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又欲起身谢过,她按住我摆摆手道,“这些日子为了家意,看你清减了许多。父亲和云栋又都不是好相待的人,想你初来乍到也着实不容易。何况还有子捷,也一直劳烦有期表妹你多担待。”
我忙应道,“表嫂你太客气了!有期承蒙姨父、二表哥、表嫂和佳音表妹照顾,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是,子捷这个孩子,我知他顽皮有余,定性不足,又仗着云栋宠他,倘若他爷爷不在,一向无法无天。只是眼见他也一天天大了,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么顽劣。”程以晴示意下人把宵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道,“若是他有什么不好,你只管告诉我,我肯定饶不了他。”
我正要接口,不妨子捷已经先叫道,“娘,你放心,我会听表姑姑的。别说你饶不了我,只怕二叔也都饶不了我呢!”
我脸一红,没想到他竟然当着程以晴的面也口无遮拦。
“这孩子,就爱乱说话。”程以晴作势抬了抬手,转脸冲我笑道,“你可千万别放心里。以前他就爱捉弄家庭教师。”
“哪有?”子捷不依不饶地叫,“我哪有乱说话,我还晓得小娘姨也喜欢二叔,不过二叔不喜欢她。”
“你这孩子!”这下程以晴明显尴尬了,瞪了子捷一眼,忙转了话题,“有期表妹,你们赶紧趁热吃了宵夜,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我起身送她出门。待关上门回身,却见子捷已经把他那一份吃的干干净净,眼睛还巴巴地看着我那份。我好笑得走过去,伸手在他额头上给了他一个毛栗子,把碗递给他,“吃吧!”
他高兴极了,一把抢过去就吃起来。我玩笑道,“你晚饭没吃饱么?”
他扮了个苦巴巴的鬼脸,“爷爷在家,就老是逼我吃不爱吃的东西。”
“你这么怕爷爷?”我奇道,“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当然怕了,全家都怕爷爷!”他吐吐舌头,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你没见过爷爷发脾气,有一回二叔惹爷爷生气,结果被爷爷用鞭子打得三天都下不了床!后来又关到监牢里去了!”
我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小娘姨啊!二叔不喜欢小娘姨,把小娘姨弄哭了,结果爷爷就生气了。”他满嘴的东西,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但我晓得多半是为了程以欣那件事,只是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搞不清楚太多。
我笑笑,没再问下去。
及至子捷吃好,我帮他脱了衣服上床,随即收拾好碗盘端到楼下,不成想却在通往厨房间的走廊里碰上了似乎正要出门的傅云栋。他已经脱去一身军装,换上了一身米色的西服,看见我时明显吃了一惊。
“二哥。”我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便欲和他擦身而过,却被他唤住。
“沈小姐。”虽然傅正亭已经在全家人面前声明我是表小姐,但傅云栋却有些顽固地依旧在人后唤我“沈小姐”。
我站住,很有礼貌地纠正他,“二哥不必如此多礼,倘若不愿认我这个表妹,唤我有期也可。”
但稀奇的是这回他却没有冷嘲热讽,却只是站着似乎欲言又止。
我立了一会儿,有些不耐,“倘若二哥没有旁的事情,我还要去厨房放碗盘。”
他吸了口气,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道,“你下午的时候,在家意房里唱的那首歌,真的是令堂唱给你听的?”
“当然。”我有些不快,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也不喜欢他这种似乎不相信的口吻。
他又陷入沉默,我又立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莫名的气氛,于是坚定地转身走开。然而他再次开了口,“我很小的时候,也听过这首歌。”
这句话成功地阻止了我离去的脚步,我停了下来,缓缓转身,面对他。他看着我,表情相当的迷茫,仿佛不能置信我的存在。
“谁唱的?”我也定定的看向他,问道。
“我母亲。”他轻轻地答道,然后突然轻轻地哼唱起来,
“正月梅花斗雪开,二月杏花送春来,
三月桃花红搭白,四月蔷薇朵朵开,
五月石榴大又红,六月莲花搭帐篷,
七月菱角漂水面,八月桂花满园香,
九月菊花开满园,十月芙蓉齐牡丹,
十一腊月无花草,风吹雪打腊梅香。”
我彻底呆住,尽管他唱的词并不完全和我唱的一样,但是却和小时候妈妈唱给我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亲耳听过,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