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要不要这么坑姐啊……
然而心底悲号过后,紫凝儿的身子却在落入水中的前一刻,被人拉上了岸。
诧异的转过头去,只见卸去了红妆与恶毒的舞萼此时正一脸泠漠的望着自己,眨了眨自己纯净美丽的大眼睛,正当她不知该如何自处时,忽然脚尖一疼,紫凝儿不禁立刻伸手朝着自己娇嫩的小脚板上摸去。
“呀……”惊声尖叫,紫凝儿眼见那肇事者要逃,随及手急眼看的朝着地上一按,便也将那可恶的东西押制了起来。
“没想到,你连螃蟹都会抓。”或许是被紫凝儿这一连串的滑稽动作舒缓了心情,舞萼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的女子,语气虽带着淡淡讽刺,但神情却有着隐藏的笑意。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所以对这些山野绝活儿,倒也算是精通了。”抬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中的小东西趁机便也举着大钳往着水潭里跑去,紫凝儿见此连忙垂下脑袋用手去扑,随及在又一次的尖叫与流血中,将那身子比巴掌还大的大螃蟹抓了起来。
然而听到此话虽不懂外婆是什么意思,但舞萼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与千朱谷的师姐妹一起抓蝴蝶的时候,那时的她们也喜欢在湖边抓鱼捉小虾,但是长有巨钳的螃蟹却只有一个人敢去碰……
等到舞萼从回忆中醒过神,紫凝儿已经在水潭的另一边开始了杀鱼大计,眼见她拿着一根树枝在那儿十分买力的戳着鱼肚,不禁忍不住笑的轻扬了唇角。伸手将袖中藏起的匕首拿出,随及便也用力将它丢了过去。
“谢谢”转身将那东西大方的拿到了手中,紫凝儿抬眸朝着不远处的舞萼感激一笑,随及便也继续起了她的杀鱼事业。
缓步走到了火堆旁,舞萼脱下自己的锦裙放在火上细心的烤了起来,虽然此时的她只着了一身单薄的纱裙,但因为是在火堆旁所以也就不觉得太冷了。转眸又看了眼在水潭边认真杀鱼的紫凝儿,注意到她还穿着滴着水的衣衫,不禁微微皱眉。
一股焦味弥漫而出,舞萼转回眸只见自己的红裙一角正燃着火,随及心下一慌便也惊叫着将它丢到了一边。
闻声赶至的紫凝儿连忙上前将那衣裳捡起便也跑到湖边浸到了水中,只听得一股兹兹声从水中传出,随及一股青烟之后,便也阵阵难闻的气味从衣服上散了出来。
拿出来用力扭干之后,紫凝儿一边将它平铺在了火堆旁的树枝上,一边又才盯着舞萼细白的双手关切道“你没事吧?有没有烧伤?”
摇了摇头,舞萼起身便也往着水潭边走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在水中清洗干净后,随及便也将它收回了腰间别好。捡起地上已经清理干净的鱼与螃蟹,然后便也转身朝着火堆旁走近。
迎着紫凝儿疑惑惊讶的眼神,舞萼熟练万般的将那条大鱼穿在了一条树枝上,随及又将那螃蟹用树枝架稳后,随及便也往着火中烧了起来。
“你……也会做这些吗?”紫凝儿满脸讨好的笑容走近了两步,但她还是不敢离舞萼太近,所以便在离她三步之遥的位置坐了下来。身子缩了缩,紫凝儿将冻得通红的双手伸在火堆旁烤了起来,头上的长发已经干了大半,但身上的衣裙却还滴着水。
专心烤着手中东西的舞萼没有回她,随及沉默了半晌之后,又才面不改色的冷然道“衣服脱下来烤一下再穿吧。”
语气中未见担忧,她甚至连放在大鱼身上的眼神都没有动一下,若不是这里只有她们两人,紫凝儿真会以为她是在跟别人说话。不过,她既然放弃了杀自己,如今也在关心自己,那她……是不是该入下戒心高兴了?
