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没了汪节的掩护,前冲的阵型立马出现了漏洞,几个建虏眼睛贼,抓住这个机会同时将弯刀向林振东砍去。
听到声音不善,林振东大喝一声,甩刀格挡,“铿”,几把弯刀磕飞了出去,林振东怒瞪着眼睛,胡子连抖,又是一刀下去,几颗头颅也跟着弯刀的轨迹而去。
这时他才发现冲击队形已经散乱,后面的同伴并没有跟上来,汪平汪安二小厮挥着刀不要命般的拦着建虏,身后更是一片混乱,叔广琪、马五将手里的长家伙横在人群里,只握着兵器的末把,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将攻过去的建虏拦下。而他的侧后方,银枪孤零零的插进地里,它的主人躺在一边,生死不明。
“林老,速速回马,救援公子”,张四鸣的声音急迫的传来,隐隐有些颤抖。
“汪平,拉起公子”,林振东抖动缰绳调转马头,挺刀回战。若说临阵杀敌的本事,这里无人能出其右,早年在西北闯荡,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干过,加上当年跟鞑靼那一战,能从死人堆里杀出来,手段岂能弱了。一身浓厚的血腥气,让人未敌先怯。
一把白须,挥刀连斩,再加上从后队赶上来的同伴,众人将汪节围在了中间。
“少爷,少爷”
声声传入双耳,好清晰,周围刀枪相交,喊声震天,天地间无尽的杀戮又闯进了他的脑海。长天赤红一片,像是用生命染成的匹练,一个个模糊虚无的影子探出来,笑对苍穹。胸间的烦闷渐渐上涌,又是一口浓血喷了出来。浑浊的眼球渐渐有了光泽,他看了看正欲将自己推上战马的汪平,“袁领略,战殁了”
“啊?”,汪平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头,发现少爷已经清醒过来。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汪节已经跳上了大宛马,顺手将银枪提在了手里,“杀出去”,一人一马,率先杀出。
众人怕他有失连忙纵马跟随,杂乱的阵型又有了些模样。汪节命令众人不要恋战,贪图一时之快,早突围出城为上。林振东也从淋漓的杀戮里抽出心神,紧紧护卫在汪节身边。
终于又经过一番厮杀,众人破门而出,那些还在拥挤着向外跑的难民迅速堵死了城门,气的尾随而来的建虏哇哇大叫但又无可奈何,只怪娘亲不是那天上的鸟,没给生出一对翅膀来。
辽东大地几十万难民流离失所,扶老携幼,呼天抢地,绵延数十里。向南为辽东半岛,也就是汪节他们来时的路,投奔辽南四卫。向西,过辽河本辽西走廊,或沿路再建新家,或一口气彻底断了乡情,过山海关跑到关内。总之难民们彻底没了家园,汪节也不好说哪一条路更好一些,去辽南的不过也是做了建虏的顺民,去辽西,又是一番兵祸,将来的十几年不会安生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能好好活下去,辽东死的人够多了,何苦再添冤魂,游荡在辽东无家可归,岂不无法轮回。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两天来汪节没有向难民做过任何建议,哪怕他有征虏大将军这个煊赫的名号。
“公子,再过一日咱们就到三岔河了”,匆匆赶来,又匆匆逃跑,性情直爽藏不住心思的马五终于率先开口了,连日的奔波徒劳无功,让他对汪节产生了不小的怨气。此刻他跟汪节并不并鞍,中间还夹着张四鸣,林振东,陈慕古等人。“公子既不南下固守辽南,也不西进护卫辽西,只一味的往那海上撤退,难不成我们还要再回去?乘船撤离这东北几百里河山?”
听到马五这一番奚落汪节也不在意,转身看了看他人,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虽然其他人没有说什么,但从表情里就能看出他们也是满脑子的疑惑。
“你懂什么,少爷让去三岔河自有去的道理,你莫要多想了,少爷难道还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孬种麽!这一路你见过哪家的贵公子来驰援辽东战场了”,汪平听到有人埋汰自家少爷,当下嘴也不笨了,连珠炮般射了个天女散花,说的马五一阵无言,哼了一声扭头制气。
“你哼什么,我家公子的见识也是你我这种人能及的,你只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还能卖了你?再说,你值几个钱”,汪安也不甘落寞,火辣辣的吐着舌头,像毒蛇的信子。不过他比汪平有分寸的多,末一句众人听完无不是咧嘴大笑,弄得马五气也不是,乐也不是。
看着气氛差不多了,汪节才出来说话,他先是笑骂了汪安一句,说到:“自己没见识就罢了,还扯上这么多人,难不成这还得找人陪着”
众人见他先说了自家小厮,心里不觉间舒服了不少。他们追随汪节虽是由衷,但在亲疏关系上怎么也会在意一二。
已经行了半日也到了下马休息的时候,汪节聚起众人来趁着空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咱们此去三岔河确实是走海路,但不是撤离,而是东征”
“东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番迷惑。
“对,东征。大家跟建虏打了几仗想必也知道了建虏兵马之精锐,这辽东如今已丢,想再夺回来以现在的条件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辽南辽西皆不能去,白白蹉跎了岁月”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一心一意的听着,汪节理了理思路,又说:“从三岔河口出海,沿着海岸线绕过辽东半岛,再向东,直奔鸭绿江口的东江,那里岛屿众多,又在建虏的后方,接连朝鲜跟我大明,位置要冲。一旦我们拿下了那里,并守住几个海岛,那岂不是在建虏的枕头边上放了颗钉子,它岂能再毫无顾忌的西侵我疆土”
“好,好主意”,马五一拍手,蹭的站了起来,看着汪节满眼佩服。
“刚才还不依不饶的,脸拉的跟那长白山似的,听到消息第一个又跳又笑的,也不害臊”,汪安一边指着他笑话,一边拿眼向北看着,上下点着头,好像长白山就在他的面前。
“嘿嘿,安哥,我这不是心急嘛,你跟我这个粗人计较什么”,马五连忙讨好,逗得大伙又乐起来,指着二人一顿笑骂。
“公子,咱们这什么也没准备,匆匆去皮岛怕也不顶用吧”,陈慕古想了想,问。
汪节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起来,他画的是辽东大致的地图,最后在一个地方戳上一个洞,“这是镇江堡,里面有咱们需要的家伙”
“公子要偷袭镇江堡?”,张四鸣这才大吃一惊,这个计划汪节并没有与他商量,先前他只是猜测到汪节有自己的打算,却没有料到汪节要去收复早已被建虏占领的镇江堡。但他到底计谋来的快,沉下心思想了想,顿时目露金光,一跳而起,“公子好谋略,这一手比得上诸葛武侯了”
“镇江堡毗邻皮岛,远离这辽东,久无兵祸,守军必定松懈,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大功劳……”,张四鸣被这一招深深折服,对汪节充满了希望,此刻双眼冒火的盯着汪节,好像在他的头上已经有了皇冠,金光闪耀。
“镇江也在朝鲜边缘,防守的建虏应该不少,可是就我们这些人,能拿的下来么?”,鬼箭手左廷臣抱着硬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