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晚上过去,紫凝儿夜夜如此,因着自己身上散出的淡淡幽香,所以春儿每晚都能睡得特别熟。
凉风拂过长发,树影婆娑间沙沙的响声不绝于耳,紫凝儿冷得环了环胸,哪知突然一个拥抱环上她冰凉的身子,她诧异抬眸,目光中浓浓的哀伤与悲戚一闪而过。
“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痕一袭墨色长袍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凛冽,他紧紧的拥着站在廊柱边的柔弱女子,眼神里有心疼之意毫不遮掩。
“……师傅?”秀眉微皱,紫凝儿诧异的望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你怎么来了?”
“我若再不来,你岂不活活饿死在这冷宫里?”
知道她进来冷宫三天粒米未进,顾痕调侃般说着,随及伸手间,一个用纸包好的圆鼓鼓的东西便也亮了出来。
伸手接过,紫凝儿打开那纸包,随及望着那还有些热乎的白面馒头,不由呼吸微顿。
鼻间一股难言的酸楚涌出,她抬眸,目光里泛着点点的星光却也故意怨道“怎么只有个馒头?”
“这是给你垫垫肚子的,快吃吧!”说着,顾痕伸手抚去她眼角流下的一滴泪珠,随及见她愣着未动,没来由的失笑一声随及便也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撕了一块儿下来,递到了她的唇边劝道“知道你饿了,来的时候路过厨房看到只有这点东西,所以就给你拿来了。”
无法推却,紫凝儿泛着泪光将那块馒头含进口中,随及用力嚼了两下便也吞下了肚子。
“慢些吃,我又不和你抢。”
“谁知道呢!平时就数你喜欢抢我的酒喝。”抬眸恶声恶气的瞪了他一眼,紫凝儿不懂,为何如今这么俏皮的话语出口,她的心,竟如被刀剜过一般的疼得让人无法承受。
顾痕知她心里难受,却不知她是为何而难受,如今看着紫凝儿一张脸上写满了委屈与强笑,他想了想,随及便也一边喂她吃着那白面馒头,一边又淡淡出言“凝儿,我知你喜欢那南宫景煜,可如今他如此待你,你就……跟我们走吧,好吗?”
含在口里的馒头塞满了嘴,她抬眸望着他,随及用力的嚼了嚼后便也低眸盯着自己手心里还剩一小半的雪白美味问道“……你还带了其他人来吗?”
“吴命两兄弟还有其他三位武林高手都在宫外等着,吴命想找你喝酒想很久了,如今若你出去,可定要与他喝个痛快。”说着,顾痕脸上的笑容都泛了出来,如此黑的夜晚,竟如一盏明灯般,照亮了一切。
眸中盛满了泪水,她低垂的脑袋又低了一寸,手心里的馒头被她捏成了一个怪状。
正如,她此时挣扎的内心,早已变了原形。
“你怎么了?”终于发觉到她的不对,顾痕弯了身子想看看她,哪知对方却一个劲的躲闪着自己。
“师傅……”
伸手推开他靠近的身子,紫凝儿犹豫着正要开口,哪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却在耳畔慌张响起。眸间一抹异样的慌乱闪过,她抬眸往着一直紧闭的宫门看去,刺眼的火光在门缝里显出,为首的,正是那一脸阴霾目光冷冽的南宫景煜。
身后的数百羽林军中,李义站在他的左侧,手中佩剑紧握,看样子早已准备多时。
顾痕望着来人也是心下暗惊,侧眸见紫凝儿早已愣在了当场,不禁下意识的抓紧了她的小手安慰道“别怕,师傅一定会救你出去。”