美美的想着,紫凝儿脱下了身上厚重的衣衫,随及便也与舞萼一样只着了单薄的打底纱裙,这才蹲在火堆边卷着双腿搓着手,静静等待她们这纯天然绝对没半点污染的野外晚餐降临。
夜幕快要临近时,紫凝怕晚上冷,两人的衣物又没干,所以便自告奋勇的又进了树林里拾干柴,可是当朦胧的惨月挂上天端时,紫凝儿抱着满满一大堆树枝起身,却发现天黑下来的林中,竟是如斯恐怖。
惨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一棵棵叫不出名的大树张牙舞爪的布下各种阴影,乍一眼看去,不是像蜘蛛精,便是像白骨精了……
“老天爷,求你保佑凝儿千万不要碰到怪兽,千万不要啊……”
抱着柴和慌慌张张的往着来时的路跑去,紫凝儿仿佛鬼追似的跑得极快,怀中的柴和东一根西一根的往下掉着,紫凝儿慌不择路眼看着整个林里越来越暗,心底的恐惧也愈发浓烈。
呱呱……
一声鸦鸣从头顶响过,紫凝儿没有在意,但下一刻那一身乌黑的东西却猛的朝她身后飞来,锋利的脚爪划过她的头顶,直疼得紫凝儿惊叫连连。
啪……
身子往着前方的草丛里跌去,怀中的柴和散了一地,紫凝儿埋着头不敢往上瞧去,直到那扑腾翅膀的声音渐行渐远后,这才敢微微抬起脑袋,警惕万分的观察起四周环境。
“看来,今晚是走不出去了。”埋首望着地上掉得乱七八糟的干柴,紫凝儿兀自叹息一声,随及便也捡起这些东西寻了处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
没有鹅卵石,那就只能用干燥的树枝来摩擦生火。
哧……
伴着一声火苗突起的声音,紫凝儿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枯枝点着,随及便也在一旁的树根下坐了下来。身上的衣裙被树枝划破,刚刚摔的一跤也让她身上沾了不少泥渍,想到今晚便要在这陌生恐怖的树林睡一晚,紫凝儿不自觉的有些后背发凉。
也不知,舞萼会不会担心她,此时是不是也跑到树林里来找她了。
不过,但愿她不会来吧!毕竟,就算是胆子再大的女孩子待在这样的地方,也是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待到第二天清早,天地万物都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时,舞萼已经提着一袭雪白的袍子走进了树林,远远的看到树根处睡着的少女,舞萼脚下的步子也不禁快了许多。
“喂,你醒醒……”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边,舞萼叫了好几声那睡着的女子都是没有反应,随及皱了皱眉,便也伸脚朝着紫凝儿裸露在外的小腿踢去。
力道虽不轻不重,但要弄醒一个睡着的人,却是完全够了。
然而,底下的那人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舞萼蹲下身子随及伸手想往紫凝儿脸上拍去,可是当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脸颊时,不禁也是吓得一惊。回忆起昨天她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衫跑进树林捡柴,然后又是捉鱼捉螃蟹的,如今这么冷的天气,不着凉也是不可能的。
况且此时眼前的女子衣衫破烂脏污,就连脸上都有不少泥土,看来昨晚也是受了不少苦。微一叹息,舞萼望了眼不远处那堆早已冷却的柴堆,随及便也伸手将紫凝儿拉到自己背上,背着她往树林外缓缓走去。
如今她舞萼救她一次,两人便也算扯平了。
此时千朱谷底,整个三王府带来的百名禁军全被遣了出去,南宫景煜愁眉不展的站在碧湖前,任凭身后落樱纷飞,却也同样苦皱着眉无动于衷。
“王爷”
一声低唤,只见同样一身红衣的清秀女子上前两步,手中捧着的织锦斗篷朝着前方身材挺拔的南宫景煜背上披去。她是千朱谷朱砂宫的宫主芜砂,如今得到南宫景煜的帮助除去绿萼宫,此时已登位成了新一任的千朱谷谷主。
“你来干什么?”伸手握住对方白嫩的手腕,南宫景煜低眸瞟了眼她手中拿着的暗红色斗篷,随及便也沉声责备道。
语毕,随及万般嫌弃的将她甩到了一边。
眸间一抹恨意闪过,随及抬眸又换上了讨好的笑容,芜砂握着自己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随及便也浅声回道“王爷,千朱谷的绝渊深达千丈,纵是在千朱谷住了三百多年的谷中人,也是从未下去过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眸光微寒,南宫景煜直视了她的面容,脸色十分不悦。
“王爷聪明过人,如今只不过不愿死心罢了,那样的深渊掉下去,别说活着……就是尸骸恐怕都是……。”
