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叶书明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今天是固定哨上哨的头一天,叶书明与何利分头到山里组织上哨。叶书明是徒步进山的,一天下来累了个半死。
快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为了能够快些回到大队,叶书明决定抄小道走。路过一家住户的时候,叶书明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饭香味。叶书明这才觉出了饿,只觉的肚子里一阵呱呱乱叫。叶书明不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只求早一分钟回到大队。
就在这时,一阵被压抑着的女声从不远处的一个什么地方传了过来。叶书明顿时警觉起来,凝神仔细聆听。谁知,那声音又没有了。叶书明耐着性子又听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什么动静。叶书明想刚才说不定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不想,叶书明刚走了没几步,那压抑着女声就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的声音还要清晰一些。
叶书明停下脚步再次警觉地四处打量着。当叶书明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小树林时,他惊讶地发现几十米外朦胧的夜色里正有两个人把一个女子使劲地往小树林里拉,女子的嘴里显然被塞了什么东西,虽然叫不出太大的声音来,四肢却在拼命地挣扎着。
混蛋,住手!叶书明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那两个人一见事情不妙,丢下那个女子撒腿就跑。等叶书明冲过去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又惊又吓的女子倒在了地上,趁着朦胧的夜色,叶书明看到她的双手被反捆住了,头上套了个蛇皮袋。叶书明走上前去,一下就把女子头上的蛇皮袋给拿了下来,又顺手把她嘴里的东西给扯了出来。正当叶书明要给那个女子解她手上的绳子时,他听到眼前的女子带着哭音叫了他一声:叶大队长!
暗淡的光线里,叶书明吓了一跳,定睛仔细一看,忍不住大吃一惊,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是林青梅。
又惊又吓的林青梅本能地一下扑进了叶书明的怀里,叶书明心里一阵狂跳。
没事了没事了。叶书明一边安稳着林青梅一边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林青梅,叶书明忽然感到了一丝尴尬。
最初的惊吓过后,林青梅也不自然起来,她低着头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书明提议:我们走吧。
叶书明刚走了两步,林青梅就把他给叫住了。
林青梅吞吞吐吐地说: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传出去简直是太丢人了。
好的。叶书明赶忙说。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一边走叶书明心里一边后怕,要是刚才自己不是为了贪图近便抄小路林青梅今天岂不是要遭厄运了。这个想法把叶书明吓坏了,他赶忙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林青梅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林青梅羞涩地一笑,没事了。
已经走到了一条马路的路灯下,叶书明看见林青梅的脸色十分苍白,心里就又涌上了一丝怜惜。
叶书明责怪林青梅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林青梅说她是到山里串亲戚回来时恰巧路过那里的。叶书明叮嘱林青梅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晚上一个人走小路了,林青梅答应了。
看见一个小饭店,叶书明想起什么是的问林青梅吃过饭没有,当听说林青梅也没吃饭的时候叶书明率先走了进去。站在饭店的门口,叶书明回过头冲林青梅笑着说来我请客给你压惊。
两个人进了饭店在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来要了几个菜。早就饿了的叶书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林青梅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吃得很是无声无息。正在两个人吃着的时候窗外响起了几声咚咚咚的响声,叶书明抬头向外一看,原来是何利。只见何利用手指敲着窗户,面孔紧贴着玻璃冲他做了个鬼脸。叶书明用手势招呼何利进来,何利在窗外冲他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等叶书明追出去时何利早就不见了踪影。
叶书明这才反应过来,何利刚才一准是误会了,以为他是在和林青梅约会。叶书明有些哭笑不得,又回到了饭桌上。两个人匆匆把饭吃完,就出了饭店的门。叶书明把林青梅一直送到了宿舍大门口,才和她告了别。看着林青梅的背影,叶书明心里涌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但是,叶书明的眼前又晃过了周紫寒的那张清丽的面孔。
瞬间,周紫寒占据了叶书明的全部思维。
2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叶书明打算去看看叶书理。这几天,叶书明光忙活大队的事儿了,不知道叶书理的工作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叶书明刚走出食堂的门就被中队长张长伟给堵住了。张长伟说有事要找他谈。一看到张长伟那副着急的样子,叶书明心想,该不会是找我来叫苦的吧。
什么事儿?叶书明有些不耐烦地问。
张长伟用眼睛看了看四周,说,还是到你屋里说吧。
告诉你,张长伟,别的都好说,想跟我要人没戏。
谁跟你要人了?张长伟说。
叶书明看了一眼张长伟,那是什么事儿?
张长伟还是坚持要到叶书明的屋子里去说。
刘秀强这小子出事了!一进了门,张长伟就说。
怎么了?叶书明问。
他在外头乱搞女人,连孩子都搞出来了!张长伟说。
他才来云蒙几天呀,再快的速度也生不出孩子来吧?