“夜闯禁宫,顾大人,你谈情说爱朕不管,可你半夜三更谈到朕的后宫里来,是不是……有点过份了?”站在十步之外,眼看着数百羽林军里三层外三层不一会儿便将这冷宫别苑围得水泄不通时,不禁这才开口故意说道。
眸光不高不低的落到两人紧握的手中,南宫景煜冷冷一笑,却也不再出声等他答复。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上若要治下官的罪,又何必用这最可笑的一条?”紧了紧自己的手心,顾痕感觉到紫凝儿手中一片冰凉刺骨,随及回眸又顾虑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伸手从腰间将自己的佩剑抽了出来。
寒光微显,映着两人的神情各异,不觉有些讽刺。
“你若束手就擒,朕尚可留你一具全尸。”
“不必了,若我顾痕如今当真败在此地,我亦无悔无怨。”低声冷呵,顾痕冷笑着说完,随及手中长剑一闪,随及便见就近一行蠢蠢欲动的三名侍卫瞬间丧命剑下,随及拉紧了紫凝儿的手,这才拼了全力的混进了热战之中。
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再也听不到了,除了嘶喊呐吼,紫凝儿耳边就只有硬器相撞与血内裂开的声音充斥耳膜,她紧跟着顾痕的步伐不顾躲闪,直到一滴鲜血洒在了她的脸上,这才从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挣脱。
顾痕以臂挡剑,随及抬脚踢飞了想砍伤紫凝儿的那人,顾痕拉着她不得不一路倒退,随及等退到了冷宫的正殿,这才关上房门得以稍微喘息。
正在此时,紫凝儿目光一冷随及狠狠甩开了他一直紧握自己的大手。
“凝儿……”不明她的意思,目光从伤口上移到前方面容俱变的紫凝儿脸上。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出戏,是我与南宫景煜早就串通好的。”
声音里带着份歇斯底里,她近乎崩溃的怒吼着,漂亮的眸眶也变得嗜血腥红。
没有朕,你在这后宫,什么也做不了。”
是吗?我倒是很想看看,当有一天你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是否还是这个样子。
他以后宫之位相诱,以芸儿母子的生死相协,若她不从,他便要拿她身边所有珍视的人一个个开刀。她可以不要权势受她人任意侮辱欺凌,但她不能让芸儿,再一次因为自己而陷入斗争与阴谋,这对她,太不公平。
也是到他开口时,她才知道原来南宫景煜想要顾痕的命,已经是很久的事了,他说。
“当你愿意出卖自己换那颗救命雪莲时,他顾痕的命,就已经握在我的手中了。之所以让他活到如今,不过是想让他死得更痛苦一些。紫凝儿,若你帮我,还可救下其他人,若你执意不帮,那你就看着你身边的一个个,接连死去吧!”
“你为什么,这么狠?”眸中泛出恨意,她紫凝儿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这样恨过一个人。
“我狠?”挑眸冷笑,他望着她,冰凉的指尖摩擦着她的下愕,随及便也冷声又道“你能在危急关头抛下柳姨生死于不顾,可以心狠手辣的对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动粗,还可以为达目地不惜利用一心一意待你的人,你倒说说,比起你来,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再则,当初你为救傅芸儿不惜假意爱我,如今,又怎么不能为了她们母子,而出卖顾痕一回呢?”