“够了”怒声打断她的话语,南宫景煜伸手狠戾的掐向芜砂的脖子,眼神如狼般阴狠无情道“你若再敢废话,本王就让你们和绿萼宫的人一起下葬。”
“咳咳……咳……”
伸手拍打着对方有力的大手,芜砂呼吸不畅只得张开了嘴,但稀薄的空气却在对方越来越加大的手劲中,变得更为奢侈。
“王爷,有消息了”从开满了红千鸟的梅林中狂奔而出,李统领一身暗色长袍在寒风声中冽冽作响,随及眼神还没看到南宫景煜本人,口中欣喜的声音便也传了出来。
“王爷,我们找到可以下那深渊的方法了。”
说话间,李统领抬起欣喜的双眸,随及见自己的王爷正将一个女人狠狠的甩到一边,不禁微微一怔。随及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本是千朱谷的新任谷主芜砂,此时的芜砂虽然一袭红衣似火,额间的梅花烙也是娇艳万分,但……
若论气质与容貌,她与那掉下深渊的舞萼,却是相差甚远。
“什么办法?”
临走近,南宫景煜紧皱的眉头终于有所舒缓,他凝重的望着自己这些年最得力的助将,眼里的嘉许之意,溢于言表。
“回王爷,此深渊虽然地势陡峭难以行走,但是属下发现在七王妃掉下去的地方往下三十丈的位置,已有不少的蔓藤花草长出,只要我们派功夫好的人下去,想必不难找到去到渊底的路。”
“当真?”
“嗯!属下已经派人去多找些结实的蔓藤了,相信不出半个时辰,我们便能派人下去寻路了。”
“好,李义你这次立了大功,待回了王府本王必定重重有赏。”说罢,随及带着难得的笑容快步往着事出地点大步赶去。
“谢王爷”
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李义高兴的摸了摸自己的宝剑,随及便也快步跟了上去。本来昨天他见七王妃掉下深渊他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这个祸水一除,王爷就更能专心自己的大业了,可谁知自昨天七王妃遇难,他家主子便一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直吓得他们这些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三王爷又吩咐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下去找,找不到,任何人都不准吃饭休息。而如果谁能找到下去的路或想到其他办法,便可得到黄金百两与帝拉国进献的汗血宝马一匹,如此大的奖赏,所以后来他更是放下成见,用心想起了办法。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饿了十几个时辰后找到了下去的办法。
夜半风声乍起,水潭边的林子里各种鸟鸣不断,偶尔天上一阵黑影闪过,随及便有阵阵难听的鸦鸣从半空传出。
呱呱呱……
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舞萼微一沉眸随及在手边捡了枚不大不小的石子握在手中,抬眸望着模糊的夜空打量一阵,然后便也朝着那一团嚣张的黑影投去。
“呱……”一声哀号,随及那受到袭击的乌鸦便也往着地上落了下来,身子噗通一声掉进了水潭中间,然后在扑腾了好半会儿后,终于是彻底的消停了下来。
视线从水潭中收了回来,舞萼沉眉望着身旁昏迷不醒的女子,随及便也不自觉的叹息出声。此时她的身子还是烫得很,如今一整天过去她的病情不止没有好转,反而还有继续恶劣下去的形势。
“芸儿,芸……儿……”
忽然,身旁本是昏迷不醒的女子突然出声,舞萼听到声音身子一僵,随及等反应过来是紫凝儿发出的声音时,这才惊讶万分的走到她的身旁急声唤道“喂,你醒了吗?喂,你别睡了,喂……”
“别怕,我……我一定救你出来”手指动了动,紫凝儿躺在地上整个人脸色苍白得不见血色,但紧皱的双眉,却是没有半丝舒展。此时的她沉侵梦魇,根本就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垂落在草地上的小手缓缓动着,带着一股让人折服的毅力,渐渐紧握成拳。
“芸儿?”好奇的重复一声,舞萼盯着紫凝儿的眼神不禁变得探究起来。
为什么,她会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生活得并不快乐?从她注意到她的眉头开始,她的眉便是一直紧皱,仿佛永远都无法化解的忧愁与伤痛,一直捆绑着她的灵魂无法松解。可是,她不是贵为王妃吗?虽然千朱谷弟子久居深谷,但他们也都知道当今皇上属意七王爷南宫景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要熬过了这几年,她这正王妃到时就算不是皇后,也是贵妃娘娘啊!如今,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她这么忧愁?