那女人不是云蒙本地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从头说清楚。
张长伟的样子有些慌乱,满肚子的话好像不知从那里说起,急得站在那里直撮手。
别着急,坐下慢慢说。叶书明说。
张长伟坐下了,喝了叶书明递给他的杯子里的两口水才说,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刘秀强在大队值班的时候,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接完那个电话后,刘秀强什么也没说就慌里慌张的出去了。当时大队值班室在场的只有郑营一个人。刘秀强刚出去,郑营就觉得事情不对劲。郑营担心不知哪里有了紧急情况,怕刘秀强一个人去应付不了吃了亏,于是就紧跟其后追他去了。一出了大队的门,郑营就看见刘秀强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他叫了两声,见刘秀强没听见也就不再叫了,只顾加快了步子紧追上去。远远的,郑营看见刘秀强进了马路边上的那家叫“山青青”的小旅馆。据后来郑营说,等他追到名叫“山青青”小旅馆的门口时,就听见刘秀强正在里面用烦躁恼怒的语气说,谁让你来的?
刘秀强话音刚落,郑营就听见里面紧接着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更加烦躁更加恼怒的声音,好呀,刘秀强,现在我算是看清楚了,原来你在骗我!说到这儿,女人先前的烦躁和恼怒变成了委屈和伤心,“哇”地哭了起来。女人一哭,刘秀强就不说话了。女人越哭声音越大,外边的郑营有点慌了,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一时间感到进退两难。正在郑营愣在那里没主意的时候,他又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也跟着哭了起来,和那个女人的哭声形成了“二重奏”。这时,郑营拔腿就往回跑。他很怕这个时候刘秀强会看见他,因为他不知道要对刘秀强说些什么。
这样想着,郑营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
说到这儿,张长伟就盯着叶书明看。叶书明说,看我干什么,往下哪?
张长伟没接着说往下的事儿,而是说,大队长,刘秀强可是今年刚毕业的学员,和你前后脚来的云蒙,按说,学员在校是不允许结婚的,你说他怎么就整出了个女人来,光整出个女人来不算,还捎带整出个孩子。
叶书明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问,现在那女人还在“山青青”旅馆吗?
你听我接着说呀,上午郑营一气跑回中队后,在大门口正好被我撞见,我就问他不请假出去干什么了,一开始郑营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让我追问急了就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我一听,当时就急了,想赶快把这件事告诉你和教导员,可一想你和教导员为固定哨的事儿都不在家,矛盾了好半天,我决定自己先去“山青青”旅馆摸摸底,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到这儿,我就叫上郑营一起去了。
你猜怎么着,等我们赶到那家“山青青”旅馆时,和刘秀强吵架的那个女人已经退了房带着孩子走了,刘秀强也离开那里了。“山青青”旅馆里的老板我认识,问他可曾知道刘秀强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老板笑了笑对我说,什么关系,一张床上睡觉的关系,孩子的爹和孩子的妈的关系。从“山青青”旅馆的老板那里,我知道那女人带着孩子来了好几天了,这几天刘秀强天天抽空去看她。我问那女人临走时都说了些什么,“山青青”旅馆的老板告诉我,那女人出门的时候扔了一句话,“刘秀强你等着,我和你没完!”
等我回到大队的时候,我看到刘秀强也回来了,我发现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没精神,就像是个霜打的茄子。见他这样,我也没敢轻易找他谈。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下午,现在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大队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听了张长伟的这一番情况介绍,叶书明也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刘秀强平时的表现怎么样?叶书明问。
张长伟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他这个人军事素质没地说,工作态度也很端正,但是,有时候我隐约觉得他这个人性情有些内向和孤僻,很难与人交心。
叶书明说,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要在中队里瞎传播,但是,你要密切注意刘秀强的行踪,一旦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立即向我或教导员报告。
知道了,张长伟说。
张长伟走了之后,叶书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叶书明心里暗骂,妈的,还是在鸡巴上出了事儿。
叶书明想起了一件事。
还是叶书明在总队机动大队的时候,有一次,总队组织一些带兵先进单位的代表上台讲带兵经验。那次,叶书明也上台发了言,他讲了带好部队要从两个方面入手,概括起来就是一抓训练二抓后勤。那次会议副总队长杨清茂也去听了。当时,杨副总队长正在机动大队蹲点。会后,杨清茂就找到叶书明,告诉他说还缺了一抓,叶书明问他缺什么,杨清茂就说缺的是“抓鸡巴”。叶书明一愣,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看有没有女人。这话从一个大校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粗鲁的可以了。叶书明一开始以为杨清茂是在和他开玩笑,但一看杨清茂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玩笑。再说了,杨清茂虽是有时候说话随便了一点,但和他们下级是从来不开这种玩笑的。
果然,杨清茂有理有据的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充分说明了“抓鸡巴”的重要性。
这件事是杨清茂当支队长的时候发生的。杨清茂说,事情发生在他当时的得力部下副支队长高彬的身上。那时,高彬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是个一等功臣。杨清茂认为高彬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军人,有质量、有能力,干工作雷厉风行、所向披靡。杨清茂说高彬还有着极易令女人心动的外表形象和气质,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彬彬有礼、侠胆柔情。杨清茂说,和高彬悄悄好上的是一个公安局的打字员。他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后来,在一次他们约会的时候被那个女打字员的丈夫抓了个正着。女打字员的丈夫看见自己的老婆竟然背叛了自己,气坏了,抓起老婆就打。也许是由于吓坏了,也许那个女打字员压跟就不是个什么好鸟,她懵了一阵后竟用手指着高彬说是他强奸了她。后来,事闹大了,可那个女人就是不改口,一直死咬着说是高彬强奸。面对着那个女人的指控,高彬始终没说一句话。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指责那个女人,一副自作自受的坦然。其实,高彬和那个女打字员的事儿,支队里有些人先前也知道一些,但这也没用。后来,高彬虽没被判刑,但却被部队除了名。这样,那个女打字员的丈夫才算罢了休。高彬回老家山东了。临走的那天,正好是总队公布干部任职命令的日子。高彬是原定的总队副参谋长的人选,在他的任职命令上,只好临时换上了别人的名字。
看看,一个本来有着辉煌前程的优秀军事人才,就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那“玩意”,毁了吧,可惜呀!不光是毁了自己,也给部队带来了损失,丢部队的脸!