从相识到相知,匆匆三年半的时间过去,所有的伤害他一点没忘,如今风水轮流转,因这而来的报复她都要一一背负,无权选择,无法躲避。
最终,她妥协了,他告诉她,近日里他会安排机会将她逐入冷宫或打入天牢,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半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部署好所有一切,时间来得太快,她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目光落到前面哭得近乎崩溃的女子身上,顾痕微微叹息一声,随及上前将她轻揽入怀,这才浅声似是安慰的说道“其实这些,我早想到了。只不过,我还是不愿让你,一个人守在这冷宫里挨饿罢了。”
语罢,怀中的女子自是哭得更为难过起来。
“说到底,都是我心甘情愿。”
砰……
殿门被破,两块木质大门直直的往着地上倒去,李义带着许凌风冲入殿中,手里的剑仿佛一条无心的毒蛇,狠狠朝着顾痕的心口上逼去。
李义是一等一的高手,许凌风的武功也是不差,顾痕之前因救紫凝儿受了伤,如今自然只得以退为首,他护着怀中的女子一步一小心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剑,直到两人被逼向了殿中的角落,那步步紧逼的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凝儿,你过来。”
站在人群之首,南宫景煜淡淡一句,目光却落在她右手里紧握的一个白色的东西上面。之前他们已经谈好了条件,只要顾痕被擒,他愿意忘记以前她骗他瞒他的一切,从今往后还如三年前一般,宠她一世荣华。但如今远远的望去,他竟也能在这无数的火光之中,看到她渐渐退色的面容,以及眸眼中暗藏的决心。
“你要做的已经完成了,快过来。”呼吸一顿,他凝眸望着她那张含泪带雨的倾城容貌,再次出声。
紫凝儿沉默着没有出声,手心渗出了汗来,她却无法上前向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走去。
“过去吧!”缓缓松手,顾痕朝着她释然一笑。
“不”身子往后一退,她流下泪来摇着头回道。
若她过去,顾痕就真的没有活的机会了,如今,她该怎么办?
南宫景煜望着她如今拒绝的动作,心头狠狠一痛,一种被背叛的滋味袭上心间,他紧握了双拳眸眼泛狠,随及朝着李义等人做了进攻的动作,然后便也转身大步往着冷宫殿外而去。
“你快走,我不想连累了你。”
挥剑中,顾痕飞身上前与李义等人再次进行着殊死博斗,紫凝儿听着他离开前留下的话,随及还未等她出声,许凌风便也一把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拉去。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抬眸怒瞪着他,紫凝儿一边想要挣脱,一边不忘顿着脚步不再走动半步。可是她的这点力量又哪是许凌风的对手?莫说他从小习武练功,就是这近三年来的武功飞涨之后,她也是连半点都反抗不了的。
“你待在这儿,只会让皇上更恨他,若你不想见他立刻被五马分尸,最好还是待在皇上身边。”拖着她努力反抗的身子一步步往前走去,许凌风面色不改的劝着,语气里更多的却是警告之意。
顾大人与诸位在朝官员密谋造反的事皇上不是不知道,如今捉他只是想敲山震虎顺便从他口里套出点东西,于此,皇上自然不会轻易就杀了他的。但如今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袒护另一个男人,他若因一时之气而不顾大局,那这顾痕,必是非死不可。
听了他的话终于停止了折腾,紫凝儿不懂,可不未等她想清楚之时,她就已经被许凌风半拖半拽的拉到了南宫景煜身边。
抬眸望去,是他那一成不变永远倨傲的背影,如今站在这满院的落叶之中,不觉有了丝寂寥的可怜。
是的,他很可怜。
松开手转身,许凌风又进了冷宫正殿,紫凝儿听明了他话中的意味,如今不敢回头去看,只得上前两步靠近了那如魔鬼一般冷血的君王,颤声道“我……我只是不想有人,因我而枉死。”
“朕没让你解释。”
他的声音,正如同他如今散出的冷冽气息一般,直压得周边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目光从他的身子穿过,紫凝儿见到树下不远处站着一行宫人,春儿那清秀的小脸正映衬在大家手里提着的灯笼里,眼见自己朝她望去而吓得身形微颤,唇角泛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然后便也对着他又道“事到如今,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已无用,但……”
话到一半,紫凝儿欠身朝着身前的男子跪了下去。
“我还是请求你,放过他。”
“你以为,可能吗?”他回身,目光冷漠如鹰的望向跪地的她,一字一句道。