夜深近了,四周的气温也跟着下降了不少,舞萼起身随及走到紫凝儿身边,伸手撩起铺在她身上的袍子盖在了两人身上,然后便也抱着紫凝儿躺了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紫凝儿发着高烧所以身体滚烫,而舞萼则因一直穿着单薄的纱裙所以整个人都快冻成了冰块,如今挨着紫凝儿的身体,舞萼自然是十分乐意的。因为……她的身体甚至比那堆火焰都还要温暖万分,如此,倒也解决了两人夜间的凄冷寒意。
第二日清晨,深渊里的万物都还在沉睡中,整个世界静得连一丝水声都没有。
微颤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一只即将脱蛹而出的彩蝶,好似脆弱得下一刻就会消损,但却总是在暂停之后却又释放出更大的动力。从模糊的一切到眼前这堆还冒着寥寥青烟的一大堆柴灰,紫凝儿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头痛得厉害,随及低眸又往着身下看去,却见一双纤细的胳膊正紧圈着她的腰身。
“你……你醒了?”揉了揉还犯着困的眼睛,被紫凝儿的动作弄醒的舞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随及便也抓着紫凝儿纤弱的双肩用力摇着。
“你终于醒了,昨天你一直发着烧,我还以为你活不过来了,没想到,你命竟然这么硬啊!”
无瑕顾及她话语中的褒贬之意,紫凝儿伸手揉着自己痛得尤如针扎的脑袋,随及便也哑着嗓子又道“舞萼,我……我好饿。”
既然她没有趁她昏迷时将自己杀掉,那也证明她对自己的恨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强烈了,紫凝儿心下的大石头放下,随及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也虚弱的朝着一旁的草堆里倒去。
“小心”伸手将紫凝儿扶稳,随及见她实在没力气坐稳,随及便也放平了她的身子,起身便也往着水潭边走去。
“你再睡一下吧!我去抓鱼。”
“谢谢……”
感激的话语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紫凝儿望着舞萼大步往着水潭边走去的背影,随及便也疲惫的闭上了双眸。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是舞萼将抓来的鱼烤好后,将她揽在臂弯里喂她吃烤得漆黑一片的鱼肉了。鼻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焦味儿,紫凝儿皱眉望着舞萼指间捏着的一小块细白的鱼肉,随及便也微张了小口。
眼角余光瞄到她另一只手上那条黑色大鱼,紫凝儿心中一暖便也不顾味道将那鱼肉含入口中细细嚼了起来,紫凝儿生着病所以连吃东西的动作都慢了许多,还好舞萼耐性极好,等伺候紫凝儿吃饱,手中那还剩的大半条烤鱼都已经凉了。
“舞萼,谢谢你”由着对方将她扶到大树边上,紫凝儿略一靠稳,便也感激的说道。
“你也不用谢我,如今,只当我们两不相欠了。”舞萼坐到了另一边,伸手从地上把最后剩的几根树枝抛到了火势渐小的火堆里,随及拍了拍手便也撕着那烤焦的鱼肉吃了起来。
听闻这话,紫凝儿忍不住的心中一顿,随及想到两人前仇旧恨的死结之处,不禁抬了抬眸试探性的提道“其实……”
“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清楚”见对方脸色未变,紫凝儿便也继续小心的说道“你为何,一直唤南宫景煜为景焕?”