杨清茂又从理论上给叶书明讲了“抓鸡巴”的重要性,叶书明服了。回想当兵这些年来,自己不也亲眼目睹不少的人载在这上面了吗,这样想着,再看杨清茂的时候,叶书明的眼神就变了。
人粗话粗理不粗啊。哲学的最高境界。
想不到,如今,刘秀强又在这上面出了问题,杨清茂说过的那句话又应验了。
叶书明在那里胡思乱想着的当尔,郑营推门进来了。叶书明看见郑营的手里拿了一本数学书,知道他又碰到了难题。前些天,郑营从北京邮购了一套军校招生复习资料,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上几眼,碰上了难题他就四处求教。郑营已经和叶书明熟了,来到叶书明跟前他什么也没说,就把那道不会的数学几何题放到了叶书明眼前的写字台上。
叶书明看着眼前的数学题,努力地把自己纷乱的思绪收回来。可是,盯着那道题看了好半天,叶书明也没看进去。
叶书明突然有了办法,他对郑营说,这道题我也不会,你去把刘秀强找来问问他,他才从警校毕业不久做这道题肯定没问题。
一听到大队长让自己去找刘秀强,郑营为难了,他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我还是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叶书明知道郑营肯定是想起了上午的事情,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找刘秀强。
你是不是担心刘秀强知道了你跟踪他的事情?叶书明问。
怎么,大队长,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本来我也没打算说的,是中队长硬逼着我说的。郑营有些委屈地说。
给中队长说是对的,这也是为了刘秀强好。
大队长,我觉得刘排长是个好人,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处分他呀!
问题还没搞清楚,谁说要处分他了,你快去把他找来问问这道题吧,这事儿与上午那事儿没关系。
郑营将信将疑地走了,不一会儿,刘秀强就被他叫了过来。
叶书明发现刘秀强刚进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当叶书明说让他作题并把那道数学题放在他眼前的时候,刘秀强紧绷着的脸上才放松了一些。刘秀强很快就找出了那道题的解法,他耐心地给郑营讲解了一遍。听明白了之后,郑营就走了。看见郑营走了,刘秀强也要走,但是却被叶书明叫住了。
怎么样,秀强,最近还好吧?叶书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刘秀强愣了一下,紧接着说,挺好的挺好的。
工作上生活上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解决。
刘秀强的眼睛闪了一下,嘴唇也下意识地动了几动,但他最后还是说,大队长我没什么困难,回头要是有了困难我一定向组织汇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刘秀强就悄没声地走了。
听着刘秀强咚咚的脚步声,叶书明知道大队里又多了一件头疼的事情。
天黑了,何利才从山里回来,叶书明把刘秀强的事情对他讲了。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的意见基本一致,在没搞清事情真相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做出什么决定,等观察观察再说。
何利提议可以派人到刘秀强的老家走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书明不同意现在就派人去,说是眼下人手太紧安排不开,等过些日子再说。
何利同意了。
3
叶书明来到叶书理的住处时已经很晚了。林青梅和江护士都值晚班,宿舍里只有叶书理一个人。
当叶书明听说叶书理今天又白跑了一趟时,他劝叶书理干脆使用麻醉枪算了。叶书理却笑着告诉叶书明说已经有办法了。叶书明问有什么办法,叶书理说有个人和野生动物打交道就像和朋友打交道一样。叶书明一听扑哧一下笑了,他说,姐,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起来神经兮兮的,你想想,会有这样的事儿吗,除非碰到的那些动物全是傻子。
真的,我已经和他联系了,他答应明天就带我去。
那这个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骗子。
瞎说些什么,人家堂堂一个支队长,怎么会是骗子。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呀?