“放过他,以后若他再落到你的手里,纵是你要将他千刀万剐,我紫凝儿……再不过问。”闭眸,她狠了狠心回道。
顾痕待她好,不论什么,她都不该让他因自己而受罪。
沉默着,南宫景煜不再答话,目光望着她低垂着流下眼泪的容颜,心中的疼意却也渐渐麻木。
良久,他缓了缓语气这才颓然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他策划这么久的一切,终究,敌不过她一张万念俱灰的泪颜。
上前亲手扶起她的身子,南宫景煜对身边人小声吩咐了什么之后,这才牵着她一步步蹋出了冷宫之中。他妥协,只是不想两人真的就此走入反目成仇之境,他认输,不过是因为太了解所以不敢给她这致命的伤害。
然而,他能给她的,都给了。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凝华宫恢复了原有的辉煌尊荣,那晚之后,除了顾痕其他跟来接应的人无一幸免,当紫凝儿知道这些时也不过心底暗暗惋惜,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能救下的人,已经救下了。
她仅有的能力,已经在那晚跪下之后,用得干干净净。
这天天气出奇的好,紫凝儿着了一身轻纱质的纹绣长裙在园子里赏花,一个人这样静静的躺在软榻上也算自在,常青树遮了仅有的阳光,她缓缓闭上眼有了一丝睡意。
“娘娘……”
“何事?”懒懒的也未睁眼,听出是春儿的声音,紫凝儿动了动身子却没打算起来。
“……”愣在原地一脸为难,春儿紧皱了秀眉,吞吞吐吐的不敢回话。
“你们都下去。”继续闭着眼,紫凝儿以为她是有难言之隐,屏退了众人,这才侧身望向了她淡淡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刚刚奴婢经过端清门时,听说……七王爷入宫了。”低下眸子,春儿一脸惧意的说着。
南宫景熙?
他不是被禁足了吗?如今怎么会突然进宫来?眸间一抹幽深的黯然闪过,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曾在暗地里跟清儿打听过,司徒谨樱已经快到临盆的日子,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
脸色变了几变,她冷眸望向她问道“可知道他是为何进宫?”
摇了摇头,春儿正欲开口哪见自己主子一个腾身便也从软塌上跃了起来,随及便也快步往着凝华宫外大步走去。
“娘娘你去哪儿?”反应过来,春儿不禁立刻跟了上去。
“别跟来。”停下步子,紫凝儿回眸威胁意十足的望了她一眼,随及便也转身消失在花丛树后。
一路尽量避开众人来到重生殿外,着急的四下望去,哪里还见南宫景熙的半个影子。目光透过守护重重的诸多侍卫,最终在看到那秦公公时,不禁眼前一亮。
秦公公是个知心的人,若不是能揣摩人心聪明过人,恐怕南宫景煜也不会留下他。但是这宫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景煜的皇位来得不明不白,这秦公公若真是一忠心的奴才,那景煜必然不会留他,而如今他不止待在这世上好好的,而且还享受着跟从前一样的地位,如此看来,这秦公公,自然是个‘聪明人’。
悄悄退出了重生殿前,紫凝儿并没有急着回凝华宫,提步在重生殿四周转了转,这才找了个看起来稍微老实点的小公公传了话。
稍稍安了心,紫凝儿一路往着凝华宫的路上走去,却不想竟被一陌生宫女拦了路。
随着那小宫女进了长寿宫中,紫凝儿一路低垂眸眼未有东张西望,心底多少有些紧张,毕竟若是太后召见她,那必然是对她有过一番的了解的,更何况,还有那张让她永远也无法平静下来的面容。
“凝妃娘娘,到了。”那小宫女站定在长寿宫外,看样子是不会进去的。
抬眸,目光落到了庄严冷清的殿中,紫凝儿朝她点头示意,随及便也迈步进了殿中。
殿内没有她以往所见的金碧辉煌,她看到的,只是一些陈年香檀木雕砌而成的各种精致摆设,上座的位置悬空,殿中点了淡淡的熏香,味道十分特别。
“你来了。”
侧殿里响起声音,紫凝吓得一愣随及回身朝着右侧望去,只见一深蓝色长裙的女子墨发微绾,此时正朝前拜着一尊白玉观音像。不似从前那样的尊贵奢华,如今已成太后的她收潋锋芒,如今仅有的,除了平静外,只剩淡然。
“拜见太后娘娘。”欠身行了正规一礼,紫凝儿抬眸见她回首朝着自己走来,呼吸一窒。
她不知,自己那漂亮老妈,将来若到了一定年纪,是不是也会像她如今一样,美得沉静,似是看开世间万物。
“起来吧!”她上前,虚扶着她起身,倾城的面容上露出倦意,盯着她半晌后,又才淡淡开口。
“当初第一眼见你,只觉得眸子里总透着一股聪慧与灵俏,如今这么久过去,看来哀家的眼神儿,倒也没错。”
低了低眸,紫凝儿没有答话。
“当初那老三送你去千朱谷解毒时,本宫就已经怀疑你们的关系了,如今看来,还是我那儿子太过愚笨啊!”叹息一声,她见紫凝儿微微皱眉,随及松开手后便又继续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传你过来?”
