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范廷亮准备和陈忠、侯楠拿着钱财去投奔长安,正要走忽然发现赤州府与往日有些不同,大街上一下子多出了许许多多的农民。
鲜卑人、鱼得源、长安相继起兵反虞,虞军焦头烂额,一方面大量招募新兵,一方面大肆征收钱粮。南周省地处战争前线,又是全国闻名的富庶之省,为了支付军队的花销,南周省的地方官开始横征暴敛,更有甚者趁此机会大发不义之财。不堪重负的老百姓们聚集在一起涌入赤州府,要求南海总督谷如海、南周巡抚宋文殊减轻赋税,给老百姓留条活路。
虞朝的制度,巡抚是一省之内最高的民政长官,总督是统辖数省的民政长官,南海是包括南周在内的三个省份的总称,所以驻赤州府内最高的行政长官是谷如海,其次是宋文殊。
俗话说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行,农民们没有人组织是很难聚到一起的。民间自古以来老百姓为了自保,结社聚会成风,南周省最大的帮会就是“乾坤会”,号称有会众八十万人。在总舵主郁仲欣的带领下,近万名会众聚集在总督、巡抚衙门前,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粮罢捐运动。
范廷亮等人见赤州府闹起来了,就决定暂时先不走,留下来看看形势的发展再做定论,他们本来就是等着浑水摸鱼,这下子机会终于来了。对于越聚越多的农民,谷如海和宋文殊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接下了乾坤会递上来的万民折,说是五日之后给出答复,农民们就在衙门外安营扎寨焦急地等待。
这时陈忠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莲花山庄的庄主、苦叶远征军的三都统方达来到了赤州府,陈忠急忙带着范廷亮、侯楠去见方达。方达见是自己的师弟和老部下,他乡遇故知,也很高兴,摆了一桌酒席和范廷亮三人开怀畅饮大快朵颐。
苦叶岛战争结束之后方达解甲归田,本想平平淡淡地过自己的财主日子,没想到天下风云突变,鲜卑人、鱼得源、长安相继起义,万里大地烽烟四起。乱世出英雄,方达也跃跃欲试,他看透了虞朝的黑暗腐朽,决定踏上反虞的道路。
长安和方达的父亲是朋友,方达的父亲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老一辈人的感情还在,方达散尽家产投奔长安。长安对方达非常器重,委派方达到赤州府协助乾坤会进行抗粮罢捐运动。
方达与乾坤会总舵主郁仲欣见了面,郁仲欣很高兴,有了长安的协助,抗粮罢捐运动的胜利又多了几分保证。郁仲欣和方达商议决定,先看看谷如海和宋文殊是什么态度,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五天之后给农民们答复的日子到了,谷如海没有露面,宋文殊出来对农民们讲了一番话,言谈之间倾向于农民,但是也没有明确表示减粮罢捐,要求农民们继续等待朝廷的旨意。而握有重权的谷如海则一直深居简出,不做任何言论。
涌进赤州府的农民越来越多,人数已经接近两万之众了,第一次指挥这么大的运动,乾坤会总舵主郁仲欣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把方达、范廷亮、陈忠、侯楠等人都叫到了酒楼里,大家集思广益。
人多了就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显得乱哄哄的,郁仲欣皱着眉头,心里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时范廷亮站起来说话了,“乾坤会在赤州府有两万弟兄,而城内的虞军只有两个营一千多人,如果乾坤会起义,那么赤州府唾手可得,赤州府是南周省的首府,拿下赤州府必定天下震动,虞军在前线也会军心动摇,我们此举将用力地配合长安先生平定整个南周省。”
方达听了范廷亮的话,沉思片刻,说:“乾坤会有几十万家属,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况且起义需要武器车马粮草,而我们现在根本不具备这些东西,冒然行动反而会过早地暴露自己,招致灭顶之灾。”
范廷亮说:“两万人的声势足以压倒虞军,虞军一定会不战而逃,我们则据城等待长安先生前来接收赤州府。”
郁仲欣根本就没瞧得起范廷亮,不屑地说:“年轻人,哪来的那么多一定,万一要有不一定怎么办,年轻人还是太冲动,想问题欠思量。”
人微言轻,范廷亮费尽口舌,方达、郁仲欣还是不同意起义,范廷亮很无奈,心想你们就是胆小鬼,不敢放手一搏,畏首畏尾的成不了大事。方达、郁仲欣一致认为起义的条件还不成熟,现在应该用非暴力的形式为农民争取权利,等万事周全再竖起大旗起义。
范廷亮觉得江山是打出来的,你这么温良恭俭让,幻想什么非暴力的形式争取权利,只能是与虎谋皮,死得很惨。但是范廷亮在这场抗粮罢捐运动中充其量只能是一个小喽啰的角色,人家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办。
