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后院,即是昨天我进来时的地方,一片花海正在清晨的微风中摇荡,还有淡淡的香气传来,让人忍不住心头舒畅。
“你喜欢菊花么?”他已松开了我的手,蹲下身把脸凑到一朵白色菊花前嗅了嗅,又侧脸问我。
我也在他边上蹲下来,“喜欢!我姨妈特别喜欢菊花,家里也有很多。”
“我二伯也喜欢。”他摘下那朵菊花插到我头发上,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梳头,脸红了红。
“你二伯?傅大帅?”我没动,任他把花插在头上,心里却暗自思忖着可以从他这里了解些什么。“堂堂的傅大帅为什么会喜欢菊花?”
“不知道,从我有记忆起,大帅府里就已经满是菊花了。而且每次有新的姨太太进来,就会种上新的颜色或者新的菊花。有一次我问二伯,他只是说了句,‘莫道不销魂’。”他打量着我头上的菊花,随意道。
我怔住,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想不到这个傅正亭会引用这句词。以前母亲给我讲过这首词,是李清照寄给她丈夫赵明诚的,说的是相思之苦。这个傅正亭,印象中的“蓝胡子”,是在相思谁?
正想着,家意忽又把花拿了下来,“你戴上菊花真好看。不过白色的不好,我喜欢黄色,只是这里没有黄色的菊花。”
“咦?为什么?”我惊道,抬眼望过去,才发现偌大一片花圃,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菊花里,竟然没有一朵黄色的。那么如此说来,傅正亭是故意不要黄色的,因为他没有感情。
“郊外的别墅里才有。哪天带你去看看。”他又摘下一朵粉色的菊花,插到我头上。“好看!”
我糊涂了,对傅正亭越来越难以捉摸,而郊外的那个别墅则更让我好奇了,果然有金屋藏娇的可能性。看着对着我微笑的家意,又问道,“那么傅夫人呢?她住在郊外别墅里?”
家意笑起来,继而压低了声音,“你这话可别当着二哥和佳音的面问。”
“为什么?”我也低了声。
“二伯有过很多姨太太,但是没有傅夫人。以前带我的奶妈曾经说过,傅家有过两个傅夫人,但是早就死了。后来便再也没有过明媒正娶的傅夫人。只有大哥的母亲是傅夫人,二哥的母亲和佳音的母亲都是姨太太,也早已过世。”他缓缓地道,低却清晰。
我有些呆怔,原来傅云栋的母亲早已过世,只是他为什么对我说她还活着?
见我呆呆的,家意又笑起来,“只怕你已经在城里听说了些什么?傅家的姨太太没有一个善终的?都是二伯害死的?”
他如此直白,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家里的下人有时候也会嚼舌根,呆得久了你就会习惯了。”家意伸手拉住我一缕散落的长发,用手指卷起来玩耍,一边又道,“其实我也不晓得。也都是听下人嚼舌根听来的。说不准二哥的母亲并没过世,也有下人说她是和人跑了的,也有说她疯了的。二哥有一块怀表,是她留的,任谁也不能碰的。虽然他不说,但我晓得他是希望还有一天能见到她的。”他抬眼看我,突然把原先玩耍我头发的手指抽出来触碰了一下我的脸,“你长得很像他母亲,说不定。”
我彻底呆住,一半因为他的话,一半因为他的举动,一时之间有些张口结舌。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更加让我几乎要跌倒——他凑上来亲了我的脸颊。
我只觉“轰”的一声,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头顶,这这这,这个傅家意,果然和傅云栋是一家子,都如此地,如此的——轻薄。
“你长得也很像我母亲。”而他下一句话则又让我吓到。几秒之间,他就让我的心脏一会儿要跳出喉咙,一会儿又要压到胃部,我真是,真是败给了他。
“你是要告诉我,你母亲和他母亲是同一个人么?还是我长得就像观世音菩萨,千手千面千像?”我不怒反笑,只觉得自己一大早是撞到邪了,才会和这个说话不着边际的倒霉孩子跑到这儿来瞎白活。
他大笑起来,伸手捏我的脸,“cherry沈,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家教!”
我这才恍然,敢情他前面都是在逗我玩儿呢,我还傻傻地当了真。于是愤愤地站起来,打算打道走人,没成想蹲得太久,甫一站起,就觉得一阵天昏地暗,整个人就要向后摔去,亏得有人及时扶住了我,才不至于摔倒。
及至站稳,我忙回身道谢,却望进一双充满怒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