，任光先举刀直取汪节。

“铿啷”

钢刀被一斩两截，冰冷的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尖稍稍划破了他的脖颈，一条血线在黄昏里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顺着剑身，一只红色的大手微微抖着。

“绑了”，说罢，汪节仰首向前走了几步，不理睬那些纷纷丢掉兵器跪在地上求饶的方巾军，持剑而立。

……

天气在转暖，尤其在海岛上表现的最为突出，短短几天里，冒出的小芽就已经长大了不少，将阔叶林打扮成一身嫩绿，还带着些鹅黄色。

站在长山峰顶上向小长山岛看去，竟隐隐有了些郁郁葱葱的样貌，好像遍身穿了件绿衣。小长山岛上没有什么高山，只有几个缓坡此起彼伏着，这使得海岸更加宽广，汪节想着，此处用来成家倒是最好不过。

“公子，小长山岛跟周围大些的岛屿已经全部在咱们的手里了。这些朝庭的水师，多数都是被几个军官裹挟着投降建虏的，此时听到征虏大将军带兵在此，都纷纷表示，只要公子不计前嫌，他们愿意拥戴公子。我已经让尚武都收到麾下了。呵呵，这一下，咱们的兵员一下扩充到了两千多人”，张四鸣把着小山羊胡，显得很满意。

“这些水师的战斗力还算可以，就是士气上低迷了，等将来打上几场仗，刀口上抹些血就好了。就是咱原先的那四百多兵卒这一战伤亡了一半，有些可惜，都是精兵”，张尚武顺着张四鸣的话说，几场仗打下来，让这个江湖汉子添了些行伍之气，眉宇间自有一番掌兵者的气度。

前几日那场仗，他带兵在外围策应，中军大营的战斗开始后，他多次暗地里派出军士打探消息，结合兵营里那种如临大敌的气氛，他也猜测出是这帮人窝里斗。同时他也猜测出汪节等人肯定是在隔岸观火，等待时机。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对大营的战斗始终保持默许的偏军营军士，在他带领队伍前去支援时，竟然从四下里杀了出来。而其他军营里的军士也像是嗅到血腥味如梦大醒的豺狼，从偏营外杀到，匆匆成军的几百名军士一下陷入了慌乱，被包了饺子。好在队伍里有功夫不错的众江湖豪杰，如使长槊的马五，长枪叔广琪，老马贼林振东等硬手。这帮人在指挥上还有瑕疵，但若论个人本事，恐怕军营里无人能敌，而这些匆忙间杀过来的敌人也没有什么阵型章法可言，被他们一冲撞，恰好稳住了阵脚。一番纷乱过后，各自的百夫长带领部属开始反击，一攻一守，阵亡了将近一百，受伤的也有一百之数。军士损失一旦过半，便极有可能崩溃，好在这些军士算得上是亡命之徒，对生死很淡漠，因此队伍才躲过覆灭的危险。

“经过这一仗，师父对带兵也有了些领悟吧”，汪节收回目光，笑着看过来。

张尚武重重的点了点头，扣在腰间的大手指了指山下的军营，“偏营里军帐很多，当时若是加以利用，哪怕只是放上一把火，他们也就乱了，便不用死这么多人”

听到张尚武话里的自责意味，汪节笑着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此刻已不似徒弟对待师父的样子，而更像是大帅在安抚自己的部将。

“说到领兵，咱们都多有不及，以前在兵书上看到的真实践起来才发现远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我们也可以边打仗边学习嘛，再说，还有先生在旁指点，不用心急”，汪节笑着看了看张四鸣。

他理理被海风吹乱的披风，把着张四鸣的手向山下走去，“咱们现在的兵士不过才两千多人，军力不强，等我们打下镇江，一定要立马扩军，现在只要得空，就要练兵了。努尔哈赤要知道咱们在他屁股上点了一把火，肯定会调大军来的”

这几日汪节曾仔细总结了一下这次攻占长山岛众岛屿的战斗，对比着兵书里的带兵，用兵之法，发现离自己期望到达的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在兵言兵，此次东征本就不会简单了去，还是要抓紧增加自己的实力为上。

“走，去看看岛上有什么好东西”，汪节扬了扬手，引着众人走进后山。

“公子，你看，这都是岛上的火器，有些年月了，有的还不错”，临时负责清理岛上物资的杨椒见汪节到来，随手提了一杆火铳递了过去。

“这是支单发的火绳枪，我刚才试了几枪，嘿嘿，够劲”，杨椒抓过来一把火药顺着枪管往里面装，然后放上铁珠，拿着个细铁棍一阵乱捅。

汪节看着有趣，将枪把攥在手里任他戳弄，杨椒显然也是现学现卖，火药装了没一会儿，就自己抹了个大花脸。

“哈哈，杨大哥，你不会就让那些当兵的来嘛，看你那样，跟刚从锅底里爬出来似的”，一贯没忌讳的汪安指着杨椒的花脸一阵乱刮，笑的眉眼垂向了两边。

“嘿，好了，公子试试……等会儿老子一枪打了你的鸟窝，让你小子再管不住鸟嘴”，后半句杨椒用力冲汪安甩了个眼白，手下到没停下，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火绳。

“好，好，我自己先试试，放不响你再教我”，汪节止住了要教他放枪的杨椒，让这个生手教自己，还不如摸索着来的放心呢。

这种火枪其实颇为简陋，枪匣里塞上火药砸实，上面有跟火绳，一抠动枪机，火绳便抖下火星来，落入枪匣里，将火药点燃，这一枪就算放出去了。

汪节将枪托顶在肩膀上，枪后的准星，枪杆的准星，两点一线，初次试验，他选择了一棵八十步开外的树干。

“嘭”

枪口火光一闪，铁珠就打了出去，正中目标，将树皮打的碎屑横飞。

“呀，公子原来是行家，班门弄斧了”，一枪命中，惊的杨椒瞪圆了眼珠子，呆了一会儿才喃喃赞叹。

“公子倒是涉猎很广，公子可以抽空教教岛上的兵士，这东西，好像威力不小呀”，初次接触火器的张四鸣在一瞬间的惊讶后，隐隐有了个想法。

“我也是头一次摸铳，不过这铳的准度还行，威力也不俗，杨椒，这东西还有多少”，听到张四鸣的提醒，汪节抓住杨椒沾满火药的黑手便询问。

“小长山岛上有一千二百六十杆，这个库里有三千多杆，大部分还能用，听这岛上负责修理枪械的匠户说，这四千多火铳略微修理修理，少说能凑出三千五百多杆好铳。火药也足，有几百桶，足够这些火铳造的”，杨椒双眼放光，将他刚收集的数据如数家珍般道来。

听到这话说的详细，这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江湖汉子显然很是费了一份力气。

“呵呵，公子，有人想到咱们前面去了”，张四鸣笑了笑，眼角聚起的皱纹里装满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