“南宫景煜?”抬到半空的手指顿了顿,舞萼收回放在烤鱼身上的视线,随及一脸疑惑的瞪向紫凝儿,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表诉什么。
“舞萼,其实若是爱极了一个人,哪怕对方的容貌再变,她也是能在第一眼便认出对方的。相反如果另一个人再像那人,只要相处片刻,恐怕也能觉出两人之间的差别变化。对吗?”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我的景焕?”
听闻此话,紫凝儿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危险之意泛出,随及脸色一变立刻闭口不再多嘴。
眉间一抹幽深的光彩闪过,舞萼握着架鱼的树枝起身,随及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脸色惊恐的女子冷声又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我在皇城住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三王爷出城的消息,而且近半年皇城没有任何一位皇子王爷出过城,所以……我才……”眸间的恐惧未变,紫凝儿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没有半点良心有愧的征兆。
不过,若是在此时告诉舞萼,这事是由南宫景煜亲口告诉她的,那她肯定会气得发疯了。到时,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这舞萼还不是想把她怎么着就把她怎么着啊!
闻言,舞萼睥睨着紫凝儿的眼神渐渐变得怀疑起来,回忆起这几天与‘景焕’相处的日子,感觉却是越来越不对。这两天,他从未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而当她提及前段日子他入谷来求解药时的事情,他也总是听着从来闭口不谈,如今想来,倒也真是有些诡异。
难道,他真的不是他?
这个念头闪出,舞萼周身的气息不禁瞬间变冷,她冰冷着眼眸回忆起那群不知来路的侍兵攻进千朱谷时,朱砂宫的人跟他们里应外合很快便将绿萼宫的人踩在脚下,如今想来,这群武功高强行事缜密的侍兵,倒是跟她在山谷外见到他们时的那群人,十分相似。
而如今,自然不难猜出当时是谁与朱砂宫的贱人窜通一气,来了个里应外合的。
“舞萼,你也发觉了是吗?”眼见对方的表情越来越狰狞起来,紫凝儿即时出声,随及见对方寒冰如冰的眼神扫了过来,不觉后背一凉随及便也颤声道“如果我们有幸出去,你到时一定要记得找他问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对这件事,半点都不知情?”阴冷着笑容缓步逼近,舞萼冷笑着问着,手中寒光一闪,那锋利精致的匕首已然藏在了袖中。
“我只不过是他放在七王府的一枚棋子,如今若不是他为了让皇后等人宽心,恐怕也不会自找麻烦的送我来解毒了。”紫凝儿凄然一笑,假意没看到对方袖中的动作,随及见对方的脸色怀疑减轻,不禁又才接着语气深长道“舞萼,虽然我对他了解不多,但……不管他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只希望,你不要太认真了。”
“这天下男人,没有半个会是真心实意的,除了图你这副倾城的容貌,便是想让你为他付出罢了。”
此话一出,舞萼脸上的怀疑之意不禁彻底的消除,她顿下步子站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及望了眼脸色依旧苍白的紫凝儿,然后半句话没说便也转身往着林子里走去。
男人确实没一个好人,但……若你这女人也敢骗我,我舞萼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袖中的匕首被收回,舞萼大步往着林中走去,随及听到后方传来的一句关心,不禁这才很不耐烦的大声回了一句。
“还有什么事?”