摇了摇头,虽然紫凝儿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但如今,她只想听她自己来说个清楚。
“樱儿那丫头,难产了”
话一出口,太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瞬间泛出隐隐泪光。她望向一脸震惊的紫凝儿,随及缓和了担忧的情绪,这才近乎哀求道“如今身陷深宫,哀家再无能力保全他们,现如今我能嘱托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虽不知你真实身份,但看得出,你也是个善良的人,当初你们两人虽也有过吵闹,但他对你的关心,也是有的。”
“太后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如今,身陷深宫的人,又何止您一人?”兀自苦笑一声,她转眸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色,想了想后,不禁又才回道“这宫里你比我更为熟悉,如今,可有什么法子,能救下樱儿?”
“法子?”闻言目光一顿,她潋眸深思,如柳般轻弱的眉头也微微紧皱。
“太后娘娘今天怎么有空,竟然会想到召唤凝妃过来请安?”
随着冷冽刺骨的声音传入,殿中的两人同时身形一震,南宫景煜阴沉着面容急步跨入殿中,目光从紫凝儿身上闪过,随及便也寒意十足的瞪向那一身深蓝色长裙的女子。
一进殿没有请安没有问礼,他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实在狠意十足。
“是我要来的”淡淡一句,紫凝儿抬眸换上一脸笑颜,无视了对方一脸疑惑的眸眼,这才回身对着太后娘娘又道“不打扰太后娘娘休息了,儿臣告退。”
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刚才南宫景煜那个颇带狠毒的眼神,不禁又才转了口道“好,你们就退下吧!”
说罢,然后便也转身往着内殿而去。
“我们也走吧?”上前自然而然的挽上他的臂弯,紫凝儿露出一脸笑意,然后便也轻声劝道。
她知道如今的他是有多疑惑,有多生气。
不久前,她才答应了他不再管宫里宫外的任何事,尤其,是有关顾痕及南宫景熙的。
继续待在这长寿宫也不是办法,南宫景煜冷眸转身,随及便也不紧不慢的朝着宫外而去。
紫凝儿依然挽着他的手臂,目光朝上移去,随及见已走开了一段路,这才回身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秦公公使了眼色。
心下领意,然后便也带着一众宫人悄声离开。
“忙了一天,晚上去我那儿吧!”顿下步子,她转身拉着他往一旁的亭中走去,随及见他没有回话,不禁勾起唇角又道“近日我在学着做菜,你若不嫌弃,我可为你亲自下厨。”
一只脚刚蹋上亭阶,哪知一直跟在身后未动声色的男子却突然用力,只感觉身子往后一仰,随及整个人便也朝着他的怀中倒去。
“凝儿……”一声轻唤,他她视倾城珍宝一般,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微一犹豫,她亦浅笑着回揽了他的腰身。
“刚刚南宫景熙闯宫见我,我与中书令等人在殿中议事,等我出来,却听到你进了长寿宫的消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浓浓的心伤与担忧,他低眸抵着她的额头,眸中布满了异样的阴霾。
“太后召我过去,只不过是……”窝在他的怀中,每一丝心跳她都能亲切感受,紫凝儿说到一半微微抬眸,随及望着他逐渐冷淡的面容,这才浅声略带哀伤的回道“当初我为逃离上官诚风的掌控,曾有意撮合樱儿与老七,若说起来,我还是他们的媒人呢!”
