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廷亮出奇谋炸掉了罗刹人的炮台,为鳄牙登陆成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王超亲自接见了范廷亮,并且委任范廷亮为把总。成为把总范廷亮就是军官了,手下管着一百二十个兄弟,有时候没人范廷亮就想着自己是把总了,想着想着就乐出了声。
鳄牙登陆成功之后,远征军深入苦叶岛腹地,下过一场大雨,山里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战士们艰难地前行。范廷亮管辖的连,除了陈忠、侯楠之外还有几个人需要介绍一下。大胡子,渔民出身,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儿,这次参加远征军就是为了赚点军饷回家娶媳妇儿。
张老五,三十多岁,三个孩子的爹,家里世世代代务农,几亩薄地长不出金子银子,混个温饱都勉强,媳妇儿又是河东狮,整天数落张老五没能耐。张老五一走到家门口心里就发颤,进了门媳妇儿肯定手掌一摊,“今天赚了多少钱,拿出来吧,就这么几个?”紧接着张老五就会被媳妇儿揪着耳朵拖到墙角一顿臭骂,废物东西,再赚这么点钱就别进这个家门!
张老五确实赚不到钱,钱要是那么好赚它还叫钱吗?媳妇儿不管这些,没有钱,赏你两个耳光不准吃饭。张老五捂着脸流着眼泪离开家,正好这时远征军在征兵,张老五一气之下就报了名。
油条李,五十多岁了,从军报名时硬说自己三十九,超过四十远征军是不要的,油条李给征兵站的书记塞了几角银子,书记就写上了油条李的名字。
油条李早年就是老兵油子,参加过唐军、虞军还有一些农民武装,无论到哪他都是奸馋懒滑蹭,骗皇粮吃骗军饷花。老家伙混了一辈子还是有点道行的,要不然常年混迹行伍,刀光剑影下讨饭吃,还不早掉了脑袋。
道路泥泞,范廷亮等人膝盖以下全都裹满了泥巴,腰上身上也喷满了泥点,心情很是烦躁。这时只听一阵嘻嘻哈哈天真无邪的笑声传入耳中,范廷亮抬头看去,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小兵在奔跑着捕捉空中飞舞的蝴蝶。
小兵只顾着抬头看蝴蝶一下子撞到了大胡子的身上,像是撞到了一堵墙,撞得小兵踉跄几步摔倒在泥坑里。大胡子发出洪亮的笑声一把将小兵抓了起来,大胡子盯着小兵看了看,“小子,你今年多大?”
“我十八!”小兵蹭了一下鼻涕。
大胡子笑了,说:“我看你顶多也就十四五岁,告诉你,这是我们范把总,你要不说实话现在就把你撵回家去。”
油条李在旁说:“你说实话,虚报年龄也没关系,有范把总罩着。”
小兵经不住三骗两吓唬,道出了实情:“我今年十四,为了当兵就虚报了年龄。”
范廷亮看了看小兵,说:“你叫什么名字?”
“九斤!”小兵的声音里满含稚气。
“九斤?这么怪的名字。”
“我娘把我生下来的时候,上秤一约足足九斤。”
九斤没念过什么书,在村子里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爹娘没少打骂他,他就是不改。一次他玩火把邻居家的柴火堆引燃了,差点烧了房子,村民们七手八脚忙了半天才把大火扑灭。爹娘怒不可遏把九斤吊在房梁上狠抽了一顿,九斤挨不住打逃出家来四处流浪,遇见远征军征兵,就虚报年龄参军了。
范廷亮皱着眉头觉得九斤这个孩子有些太过叛逆,说:“你没告诉爹娘就参军了,爹娘得为你急成什么样?”
九斤轻轻一笑,“他们都烦死我了,恨不得我在他们眼前消失呢。”
范廷亮年龄也不大,却要摆出一副长者的威严教训九斤:“天下没有狠心的爹娘,爹娘也是为你好,想一想他们就没有疼爱你的时候吗?”