“舞萼……”急声唤出,紫凝儿见她颇带怒意的回过头,随及便也苍白着笑颜又道“你把这件袍子穿上吧!早晨雾气重,你若是再着了凉,我们两个可就真的半条活路都没有了。”
“……”恍惚之间,她似乎又在紫凝儿身上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一瞬间的失神后,舞萼犹豫着又走了回来,上前将紫凝儿举在半空的雪色袍子接到了手中,随及便也朝着紫凝儿轻言叮嘱了几句,然后又才起身往着树林里头也不回的走去。
尤记得十八年前,她与谷中最最开朗活泼的绿仪曾是一对最要好的姐妹,那时谷中的师姐妹们都还小,不懂什么宫派之别阴谋算计,每天除了练功修习之外,便是大家一起玩儿一起闹的时候了,那时候,她们最爱的便是去小湖边捉些虾蟹鱼之类的,而绿仪胆子够大人又机灵,所以总是能捉到她们捉不到的大螃蟹与大虾……
紫凝儿望着舞萼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里边的身影,不禁有一瞬间她将永远消失的错觉,想到此,一向谨慎过人的紫凝儿不禁身形微颤。如今别说她是生着病,纵是如今她是健健康康一个大活人,留在这荒无人烟的深渊中,又能挨过几日?
眸间一抹幽深的寒意泛出,紫凝儿收回望进树林里的目光,随及四下张望了半天,这才自我安慰的浅笑着自言自语道“又在胡思乱想了,这舞萼之前虽待人狠毒了些,但现在的她似乎改变了很多,她不止救回了自己而且还照顾了自己这么久,想来,不会是那些无情无义的人才是。”
说完,紫凝儿又扯着苍白的面容轻笑一阵,随及闭上眸子拉了拉身上那袭红色的锦袍,整个人卷缩着闭上双眸,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月色苍白的洒在整个千朱谷底,白日的绚丽火红消失,取而代之的除了满眼苍凉便只有浓墨般描绘的无数阴影。李义握着腰中的好剑站在涯顶,脑袋往着半空探去,眼中满满的忧虑与紧张之意,明显之至。
忽然,脚边足有腕粗的蔓滕一阵剧烈摇晃,李义心间一紧随及便也朝着身后众人大声呵道“快,快拉他上来。”
“是”众人急应一声,随及便也七手八脚的抓着手中的蔓滕往上拉了起来。
寒风伴着阵阵梅香袭过,众人只觉额间一凉,随及见底下已有了声音,心头一松正要问问情况时,哪知一声细微的碎裂之声响起,随及众人手间一松,那本是足有腕粗的结实蔓滕却突然缝中折断。
“小心”李义眼尖随及飞奔着伸手朝着涯底探去,可奈何那蔓滕滑得太快,只一个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随及只听得谷底一声骸人心神的惊叫传出,然后那漆黑的身影便也迅速被深渊中的阴影吞没。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滕蔓还牵在手中,但……他们的同伴已经掉了下去。
李义趴在涯顶,伸在半空的手还未缩回,眼里一片盛怒闪过,随及收回手便也狠狠砸在了身前的草地上。
“李义”
站在后方一直没有发话的南宫景煜突然出声,众人神情悲凉的回过神来,随及回身望去,却见自己的主子依然冷漠着一张俊容沉声又道“找人出谷在天亮前找些结实的麻绳回来,你们接好这滕蔓,继续寻路。”
“是……”不知何时起身的李义走到了众人身前,随及朝着前方冷若寒冰的男子行完礼后,然后便也对着身旁的众人厉声吩咐。
“你回谷中找人一起出谷找绳子,你们几个将那边的蔓滕理出来绑好,这次,本将军亲自下去。”
“大人……”听到李义要亲入险境,众人心头一惊随及便也下意识的出言阻止。
“还不快去”冷声打断了众人的劝阻,李义眸间一抹寒意闪现,随及只见身前的众人迅速各就各位,然后便也脱下了身上的暗黑色长袍。下渊之路危险重重,这一身厚装只会拖累了他,所以,穿得少点行动自然也会方便许多。
不久后……
“大人小心”
“大人小心啊!”