没有答话,他望着她的一脸淡然自若,心底那一丝丝涌出的不安,竟也渐渐退却。
“大人之间的事,何必牵涉小孩子。”叹息着说道,紫凝儿拉起南宫景煜的大手,指腹轻轻抚摩着他掌心中的各种厚茧,然后便也柔声又道“煜,你说我们何时,也能有属于我们两个的小孩呢?”
她问得小心,眸眼里却闪着期盼的光彩。
一半是不得不说的谎,一半是自己早已生出的真心,她心里滴着血,确实不是有心这样利用他。景煜处事冷血无情,顾痕的事情刚过,如今七王府前来求救依他的习性自然不会去理,可如果,他也有了自己的小孩,或许他也会产生那么一点点的侧隐之心。待他软了心,她再旁敲侧击的劝上几句,想必要让他派人去七王府,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凝儿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朝着他惊愕的面容浅然一笑,紫凝儿倾身靠进他的怀里,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在一众宫人诧异的目光里,南宫景煜抱着她一路从长寿宫外的花园将她抱进了西宫的凝华宫内,紫凝儿见他一路抱着自己往内殿而去,不禁也一下子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
“那个……景煜,现在……是大白天啊!”
她缩在他的怀中,搂着对方脖子的手都微微一颤,她灿笑着,万分尴尬的说道。
“这可是你提出的,如今,我怎能不满足你呢?”南宫景煜一脸诱惑的笑着,目光落到她泛着红晕的小脸上,不禁更是眸光一动。
她提出的?她提出的是生孩子好不好?如今……
好吧!这两件事都是一样的,但……
伸手将她的身子轻柔的放到床上,随及俯下身子便要朝着她的红唇上吻去。
“等等……”伸手急忙拦住身前的大色狼,紫凝儿缩了缩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随及等倚在床头半坐了起来,这才为难的劝道“皇上,这半个月来你都在凝华宫,若如今这事再传出去,那到时,凝儿不就成了那祸国央民的红颜祸水?”
“这有什么?”
“你倒是没什么,到时万民唾骂,我死了都会下油锅的。”
“不怕,我会陪着你。”
“可……”努力撑着对方想要靠近的身子,紫凝儿侧眸深呼吸一次,随及便也望着她一脸认真道“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眸光向微沉,南宫景煜回身乖乖坐到了床侧的位置。
“刚刚……听太后说起,樱儿难产,如今……生命垂危。”眸光落到对方逐渐变色的面容上,紫凝儿壮了壮胆然后便也继续说道“到底,樱儿也叫了我半年姐姐,如今,我又岂能弃她生死于不顾?”
“原来,你刚刚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救他们?”一丝恼怒的痛意侵上心头,他瞪着她,脸上已无半分表情。
“煜,我是跟你认真的。”身子往前挪了挪,紫凝儿一脸可怜的又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眼角的余光见他不为所动,紫凝儿不禁立刻竖起三根右指义正词严的说道“我紫凝儿在此以天起誓,若我不是真心想跟南宫景煜生孩子,那我就……五雷轰顶,五马分尸,五……”
好吧!她词穷了。
但是下一刻,某人却十分不道德的将她仆倒,火热的身子侵上全身,紫凝儿望着南宫景煜,目光闪闪的故作可怜。
“来人”南宫景煜转眸望向即刻赶至的春儿,随及便也冷声吩咐道“宣御医院所有大人前往闲王府,告诉他们,若闲王妃有事,他们就不用再回皇宫了。”
“是”未敢抬头,春儿答应一声随及赶忙离开。
“如今,你可满意了?”转回眸光,南宫景煜颇带了一丝怒意的问道。
点点头,紫凝儿伸手拍拍他漆黑如墨的小脸,又将手移到他紧皱的眉间,这才小声讨好的回道“别黑着一张脸嘛,都快变成包黑碳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吓人啊?”