听了范廷亮的话九斤触动了心事沉默不语,大胡子笑着拍了一下九斤的肩膀,说:“你爹娘不在,我来照顾你,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谁要是欺负你就来找我。”
“好啊,这下子有人给我撑腰了。”九斤欢笑着跑来跑去,他就像一只永远快乐的小鸟,给这冰冷的战场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面对远征军的强大攻势,罗刹兵退缩到坚固的堡垒里负隅顽抗,一些在战略地位上不重要的小城镇被罗刹兵舍弃了。方达带着第三团的官兵兵不血刃进入了益县,益县没有遭到战火的摧残,保持着难得的繁华。
方达下令部队停下来休息整顿,经历了激烈战斗的官兵们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大街上到处是穿着军装的人。什么人最贪图享乐?水手和士兵,因为这两种人干的是玩命的营生,得乐且乐,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部队放假大伙都出去玩了,只有张老五一个人还待在营房里。张老五是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再说发的那点军饷他还想带回家去,给媳妇儿买件花衣裳,给孩子买堆糖果。时间长了没见着媳妇儿张老五开始有点想她了,甚至有点怀念当初媳妇儿揪着他耳朵让他跪搓衣板的岁月了。望着窗外的天空,张老五默默地想念着远在家乡的凶悍婆娘和那三个脏兮兮的娃子。
北方人贪酒,方达刚下命令解散,范廷亮就叫上陈忠、侯楠、大胡子等几个弟兄找家酒馆喝酒。酒菜上齐了,范廷亮环视一周,说:“张老五哪去了?”
大胡子鄙夷地说:“那家伙怕花钱不肯来。”
“用他花什么钱,今天我请客。”范廷亮把一锭银子拍到了桌子上。
大胡子说:“有人请客他也不爱来,他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他那老婆孩子。”
侯楠在一旁说:“有家室的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啊,来来来,我们这些光棍喝一杯。”范廷亮和众人喝了一杯,放下酒杯发现油条李也没来。
油条李是自己寻乐子去了,油条李当了一辈子兵,谁家的姑娘敢嫁给这种人啊,到头来五十多岁还是一个老光棍。虽然是老光棍但是油条李不寂寞,他这一辈子当兵赚的那点军饷,一半花在喝酒上,一半花在女人身上。到了益县油条李就像猎犬似的,问着味儿就奔寡妇婊 子狐狸精的窝点去了,用女人的温存压灭他这老光棍心头熊熊燃烧的烈火。
大伙都自寻欢乐去了,九斤一个人无聊地走在大街上。喝酒他不爱喝,女人嘛,油条李又不带他去玩,他只好一个人瞎转悠。转悠转悠,转到了一户民居前,这是一座用篱笆围成的小院,隔着低矮的篱笆九斤看见院子里挂着一串腊肉。肉可是好东西,而且对肉的喜爱往往没有性别年龄的界限,九斤望着腊肉口水哗哗直淌。
对当兵的来说吃肉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九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该给肠胃添点油水了。九斤溜进了院子摘下了腊肉,正当他要提着肉离开的时候,一对老夫妇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拦住九斤。
老夫妇不让九斤走,叽哩哇啦说一些九斤听不懂的方言,意思无外乎就是不让九斤拿腊肉。九斤有些恼怒,“吵什么,吵什么,不就是一条腊肉吗,老子为了解放你们流血牺牲,你们犒劳犒劳老子还不是应该的吗。”
老夫妇不听九斤那一套,拦住九斤死活不让走,老汉伸手去抢腊肉。九斤年轻气盛,耐不住老夫妇的纠缠,一脚将老汉踢到,老汉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这下子事情闹大了,九斤慌了手脚扔下腊肉逃跑了。
九斤逃回营房心神不安,侯楠看了看他,问:“你上哪去了,怎么了?”
九斤咽了一口唾沫,说:“哦,没事,刚才我在街上遇见一只疯狗,受了点惊吓,没什么。”
侯楠笑了,说:“当兵打仗的见了只疯狗吓成这样,你也太有出息了。”九斤不顾侯楠的嘲讽,抓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管带刘武智下令紧急集合,士兵们统统在营房外站成横排。九斤看见刘武智一脸怒气的走来,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就是那对老夫妇,九斤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刘武智说:“有百姓举报,我们的士兵偷人家的腊肉还打人家,这是什么?这是土匪!”刘武智洪亮的声音快要把九斤的心肝震碎了。
“这样的渣滓留在队伍里只能给咱们抹黑,是谁做的赶紧站出来,”一阵沉默,九斤紧紧攥着拳头,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发抖。
刘武智点了点头,说:“好,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别怪我刘某人翻脸无情,老人家你们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兵干的。”
老夫妇互相搀扶着像看大姑爷儿(女婿)似的,一张张脸上下左右仔细端详,看完一张脸摇摇头,看完一张脸摇摇头,慢慢走近九斤。
九斤的心脏在体内狂乱地跳动,那撞击胸膛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畔。老夫妇走了过来,九斤脸红得发烫,身子再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转动。
“是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