“大人就让我们去吧!这下面太危险了。”
“大人……”
各种劝阻之声并未打消李义要亲入渊底的决心,随及眼神严肃的扫了众人一眼,随及又伸手紧了紧腰间系了两大圈的滕蔓,手中利剑出鞘,然后便也转身朝着涯边走去。
“你们保护好王爷。”
语毕,随及纵身一跃,便也毫无畏惧的朝着深不见底的绝渊里跳了下去。其他人眼见李义如此英勇,随及纷纷拽紧了手中的滕蔓,生怕再出半点意外。
不断往下掉落的李义寻准了机会,随及身子一晃整个人便也往着前方的石壁上撞去,之前众人不敢下来正是因为这一路都是陡峭的岩石,纵是武功再高的人恐怕也难以在这上面攀爬行走,如今有了这滕蔓的帮助,自然是简单多了。
手中的长剑刺入石壁之中,李义握着剑柄免去了身子与岩石的相撞,剑尖刺入壁中两寸之深,他的身子也因此悬在了半空,暂时安稳。低眸往下望去,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身上的紧身衣袍迎着狂风翻飞不止,入眼还是不见底的一片黑幕,看来,他还得往下走了。
拔出长剑,身子往外一跃便又继续往下掉去。
而渊顶之上,眼看着身前一圈一圈的滕蔓飞快的往下钻去,众人心头一骸,随及只觉手中一重,那紧拽了手中蔓滕的众人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前猛的一扯,脚下一滑便也跟着往深渊底下栽去。
“啊!”最前方的一人脚底落空,随及整个人惊叫一声,便也恐惧得闭紧了双眼再也不敢睁开。
然而,正当众人以为自己也要跟着命丧此地,摔得尸骨无存之时,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身后发出,最前方的那人眸眼一睁,随及回眸却见自家主子正跨着马步单手执了滕尾,努力拉扯着不让他们几人掉下。
凛冽的晚风拂过发丝,此时的南宫景煜墨发飞扬,衣袂翩翩,整个人寒冷如冰的气质未变,但身前被他所救的众人却都感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淡淡紧张。心头微暖,回过神的众人紧了紧手中不敢放松的滕蔓,随及又十分沉重警惕的往后一点点拉去。
眼见众人已拉紧了滕蔓退回了五步之外,南宫景煜放开手大步往着涯边走去,低眸望着那条还长着无数青翠欲滴的嫩叶滕蔓,随及身子往前一跃,但也单手扶着那笔直往下的滕蔓顺着往下落去。
“王爷……”众人大吃一惊,直看着底下越来越渺小的身影逐渐消失于眼前,都不禁心头猛颤。
若是王爷有什么不测,那他们……
被绳子绑在半空悬挂着,李义没料到这滕蔓竟然这么短,眼看着底下不远处就有泥土草木,可如今还差那么一大截,这可怎么是好?苦皱着眉想了许久,李义伸手将插进岩壁上的宝剑抽了出来,随及略一犹豫,便也挥剑将绑在身上的蔓滕斩断。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愈演愈烈,没有任何支撑保护的李义迅速往下掉落,随及眼看着一丛丛茂盛的草木在眼前飞速而过,随及心下一狠便也将手中的长剑朝着身旁的长满了草树的岩壁上刺去。
泥土终究不及岩石坚硬,李义手中的长剑插入土中并未制止他身子的下落,整个人握着剑柄又往下滑了两三丈的距离之后,终于是在一颗叫不出名的草堆处,停了下来。
“呼……”
忍不住的舒了口气,李义低眸望了眼底下已经隐约能看到些树影的渊底,随及还来不及喘口气时,忽然肩上一重,一道模糊的阴影瞬间从身旁滑落,待他回了神,这才赫然发觉刚刚那团黑影,竟是他自小崇拜到大的王爷。
什么,王爷也下来了?心头一惊,李义随及又拔出了长剑手中一松,整个人再次迅速的往下掉落。
南宫景煜在前头用着同样的方法往深渊底下落去,李义在后方追着,手中的长剑一次次往泥土里插去,染上了不少污渍。待到落地之时,南宫景煜脚尖点地整个人潇洒自若的收回长剑站稳,而后方略逊一筹的李义,却是摔得啃了一嘴的泥。
睥睨着四周万物,南宫景煜仔细观察着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最终,还是选择了往西的方向大步走去。