谷如海默不作声,宋文殊态度暧昧,赤州府内的一些老百姓也跟着加入抗粮罢捐的运动中来,抗粮罢捐运动发展得如火如荼,赤州府有失控的危险。宋文殊看出来虞朝千疮百孔,支撑不了多久了,当官的凡事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将来改朝换代了还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老百姓以为巡抚大人支持抗粮罢捐,更加肆无忌惮地闹腾起来。
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抗粮罢捐运动会以胜利告终,谷如海会迫于压力向老百姓妥协,可是范廷亮不这么认为,恰恰相反他认为现在的局面很危险,他去找方达、郁仲欣,方达、郁仲欣二人正在酒楼喝酒,春风得意。
方达招呼范廷亮,“永明,过来坐下一起喝一杯。”
方达为范廷亮倒了一杯酒,又要了几盘菜,范廷亮无心喝酒,说:“这些天我们闹得越来越凶,而谷如海一直不肯露面,我担心其中有阴谋。宋文殊虽然支持我们,但是他毕竟是巡抚,他上面还有谷如海,他还得看谷如海的脸色。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宋文殊身上,如果谷如海下令武力镇压乾坤会,宋文殊也是无能为力。”
方达笑了,举着酒杯说:“永明你多虑了,如今各地狼烟四起,长安先生的队伍气势如虹,谷如海是在观望准备随风转舵,他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了,镇压乾坤会,将来改朝换代了老百姓能饶了他吗。”
范廷亮说:“我们此时应该变被动为主动,软禁谷如海,控制宋文殊,公开投奔长安先生。”
郁仲欣在一旁说:“小伙子,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别太着急了,欲速则不达,谷如海本来想倾向我们,你一动粗反而逼得他狗急跳墙。”
范廷亮又说:“谷如海老奸巨猾,他能这么轻易就对乾坤会妥协吗?”
郁仲欣喝了一口酒,说:“就因为他老奸巨猾,他才能看清形势,与百姓作对只能是死路一条,来,方兄,喝酒。”范廷亮说的话就是没人听,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事态的发展,他认为最好是他的预感错了。
吴美娇的家在本土大陆东部,世代望族,其父吴存义更是富可敌国。吴美娇长得俊俏家世又好,康德皇帝的亲侄儿、宋王赫连庆贵的世子赫连厚德相中了吴美娇,欲娶吴美娇为妻。赫连厚德是一个毒辣好色的东西,吴存义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同时也不想招惹权势熏天的宋王赫连庆贵。于是吴存义就把女儿送到西部赤州府的姑母家躲避一段时间。
吴美娇和表哥林茂青逛街来到了总督衙门附近,总督衙门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一些全副武装的士兵,门外到处都是静坐的农民和他们搭起的白色帐篷。突然,吴美娇停下了脚步,她看见范廷亮和方达、郁仲欣并肩站在一起谈话,瞧那指手画脚的模样还像是个小头头儿。
吴美娇心地善良,她是支持抗粮罢捐运动的,郁仲欣她也认识,她的姑父林明珠在赤州府也是个人物,这些上层人物之间都是有往来联系的,郁仲欣到过林明珠家做客,所以吴美娇认识郁仲欣。让吴美娇感到奇怪的是,郁仲欣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范廷亮这种痞子无赖混在一起。
“美娇你怎么了,看见什么了?”林茂青在一旁问道。
吴美娇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吴美娇心不在焉地和林茂青聊着天,心里一直在想范廷亮,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想着那个小痞子。
鬼使神差吴美娇走到了第一次遇见范廷亮的地方,吴美娇正诧异,只见远处一个穷书生低着脑袋急急忙忙地赶路,那个以讹诈为生的老头又出来故技重施,一头撞在了穷书生的身上,然后一个后仰摔倒在地。
穷书生见自己撞到人了,慌忙去搀扶老头,老头还是那一套,哭号不止满地打滚就是不起来。穷书生吓坏了,不停地作揖道歉,老头不依不饶,一定要让穷书生赔钱。
老实迂腐的穷书生苦苦哀求:“老人家,我母亲生病了急需吃药,我卖了家里的下蛋母鸡才凑了这么点药钱,您……”
老头见穷书生好欺负,干脆站起来一把夺过了穷书生手里的碎银子,掂在手里看了看,“妈的,只有不到二两,”老头把碎银子全揣进了自己怀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茂青在远处看乐了,说:“这老头有点意思,自己往人家身上撞,不拿钱就来驴打滚,见到钱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林茂青嘻嘻哈哈觉得很有趣,吴美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看来那天她是冤枉那个小痞子了,小痞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他真是自己想象中的小痞子吗?
吴美娇正在沉思,忽然发现一群群虞军士兵全副武装从自己眼前穿过,这么多官兵是从哪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