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碗口粗的木棍像被大风吹倒的一般，直直的砸进了人群里，将急着前冲的方巾军打的脑浆炸裂，运气好些的只是被棍沿扫到了胳膊，饶是如此也免不了褪去了一层肉皮。麻麻的，抱着胳膊滚到一边，倒吸凉气。

前冲的势头一滞，空出了一个豁子，趁机汪节赶紧大步补上，长枪几个连挥，又清理掉几个拦路的军士。后面紧紧跟随的杨椒，汪平立马补上空位，接管住侧翼的袭击。整个梭形阵也跟着前移，将眼前的敌人不断击退。

“不能再耽搁了，放奴，离那任光先还有十几步的样子，你轮上几轮棍子给我清清场，我先攻过去，擒了他”，汪节冲武放奴说道。

“好嘞，嘿”，武放奴大喝一声，脚下用力一踏，气沉腰间，把起树桩似的小臂，将木棍向左一横，然后又向右一滚。还犹自缠斗上来的军士如秋风落叶一般，被扫倒了一大片。

接着，武放奴大踏了几步，赶上前来，大喝一声，双脚立定，上身顺着棍子使上力气，将棍子再次舞开。如此三番，武放奴已经气喘吁吁，脑门上升起了淡淡的白汽。

“喝”

武放奴撒去左手，回拍在顶着木棍末端的右手背上，手臂齐齐用力，将木棍噌的打了出去，撞倒前方的军士，直钻了进去。

“公子小心”

棍子一脱手，武放奴就将前冲的口子让给了汪节，他自己则晃了几晃才勉强立定身子，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胀的发痛。

有了如此机会，汪节哪里还肯留手，双手把着枪杆，挑，拨，横，打，不断将敌人穿个窟窿，抹断喉骨。

“拦住那人，快，快，他没有后援了，围上去，给老子剁了他”

任光先一抹脑门上的冷汗，在脸上重重捏了一把，咧着嘴吧，露出了一排黄糟牙。

“快”，他一脚将还在愣着的手下踢了出去，握着钢刀的手有了些颤抖。

“拦路者，杀”，汪节大喊一声，这些军士也算的上精锐，少死一个说不定他就能多收拢一个。话虽这样，在他们还没有放下兵器投到自己麾下之前，他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长枪出水蛟龙一般，上腾下起，刚扎进不知是谁的一条大腿，就又将一人扎了个窟窿眼。一个甩枪，又将一人划断了脖子。

“杀了他，赏千银，本官保举他做百户”，看着汪节将围过去的军士一个个打死打伤，不断向身边冲过来，任光先果断的下了悬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不信对方是个打不死的铁人。

果然，此令一下，就如一颗炸弹爆响在人群里，军士们先是一愣，走上这条丘八的路，不就奔着能凭手里的家伙搏个官当当，光耀门楣然后大富大贵，但一将功成万骨枯，多数都作了别人的垫脚石。此时，优厚的赏银外加当官的捷径，一个个血涌上来，面红耳赤。

“杀”，像打了鸡血一般，对着汪节就挥刀砍过去。身边的袍泽被捅死也浑不在意，脚下踩的是谁也没有人去管，眼里就只有一个人影，大脑里就记住了那一句话。

“妈-的”，汪节怒喝了一声。

眼看着前面的阻拦越来越薄，就要靠近任光先，不料对方却下了这么一个军令，让即将到手的肥鸭子又扎上翅膀飞了。

几十个人大吼着围上去，将他迅速就湮埋在了人流里。

汪节只能回枪自救，先推枪捅死一个双眼冒火的军士，然后又将一个怀着升官发财梦的军士送往极乐。长枪侧轮，枪尖又划进了一个军士的胸腹，那人不甘心的大喊着，狠狠的看了汪节一眼，自己进身的机会就让这人给生生破坏掉了，下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儿，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再下一刻，他脑袋一歪，就死了过去。

看着对手如此英勇，几个军士交流了一下眼神，手提钢刀，静静的候在了那里，他们在等汪节力气竭尽的时刻。

若是汪节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苦笑一番的，此时他确实到了强弩之末，打了这么长时间，击杀了十多人，再加上这些人还穿着明朝的甲衣，每一次进攻无不是要大力气才能毙敌，若是平常的军士，早就累的提不动枪杆了。

伸枪又刺中一人，拔枪时力气使的缺了分寸，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没有稳住。

如此机会，那几人怎能放弃，一声呼啸，挥刀齐齐向汪节头上落下。来不及站定，汪节连忙举枪横挡。早已不堪重负的枪杆，咔嚓一声断做了两半。刀势不减，直奔半蹲的汪节。

汪节用力一蹬地面，头迅速向后仰去，呼的一刀，从他的面前砍落，将致命的一击躲了过去。而紧接着，双肩具是一痛。落下的刀锋立在了肩膀之上，切进了骨肉之中。

“啊”，汪节大叫一声，扔掉枪把，从腰间抽出了宝剑，扭身横扫，泼出一道血光，将半围拢在身前的军士开膛破肚。

“哗”，涌出的血水，将汪节漆成了一个血人，他一抹双眼，擦出一柳一柳的痕迹，越发像个来自地狱的妖魔，比饕餮还要凶恶。

一时吓得那些军士竟然忘掉了挥刀，瞪大的眼睛里装满了惊恐。

“他力气尽了，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杀呀，快上”

“你-娘-的，上啊”

几个呼吸间，任光先连番喊出已经变了味的命令，后背上汗淋淋的湿了一片。这时他突然看到被围在人群里的怪物拿血目向自己这边看过来，轰，好像一个响雷炸裂在了头皮上一般，引起全身一阵毛骨悚然。

“杀，杀了他，赏，赏……我把我的位子让给他，杀了他”，任光先吓得哆嗦了半天才将话喊出来，全没有人腔，像半夜里的鬼在哭。

“杀”

“杀”

“杀”

期待的吼声终于呼啸而来，不过却不是来自他面前的几十个军士，而是背后。

中军大营外，几百军士大喊着冲破了营门，杀了进来。外围还在交战的二三百人在拼杀中也是到了战斗的临界点，此刻背后又滚滚杀过来几百人，顷刻间，便嚎叫着四散而去，溃不成军。

逃跑的军士将失败的消息带到了全营，方巾军的防线像被洪水冲塌的堤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