云蒙武警支队的刘浩江呀。
姐,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那天我刚来的时候,一下车就被一群人围住了抢着要拉我,是他过去给我解的围还把我送到了森警大队。
这个人你可要注意点。
怎么,你是说他不好,人家那天可没说你半句不好的话。
我劝你少和他掺和。
叶书理不明白叶书明为什么对刘浩江有这么大的成见,就问,你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叶书明当然不好把刘浩江在古子金事情上对他的那些冷嘲热讽说出来,就只好搪塞地说,反正这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最好是少和他来往。
见叶书明说不出什么理由,叶书理说,至于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儿我不管,反正他能帮我就行。
叶书明不想就这件事情再和叶书理争论下去了,他不相信刘浩江和野生动物打交道就像是和朋友打交道一样的这种说法,他想,等到明天叶书理筋疲力尽从山里回来之后事实会说明一切的。
想到这儿,叶书明主动转了话题。叶书明和叶书理谈起了金丝猴宁宁的事情。叶书明说宁宁的伤基本上好了,但还需要康复一段时间,考虑到救治中心负担太重,他打算把宁宁先接到大队里去调养一阵再放生。
叶书理同意了叶书明的想法。
听叶书明提到救治中心,叶书理不失时机地说,我看林青梅这个姑娘挺好的,不但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单纯直率,而且人家对你印象也不错,我觉得你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这些天,通过叶书理和林青梅的接触,她觉得林青梅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她很想把林青梅介绍给叶书明。现在终于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叶书理知道叶书明一直都忘不了周紫寒,可是事情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叶书明也该从那个阴影中走出来了。
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之后,叶书明还没见到过林青梅,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青梅哪?叶书明下意识地问。
她还没回来,肯定是又加班了,要不等她一会来了咱们一起去散步怎么样?
不不不,还是你们两个去散吧。话一出口,叶书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也许真的是除去巫山不是云吧,除了周紫寒之外的所有优秀女人在自己眼里都成了不可亲近的风景而已。林青梅也不例外。
就在叶书明起身要走的时候,林青梅手里拎了一袋紫红紫红的葡萄进来了。看见叶书明的第一眼,林青梅稍稍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就用脆生生的嗓音说,叶大队长,吃几个葡萄吧,这么好的葡萄,你好意思不吃吗。叶书理也劝叶书明吃了葡萄再走。这样以来,叶书明就只好又坐回到椅子里。
林青梅一边洗葡萄一边问叶书理今天进山的情况怎么样,当听说叶书理又白跑了一天后,林青梅说她在山里的一个亲戚家的一个邻居是个与野生动物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好手,说不定能帮上忙,林青梅问叶书理要不要带她去找那个人,如果需要,等休班的时候就带她去。叶书理谢过了林青梅,说暂时不用了,她对林青梅讲了刘浩江,说明天就跟刘浩江进山,如果不行再找她。
葡萄洗好了,三个人开始吃葡萄。
这葡萄可真甜。叶书理说。
林青梅说,是我哥哥给我的,他说是他的一个外地朋友特地捎来的。
你还有个哥哥也在云蒙工作?叶书理问。
林青梅说,是呀,他在林业局工作,和我们单位隔着一条马路。
有个送葡萄给你吃的哥哥,感觉挺不错的吧。叶书理笑着说。
是的,我父母去世的早,哥哥一直对我很好。林青梅说。
叶书理说,有空我一定要见见你这位模范哥哥。
好呀,让他请客。林青梅说。
听着叶书理和林青梅聊天,叶书明一直没有搭话,见她们两个人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叶书明忙站了起来。
我走了。叶书明说。
再吃几个吧。林青梅劝他。
谢谢,不用了。叶书明说。
见叶书明已经往外走了,林青梅硬是往叶书明手里又塞了一串葡萄。叶书明看到林青梅用火辣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叶书明感到脸上顿时一热,像是被烫了一下,他赶忙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叶书理跟着叶书明一起走了出去。
刚走出救治中心宿舍的院子,叶书理就责怪开了叶书明,看你刚才那样,简直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让人家林青梅怎么看你?
姐,你就不能不提这事了吗?
叶书理的样子有些激动,抢白说,你以为是我着急呀,还不是咱爸咱妈老惦记着这事,我反正就这样了,他们不指望你指望谁?周紫寒的事儿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要知道你一天不结婚咱爸咱妈心里就一天不踏实。
姐,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的。
话一出口,叶书理就后悔了。她知道她是不该这么刺激叶书明的,在这个家庭里,他心里所承受的压力并不比自己少。
云蒙的夜晚总是这样的寂静和冷清,街上行人很少,空气像是刚刚被水过滤了一样清新又带着一股浓浓的凉意。远处四周的山已经变成了黑色,那层层的黑色山峦像是隐匿了无数的秘密。
叶书理突然说,也不知道当年妈在这里是怎么过的。
叶书理的话让叶书明又联想到了童年的那些往事,黑暗中,他说,姐,你知道吗,咱们还有个哥哥叫豆豆,他就是在这里死的。
叶书理说,听妈说他不到一岁就死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还提它干什么。
叶书理说,妈最近在写回忆录。
妈在写回忆录?