“吓人?我看你也从没怕过我吧!”
反问一句,南宫景煜继续不好气的回着,伸手抓下她乱摸的爪子,然后便也瞪着她的小脸一副温怒的模样。
“我怎么可能不怕你呢?如今你可是我的丈夫,我的天呢!我若不怕你,怕谁啊?”
“说得倒好听。”
“景煜……别生气了嘛!不如……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眸光一转,紫凝儿推了推他的身子就要起床。
“想跑?”
伸手轻易将她留下,南宫景煜眸间露出一抹玩味,随及轻手用力,便见她毫无防备的跌到了自己身上。
“原来,爱妃是喜欢这样的口味啊?”说罢,轻挑的目光流转万千。
“皇上,臣妾还是去为您做吃的吧!”
眼见两人的姿式太过销魂,紫凝儿脸色一红随及便要挣扎着起身,奈何她现在压在他的身上,没有着力点只得像只被人揪着的小猫,瞎扑腾。
翻身毫不费力的压在她的身上,南宫景煜俯身含着她娇嫩的耳垂,呼吸吞吐之间,自然引得身下的女子一阵颤栗。得逞的笑意显出,他伸手故意在她柔美的身线上一一划过,指尖微动,腰间的水蓝色系带瞬间滑落,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他含笑望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眉宇间尽是幽深的欲望……
宫外,闲王府内。
“王爷……”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眼见站在馨棠阁外眉目焦虑的南宫景熙,丁丁不禁又加快了步子一边跑一边喊道“王爷……宫里派人来了,御医院的几位大人全都来了。”
担忧眸光从馨棠阁紧闭的大门上移开,他望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丁丁,一时竟有些理解不了她话中的意思。毕竟,他刚刚才从皇宫里出来,皇上连见也不见他,怎么可能这会儿又派了御医过来。
当当一身墨灰长袍从前院走进,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以冯大人为首的一群官袍同僚。
大家急步而至,肩上纷纷背了药箱子,额上热汗密布,看起来应该是匆匆而来啊!南宫景熙望着他们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还是丁丁聪慧,张罗着先让冯大人与他的手下进了馨棠阁查看情况,其他人等则站在殿外等候通知。
“你们……”醒过来神,南宫景熙诧异万分朝着他们问道。
“皇上下了命令,下官们就是肝脑涂地也得让闲王妃平安顺产啊!”几人应合,脸上的着急与担忧,分毫未减。
“太好了”
一声惊叹,南宫景熙露出笑颜望向馨棠阁紧闭的殿门,目光里几许期盼的光彩露出,眉头上的愁意也终是消减了下来。
闲王府本被圈禁,府里安大人缺乏接生经验,几个产婆在房里眼看着闲王妃挣扎着一直生不下来,后来他实在不甘坐以侍弊,这才冒死闯宫去求自己的皇兄。毕竟,天下人都知道这世间医术最为高明的,必然是那御医院的几位大人了。
进了内阁只听得一声声痛吟不止,冯大人皱眉大步上前,随及便也拉着司徒谨樱的手皱眉探脉。
“大人……”抬眸偷偷瞄了眼身在床上正十分痛苦的女子,只见她脸色惨白唇瓣也变得毫无血色,知道她已接近耗尽精力的时候,不禁万般心忧的唤道。
“别废话,快去准备催产汤。”
“是”深知事情严重,那人点头应了一声便也走到阁外将那药箱里准备好的三包药草全都拿到了手里,转身出了阁中这才往厨房走去。
微微睁眼,紫凝儿抬手揉了揉还泛着困的双眸,目光迷离的望向前方的影绰交幻,不觉唇角画出一抹倾城如月的笑容。
“吵醒你了?”