进到林中找寻出路的舞萼一时不防踩在了一块青石板上,随着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便也十分惨烈的往着地上摔去。四周茂密的草丛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影,随及眉间一沉正打算翻身跃起时,忽然一阵草叶摩擦的声音伴着一阵忽重忽轻毫无规律的脚步声,渐渐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此时虽是寒冬,但这渊底的草木却是生长得极其茂盛,舞萼几乎是屏息竖耳的躲在草丛里,直到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这才听到了一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声音。
“王爷,这样找下去恐怕只会浪费时间,不如,我们先上去调齐了人手,然后再……”李义走到南宫景煜前方开路,手中的长剑被雾气露水染湿,此时的他正一边缓步朝前走着,一边用手中的剑将挡在身前的各色草木劈开。
“闭嘴”浅淡的声音冷冷出口,让人听不出喜怒。
身形微怔,李义闭了嘴继续闷声朝前开路,可想了想再想之后,还是冒着送死的危险又道“王爷,待会儿若是找着了七王妃与那妖女,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
此言一出,躺在草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的舞萼,却是心尖一颤,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悄悄紧握,白森森的骨节便也瞬间显现了清楚。
“千朱谷既已成了我们的地方,那她这前任谷主,还留着做什么?”
“可是,若我们杀了她,那可怎么跟……”
“再啰嗦,本王就杀了你”
“……”不带半丝温度的威胁冷冷出口,李义赶紧闭嘴保全自己的小命,随及回身望了眼一脸冷若冰霜的南宫景煜,然后便也自觉的继续闷声往前开路。
两人越行越远,不一会儿便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了。
虽然听过紫凝儿的提醒舞萼已在心底做了防备,可如今亲耳听到他不费半丝力气的说出要杀自己的话,舞萼还是忍不住的心痛如绞。她冷笑着看向南宫景煜离去的方向,随及眸间一抹阴险之意闪出,报复的主意已然在心底画好了底图。
转身往着他们来时的路走去,舞萼随着一路被踩过的草叶,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他们下来的位置,随及又在四周观察了几圈后,这才找了个土壤略为坚硬结实的地方,一步步往上爬了去。
这里山势陡峭并且土壤松软,所有的轻功面临此地,都是如同白废。
景焕,本座倒要看看你跟芜砂那阳奉阴违的贱人,究竟将整个千朱谷变成了什么样子。
咚……
随着一声重响,水花四溅的声音也跟着入耳,紫凝儿倚在树根上懒懒睁眼,眼前的光彩焕散着渐渐组成了一副壮观的喷泉图画,不过这样的美景却也只有一瞬罢了。
等等,这深潭中怎会有喷泉啊?而且,刚刚她听到那一声重物落水之声,又是从何而来?
眉头微皱,紫凝儿心间一紧随及警惕万分的瞪向了波澜不平的潭面。
哗……
水声又起,紫凝儿睁大了眼睛望着突然从水里冒出的男人,此时的他正忙着用手抹去脸上的潭水,墨发全湿,整个人浮在水面显得十分唯美。也不知为何,紫凝儿心头一喜随及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便也兴高采烈的喊道“景煜,是你吗?”
只是,当那人抹干了脸上的水渍挪开手后,露出的却是一张十分陌生的面容。
平凡的五官中,麦色的皮肤下那双细长的双眼略显阴气,如剑的双眉浓密细长,如同他的眼睛一般透着一股如鹰般机智冷血的凌利之色。而此时,他正警惕的望向这边,神情里的疑惑好奇之意,让他面容更加严肃起来。
紫凝儿惊讶的面容还未卸下,随及只听得另一阵水声响起,刚刚还在水中的人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