是呀,这有什么奇怪的,写回忆录不早就成了他们这一代人的时髦病了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事做倒是更好。
也是。叶书明说。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叶书明把叶书理送了回去,之后一个人又走回了大队。已经吹过了熄灯号,叶书明匆匆地洗漱一番也上了床。
躺在床上,叶书明很难入眠,小时候那年冬天的发生的事情挡都挡不住的涌上脑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叶书明都十分嫉妒那个叫豆豆的男孩。因为在母亲的心目中,那个叫豆豆的男孩近乎是十全十美的。母亲很少在他和叶书理面前提起那个叫豆豆的男孩,每次提起大都是因为他们犯了什么错误。每次,母亲都是在一种非常自然的状态下提及豆豆的。比如,当叶书明对着饭菜做出一副难以下咽表情的时候,就会听到母亲说,看你娇气的,豆豆要是有你的一半条件就好了。叶书明那时很皮,经常把家里的东西打坏,有一次叶书明把一个很漂亮的花瓶给打碎了,母亲就提着他的一只耳朵说,你要是有豆豆的一半乖就好了。
父亲不愿意听到母亲提起豆豆,每次他一听到豆豆这两个字就紧锁着眉头像是身上哪个地方害疼是的。母亲对父亲的这个特点很清楚,但有时她还是一不留意就提起了豆豆。母亲每次提起豆豆时总是在话已出口之后才意识到父亲的这种不高兴。意识到了之后,母亲有时就不吱声了,有时斜劲上来了却偏要把豆豆这个名字绕在嘴里再说上几遍。
后来,终于有一次,豆豆引发了父母之间的一场战争。
叶书明因为生病在家,目睹了那场战争的整个起因和过程。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刚上小学一年的叶书明因为生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学校上学了。
一天,叶书理上学去了,邻居家的孩子们也都上学去了,院子里显得十分寂静。一个人在家的叶书明孤独得要死,就只好拿着那一摞不知被他看过了多少遍了的小画书在沙发上反复翻看着。
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叶书明就听到院子里的铁门响了。叶书明很兴奋,他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跑到了门口。隔着结了一层霜的门玻璃,叶书明看见母亲提前回来了。叶书明还兴奋地看见,母亲的手里提了不少的东西。
等母亲进屋之后,叶书明就更兴奋了,他看见母亲不光是给他带回来许多好吃的,还一下子给他买了四本新画书。这当然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丰收,叶书明一边吃着好吃的东西一边看着新画书。这突如其来的丰收让他有些忙不过来了。
突然,母亲把他拉了过去。母亲对着他的脸说,好孩子,妈妈要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白天一个人在家里乖乖地看画书别出去感冒了。
母亲看着他,又摇了一下他的肩膀,问,好不好?
看着母亲的脸,叶书明停止了嘴里的咀嚼。他严肃地对着母亲点了点头。
母亲放开叶书明就上楼去了。母亲的样子很匆忙。不知怎么回事,叶书明的心里就有了一丝说不清的不安。他再也顾不上吃那些好吃的东西看那些好看的画书了。正在叶书明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才好的时候他看见母亲又匆匆地下楼了。母亲穿了一件好久都没有穿过了的棉大衣,那大衣又厚又笨,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樟脑味儿。
母亲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匆匆地向外面走去。母亲边走边说,别出去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母亲都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叶书明才突然想起什么是的,跑到门口大声问,妈,你去哪里出差?
叶书明看见母亲站在院子中央回过了头。但是,母亲的嘴只是动了动,并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叶书明看见母亲就转身又走了。母亲走得很匆忙,也很坚决。一转眼,母亲的身影就在院子里消失了。
母亲到底是去了哪里呢?在母亲出差的那几天里,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叶书明。叶书明曾经向父亲问起过这个问题。可是,父亲的态度令他生畏。父亲狠狠地把一个茶杯砸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鬼知道她去了哪里?
母亲回来之后,叶书明才知道她原来是去了云蒙。
母亲是在三天后的深夜里回来的。叶书明并不知道母亲回来的准确时间。他是在睡梦中被父母的吵架声吵醒的。
你说,这几天你到底是去了哪里?叶书明首先听到的是父亲的声音。父亲的声音很高。
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叶书明看见父亲正两手掐着腰站在房间的中央。父亲浑身哆嗦着,脸上的样子极为可怕。
叶书明一开始没有看见母亲,等他把眼前的被子轻轻地移了移才发现原来母亲已经被父亲推坐到地上去了。母亲还是穿着走的时候穿着的那件又厚又笨的棉大衣。母亲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头发也十分凌乱。叶书明这个时候很想起来去把母亲扶起来,可是他鼓了几次勇气都没起来。他战胜不了自己内心的那份羞涩。不知为什么,在吵架的父母面前他总是感到一种少有的羞涩。
母亲从地上起来了。叶书明感到母亲在起来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冷风。那冷风让叶书明打了个哆嗦。
别闹了,把孩子都惊醒了。母亲小声央求说。
叶书明赶紧闭了眼,这时他听到父亲用压低了的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又去找那个野种?
