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若是无趣,可以去外面走走。”许是留意到了我的不自在,程以晴开了口。
“啊,无妨!”我忙道,才来第一天就往外走,总是不大好的。不过既然有人先开口,我总算可以趁势说说话了。“只是有件事,有期不知当问不当问。”
“沈小姐问便是。”程以晴放下手里的物什,微笑地看向我。
我坐直了身体道,“不晓得侄少爷究竟是什么病?”
“家意,”程以晴大约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先是顿了顿,才答道,“他是先天不足,心脏不好。”
“啊!”我低呼,先天性心脏病,小时候我曾听见妈妈和姨妈说话,姨妈曾有个孩子就是先天性心脏病,生下来不到一年就夭折了。
“听我母亲说,家意的母亲,就是小婶,怀家意的时候正巧因为家公被日本人胁迫,连累受到惊吓,结果家意才会这样。后来小伯和小婶过世,家公就对家意特别上心,想来也是补偿。”程以晴叹了口气,又道,“偏巧家意这个孩子聪明剔透,又比谁都想得宽,更难怪家公对他视若珍宝。”
“难道傅公子就不是傅大帅的珍宝么?”我故作不经意地笑道,心底掠过一抹哀伤,为那个总是说着“活一天便赚一天”的漂亮孩子。
“云栋?”程以晴又叹了口气,还未说下去,被本来只在念书的傅佳音打断了。“二哥和爸爸是八字不合。”
傅佳音的目光并未从书本上移开,只是轻轻地接了口。
“呵呵。”程以晴微笑了起来,“云栋和家公确是脾气不和,常常一言不合就会争起来。但是家公对云栋还是很紧张的。”
“我看倒未必。”傅佳音又道,这回她的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了,却挪向了窗外。她顿了一会儿,才又道,“爸爸说二哥再不听话,便迟早有一天要赶他走的。”
“傻话。”程以晴笑道,“哪个做父亲的没有对儿子说过这种话。还不是恨铁不成钢?你看你以航哥哥,那么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也被你程伯伯打过。何况云栋有时候也确实太放浪不羁了些。”
佳音没再吭声,只望着窗外。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满园的菊花在阳光的照射下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忽然下人来报,说是老师来了,程以晴抚手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正纳闷,转头就见前门走进一个高高的身影来。因为背光,我微眯起眼,也只能看清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身形挺拔,及至他走近,我才看清那俊秀端正的五官和眼角眉梢那淡淡的微笑,竟是程以航。
我忙站了起来,佳音也从窗外收回目光,放下书站起来。
程以航走近打了声招呼,问我道,“cherry沈在大帅府还习惯么?”
“习惯的。少奶奶、小姐和二少都待我很和气。多谢程先生关心。”我应道,旋即又反问道,“程先生来这儿是?”
“呵呵,都怪我忘记说了,”程以晴笑着插话,“以航是家意和佳音的国画老师。”
“是么?”我吃惊,转眼打量程以航,之前只知他是个记者,现在看来,难怪他身上的书卷气和儒雅气息会这么浓厚。
“是。”程以航回应道,微笑的样子好像春风拂过。
“今日家意身子有些不适,在房里休息,就佳音一个人上课了。”程以晴对以航道,随即转向我,“沈小姐,我们去花园里坐着罢?”
“好。”我应道,随她往外走。
程以航拦住我们,“不必。我和佳音去花园那边好了。这两日花开得极好,正好可以画下来。”语毕,他冲我笑笑,便示意佳音和他去外面。
“那我让下人去帮你们铺画具。”程以晴唤来两个下人,叮嘱他们到花园里伺候着,便又拉我坐下来闲聊。
许是顺便,聊着聊着话题便转到了程以航和傅云栋身上。原来程以航自小便随名师学画,随后来并未继续下去,但功底还是相当深厚的。而他同傅云栋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又都是b大的高材生,并同去留洋了两年,但二人性格却反差极大,程以航行事低调严谨,傅云栋却桀骜不驯,因此长大了之后二人反倒不如小时候亲厚了。加上傅云栋又常常沾惹一些狂蜂蝶浪,为了程以欣的事情,两人还打过一架,因此近来更加疏远了许多。
我本来不好意思问程以欣的事情,没成想程以晴倒说了出来。“以欣这个丫头自小就爱慕云栋,两家大人其实也是一直暗存了这个心的,只等云栋回国就要订亲的。哪知这个云栋喝了两年洋墨水回来之后,竟比先前还要放浪不羁,说什么不想这么早成亲,还和家里原来的家教缠夹不清。家公气得差点儿把他的腿都打断,他才收敛了好些。先前佳音说的倒也并非虚言,家公确实说过,若是云栋再胡乱招惹女人,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