回过身,一众宫女正帮着他系腰带,南宫景煜浅声问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隐藏的关心。
“没有”傻傻的摇了摇头,紫凝儿含笑望着他,随及撑起身子坐到了床上这才朝着窗外望去。
晨光微起,天地还蒙着一层暗然,若是在现代,该是六点不到才对。
“再睡一会儿吧!昨晚你也累坏了。”遣退了宫人,南宫景煜踱步走到紫凝儿身边,随及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温柔的抚着她的长发劝道。昨晚折腾了一夜,如今看着她一脸的憔悴,南宫景煜自然心底不忍。
握住他的大手,紫凝儿挂着一脸幸福的笑容又道“你走了我再睡”
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南宫景煜没再回话,只倾身朝着她的樱唇上吻去,紫凝儿先还有些抵触,但后来抵不过自己的真心,不禁又才尝试着回应起他。白皙如玉的手臂揽上他的腰身,两人缠绵悱恻,正如那新婚夫妇一般,分开一刻也是折磨。
身子渐渐有了反应,南宫景煜倾身朝着她的身子靠近,双手不安份的从她背后游走到身前,只着了单薄里衣的身子自然性感万千,他呼吸沉重,随及便也控制不住的朝着她胸前的柔荑抚去。
“嗯……不要……”一声娇嗔,紫凝儿赶忙推开他如火般滚烫的身子,一抹淡淡的红晕浮上脸颊,随及便也低下眸子小声提醒道“你还要上早朝的。”
“无事,还有小半个时辰”南宫景煜故作轻挑,伸手将她的脸颊转了过来,随及便也接着又道“你一大早的就来引诱朕,如今待朕上了火,怎的又不想负责了?”
“我哪里引……诱你了?”皱眉,紫凝儿提高了声音抗议。
“这里”
说罢,火热的手掌已经伸进了她的里衣,眼见怀中的女子脸色一变随及身子也跟着微颤起来,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是加深。放松了力道轻轻揉着,他见她越来越红的面容,只觉尤如一朵沾了仙露的睡莲,即是单纯得不食人间烟火,隐隐约约中又见妩媚天成。
如此娇媚的模样,自然是让人抗拒不能。
“景煜,你……别这样,该上朝了。”
本是警告的话语,可一出口却成了类似调qing的娇嗔,紫凝儿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他的肩头,不止是声音,就连身子都软弱的投了降。
“凝儿,你可知,你的身子远比你的心,要诚实多了。”
说罢,随及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将她压到床上,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随及见得近乎难受的闭了眸,不禁又才放低了声音说道“我说了,还有半个时辰。”
说话间,她身上仅有的一身轻纱打底长裙不禁瞬间滑落肩前,雪白的肌肤露出视线,线条优美的颈间还留有昨晚翻云覆雨后的吻痕,胸前突起的地方更是如凝脂一般美得令人心神荡漾,南宫景煜抑制不住内心的火热,随及倾身便也向着她的颈间吻去。
火热的大掌一路往下,毫不费力的解开刚刚才穿好的朝服,伸手朝着床下丢去,这才全心全力的朝着身下的女子进发……
终于送走了某位色中饿鬼,紫凝儿躺上床上喘息,眸间一抹淡淡的喜色闪过,随及便也拉过丝质锦被盖在了luo露的身上。目光朝着通往外殿的门口望去,随及便也沉了沉眸轻声唤道“春儿”
“……奴婢在”听到唤声急忙走了过来,春儿行进内殿,随及便也向着床上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行礼问安。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凝淑妃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凝淑妃了。如今的她眼角眉梢,无一不是透着一股别样的妩媚与诱惑,步步生花间,更是媚态天成得引人不敢多瞧。
到底也不过双十年华,难道,成了人妻的女子都会有这一惊天变化吗?
“闲王府的那位,可有消息传出?”没有顾及春儿的遐想,紫凝儿一晚的担忧,如今总算有机会寻个答案。
纵使不是自己喜欢的樱儿妹妹,那就是南宫景熙与其她女子的孩子,她也该是问候一声的。毕竟,自己也是在闲王府待过那么久的人,当初那傻小子冒着大雨来给自己送晚膳的情景,她可是一直都曾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