凭一种直觉,叶书明觉得父亲说的那个野种就是豆豆,尽管那时他还并不知道野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母亲的喘息声突然间变得粗大起来,她像一头母狮一样扑向了父亲。母亲说,叶瑞林,你敢给我再说一遍!
父亲像是突然感到害冷了一样,他几步跨到床前僵硬着身子躺了下去,扯过被子生硬地给自己盖上了。但是,叶书明看见他的两只腿却一直伸在外边。
母亲却没有睡,她一下坐到椅子上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母亲一边哭一边说,姓叶的,我就是去了云蒙了,我就是去找豆豆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干脆一枪把我蹦了吧!这样你就好过了。
父亲还是一动不动,他的那两只腿就跟死了一般僵硬。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叶书明看见母亲睡在了他的小床上,而睡在旁边大床上的父亲早已没了踪影。
等叶书明渐渐长大了之后,他才慢慢明白了在那个寒冷冬夜里父母吵架时说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但是,明白了之后他感到内心的疑惑却更大了。
不是说豆豆已经死了吗,母亲为什么还要去找他?还有,假如豆豆不是父亲的孩子,那他又会是谁的孩子?
豆豆真的是死了,这是那个晚上过去后不久母亲亲口说的。母亲是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叶书明记得母亲说,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死了呢?
3
月光透过窗户幽幽地照进屋子里。叶书理也是怎么也睡不着。
叶书理想起了王子龙。来云蒙已经快一星期了,这一个星期,她不知道王子龙是怎么过来的,那个毛手毛脚的小王能照顾好他吗。小王是叶书理给王子龙请的一个男保姆,人挺好的,就是干活有点愣。
这么多年,自从王子龙瘫痪了之后,叶书理就像母亲一样照顾他,从来没有一点怨言。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那一年叶书理才只有二十四岁。在最初的日子里,叶书理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她只是感到心痛。这种心痛把她内心深处刚刚萌发的那种女性的渴求冲的荡然无存。日子久了,叶书理和王子龙之间的感情渐渐的演化为一种亲情。这种亲情使她对王子龙付出了一种母亲般的关爱。
十五六年过去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已经逝去。多少个寂寞孤独的夜晚叶书理就这么走过来了。回首往事,叶书理无怨无悔。
院子里有部磁卡话机,叶书理想给王子龙打个电话。从床上爬起来,叶书理摸黑走了出去。
月色如水。叶书理顿觉自己的思维变成了水中的一缕水草。那水草在水中恣意的游荡着、摇曳着。
电话刚响了一声那边就响起了王子龙的声音,看来王子龙已经上床了,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他接电话才这么方便。
王子龙的声音还是那么的铮铮悦耳。隔着眼前幽幽的月光,王子龙年轻时的那种热浪般的青春朝气扑面而来。这些年来,王子龙的身体每况愈下,可他的那种极为男子气的声音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不见人,要是单听这声音,万万想不到这是一个瘫痪了多年的人的声音。
电话完全是亲人之间的那种问候,激不起任何的情感波澜。只说了一会儿,叶书理就挂了电话。可是,尽管是这样,这个电话还是让叶书理觉得踏实与安慰。
叶书理回到屋子重新又躺到了床上。
幽幽的光线里,林青梅说,叶姐,又去给你家大哥打电话了吧,你们之间的爱情一定很浪漫吧,能不能给我讲讲。
我爱人瘫痪在床已经很多年了。
对不起,叶姐,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
那大哥是怎么瘫痪的?
小林,你大哥以前是个军人,一个生龙活虎的军人,他是那年上前线的时候受伤的。
那时你们才刚结婚?
对,临上前线之前结的婚。那一年,我刚大学毕业。那年秋天,他回来休假,假休到一半的时候部队来了电报,让他三天之内赶回去。看当时的政治形势,谁都猜得出他回去后就要上前线了。我和你大哥从小是在一个院子里长的,他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能读懂。我从他的眼里读出了那种深埋在男人心底的对女人的渴求。没有任何的犹豫和羞涩,我提出马上和他结婚。你问我是处于怜悯还是处于爱情。我认为我是处于爱情,许多人都说怜悯和爱情根本是两回事,我觉得有时候它们之间是分不清的。反正当时我就是铁了心要和他结婚,我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走了。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媒体知道了,仅仅半天工夫,整个城市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我的母亲本来是不太同意我这么做的,在媒体的宣传下也就只好让步了。那个时候,结婚手续十分烦琐,我们却碰到了一路绿灯。唯一的理由,新郎就要上前线了。就这样,我们在一天之内就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叶姐,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喜欢上了一个军人,就应该有这种勇气。
大哥是怎么受伤的?
一颗炸弹落在了他们身旁。为了救旁边的那两个兵,你大哥扑了上去。他是他们的班长。
大哥是好样的。幽幽的光线里,林青梅的鼻音已经很重了。
一个优秀的军人,就应该这样,在最危险的时刻敢于冲锋陷阵舍己为人。
叶姐,是不是你也当过兵?
没有,不过,我们家就我一个不是军人。
这时,叶书理的眼前划过了一个女兵的影子。那个女兵身穿迷彩装,头戴钢盔,软肩牌上挂着崭新的上尉牌子。女兵正潇洒地骑在摩托车上,手臂和双腿都透着一种柔美的刚劲。女兵很美。她有着精致的五官,甜美的表情。白里透红、充满青春朝气的肌肤,在一身绿色军装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特有的美丽。女兵看上去不像是个真正的女兵,像是一个由漂亮的女演员扮装的女兵。
这是叶书理精心保存的一张照片。
这是个真正的女兵。
此时,叶书理仿佛看见照片上的女兵顽皮地眨眼对她笑了一下。
小林,我给你讲个女兵的故事好吗?
好呀。
我就给你讲这个女兵的爱情吧。这个女兵是某部队的特种兵。特种兵部队大多没有女兵,那是我军当时搞的一个试点。这个女兵有着一身的好本领。按说,当女特种兵的女孩多少看上去都有些粗糙,这是她们整日摸爬滚打的结果。可是,这个女兵却不是这样,她很漂亮、也很有女性的魅力。一次,女兵代表单位去参加一个特种兵的竞技大比武。在这次比武大会上,女兵认识了来参赛的男队里的一个同样出色的特务连长。他们属于一见钟情的那种。认识之后,他们很快就坠入了爱河。虽然他们并不在一个地方,两个人的感情却很真挚。一次,特务连长探家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事儿对家人说了。一听对方是个特种女兵,特务连长的父母都吃了一惊。
父亲说,这将来要是两口子打仗,你能打过她吗?
母亲则说,她是不是长得和郎平那么高?
特务连长的姐姐最了解这个挑剔的弟弟了,她说,有照片吗?
当然有了,特务连长说。特务连长赶紧拿出了两张女兵的照片,一张是女兵全副武装在训练场上骑摩托车的,另外一张是她身穿米色便衣站在喷泉旁边的。两张照片都很漂亮,一个飒爽英姿,一个优雅高贵。不用说,女兵的照片征服了特务连长的一家。
谈了两年的恋爱,特务连长终于要结婚了。那年,“五一”之前,特务连长请假专门赶到了女兵的所在部队。他们一起在女兵的驻地办理了登记手续。那时,正赶上女兵的单位给她调整工作,把她由特种兵大队调到政治部当干事。特种兵大队坚决要求在女兵离开大队之前给她操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婚礼就定在“五一”那天。
想不到,婚礼的前一天,特务连长和女兵吵了一架,更想不到的是,这一架竟然酿成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吵架的原因是为了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特务连长坚持婚礼时他们都军装,而女兵则坚持自己穿婚沙特务连长穿西服。他们各不相让,最后女兵一气之下骑上摩托车去了训练场。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女兵骑着摩托在训练场上奔驰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她就从奔驰着的摩托车上摔了下来。不是正规训练,女兵那天没戴头盔。女兵被摔成了严重的脑外伤,送到当地最好的医院里也没能抢救过来。
就这样,女兵死了。可以想象这件事对特务连长的打击是何其深重。他整个人都要疯了,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内疚。当他的姐姐赶到那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这个弟弟整个人都脱了相,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从那以后,这个特务连长就变了,他脸上很少有笑,而且再也不去考虑感情的事情。七八年已经过去了,到现在他还是这个样子。
叶书理从床上坐了起来。林青梅也坐了起来。
这个女兵太可怜了,这个特务连长也太可怜了?林青梅说。
叶书理的语气有些急切,她说,你知道这个特务连长是谁吗?
是谁?林青梅似乎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叶书理的语气让她预感到了什么。
叶书理说,他就是我的弟弟叶书明,那个死去的女兵叫周紫寒。
真的?林青梅十分惊讶。林青梅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自从认识叶书明以来,林青梅就对他很有好感。她觉得叶书明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在吸引着她。救治中心的同事们在背后也老拿她和叶书明开玩笑。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对叶书明的好感就更增加了几分,而且林青梅觉得自己和他有一种说不清的缘分。只是让林青梅苦恼的是,她一直摸不清叶书明对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有时她觉的叶书明的眼神很炙热有时又很冷漠。林青梅没有想到,外表威严骄傲的叶书明在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如此严重的打击。他是因为这种打击才变成这样的。
叶书明的经历让林青梅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忽然间,她冒出了个念头,好想找个机会好好劝慰劝慰他。
就在这时,叶书理一下拉开了灯,刹时,灯光刺痛了两个人的眼睛。
叶书理下床走近了林青梅的床前,用双手握着她的手说,青梅,你说这个特务连长应不应该得到爱情,你能去爱他吗?
林青梅一下傻在了哪里,双颊瞬间变得绯红。
叶书理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冲动,她又退回到自己床上。叶书理说,当然,这种事情要你同意才行,我也不好勉强你,你好好考虑考虑再说。
叶书理发现林青梅的双颊又涌上了一片红润,这红润泄露了林青梅心底的秘密。她觉得这次云蒙真是没有白来。
窗外的月光还在幽幽地照进来,两个女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4
一觉醒来,正好是早晨六点钟。多少年来,叶书明已经养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他都能在清晨六点钟准时醒来。
叶书明记得,小时候自己是最能睡懒觉的了,当初,他不愿意当兵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当兵不能睡懒觉。那年,叶书明听说自己所在的野战军部队将要撤消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从此以后可以自由自在无所顾忌的睡懒觉了。可是,第二天早晨,叶书明照样是在六点钟准时醒来的,这让叶书明大吃一惊。直到这时,叶书明才发现,他已经对这一切习惯了。换句话说,他已经离不开这种习惯了。
也许,这就是那年叶书明在最后关头选择来武警部队的原因。
刚出完操回来,张三宝就跑来告诉叶书明,说是市局通知早饭后让他和教导员去局里开会。
早饭后,叶书明与何利一起走出了森警大队的院子。顺着街道往东走,感觉上刚刚升起的太阳就好像正堵在街道的尽头。山里的太阳总是那么的大那么的圆又那么的近,边缘清晰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看上去就像是假的一样。此时的太阳是大红色的,一点也不刺眼,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夜里那黑漆漆的群山呈现出一派明媚的壮观景色。
望着眼前的景色,叶书明想起昨晚的心境竟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突然,叶书明感到身旁的何利用手捅了一下他,想什么哪,这么入神?
叶书明笑着把遥远的心思扯了回来。市局到了。
叶书明与何利一起走进市局时会议还没有开始。一走进会议室,叶书明就看见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的刘浩江伸着一只手和他打招呼。
没办法,叶书明只好来到刘浩江旁边坐下了。
什么会?叶书明一边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子上一边问。
说是传达省厅的一个通知,刘浩江说。
刘浩江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仰着黝黑的面孔紧接着问叶书明,老弟,这些日子怎么样,见到那个古子金了吧?他是不是个很有趣的人?
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叶书明看了一眼刘浩江没吱声。
别不好意思说,你们的事儿我都知道。
知道了还问什么?叶书明没好气地说。
叶书明想不明白,自己从来就没得罪过这个刘浩江,不知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和自己较上了劲,每次见了面总是拿古子金的事取笑他。这让叶书明感到莫名其妙。
越想叶书明越觉得奇怪,自己真的是没得罪他呀,他怎么老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呢?叶书明看了一眼刘浩江,发现被自己呛了一句之后刘浩江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还呲着一口白牙笑了起来。
以前,对刘浩江的冷嘲热讽叶书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今天,他似乎是有了反击的武器。叶书明笑吟吟地说,支队长,听说你和野生动物打交道就像和朋友打交道一样?
从一定程度上说是这么回事。刘浩江慢悠悠地说。
也就是说你今天一天,就能带着叶书理把那十九个测试仪全部安放到野生动物的身上了?
噢,一天有点紧张,我看两到三天足够了吧。刘浩江认真地说。
那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叶书明一字一顿的说。
怎么着也该请我一顿吧,帮了你姐这么大的忙。刘浩江说。
那是,一言为定。
那我可就等着吃请了。
两个人贫到这儿,会议主持人招呼说会议开始了。
刘浩江说得不错,会议主要是传达了省厅的一个紧急通知,其大题内容是说据上面掌握的可靠消息,已经有一小撮外地贩卖野生动物的犯罪分子潜入到了云蒙。他们这次是专为九头狸而来。通知命令云蒙公安要调动一切警力坚决不能让这些犯罪分子的阴谋得逞。
会议结束之后,公安局马局长让叶书明与何利留下了,同时留下来的还有高松镇派出所的王所长和韩教导员。还没等马局长说话,叶书明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果然,马局长一开口就提到了古子金。
马局长说,古子金这个人你们还是要盯紧点,争取最近把他拿下来,现在许多打猎的都在看着他行事,只要是把他拿下来了,别人也就自动熄火了,那样,咱们云蒙的打击非法捕猎活动就算是胜利了一半。还有一点,应该引起注意,那些外地的贩子们很可能会通过各种方式和古子金取得联系,这也是引古子金出洞的一个好机会,我们一定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高松镇的王所长摸着脑袋说,局长,这个古子金实在是太狡猾了,什么把柄都留不下,我们到他家里去了多少回了,每次都是白去。
他要是个笨蛋还要我们干什么?不管多难这回也要把他拿下来。
马局长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叶书明与何利,说,你们辛苦了,刚增加了固定哨又来了新的任务,但不管怎么说,希望你们两家配合好,尽快把这个古子金抓到。
叶书明与何利同时说,是。
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叶书明就把王所长和韩教导员都邀到了森警机动大队,商量下一步抓捕古子今的具体计划。王所长认为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供选择,只有在几个古子金常去的地方设点蹲坑守株待兔。
叶书明也同意了这个想法。经过讨论研究,最后确立了四个点,这四个点都在九龙垭附近的深山密林之中,是各种动物时常出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