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突然的陷入沉静,随及一个高大的阴影渐行渐近的投到了门前的纱窗上。
“王爷,属下已打探好去千朱谷的路了。”一夜都未曾闭眼的府中侍卫李统领站在门前,随及便也隔着大门朝里恭敬的行着礼回禀道。千朱谷山路崎岖难行,一不小心掉入谷中,那可是尸骨无存啊!
南宫景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随及单手撑着身子坐到了床上,便也恢复了平常的冷冽严肃。
“在楼下等我。”
“是”那人的生硬的回了一声,随及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便也愈行愈远。
起身下床穿戴整齐,南宫景煜没办法替自己绾发,只得披着这一头墨发便也小心翼翼的抱着紫凝儿往着楼下走去。她的毒虽然被他吸走了一半,但伤口因染了毒已经化了脓,所以,不能耽搁。
无视客栈楼下数重目光的注视,南宫景煜没有半丝异样的抱着她上了马车,随及一声令下,所有整装待发的人便也跟着跃上马背,匆匆往着城郊的方向赶去。
另一边皇城之内,无忧酒坊里此刻正热闹得厉害,原因只在于大家都因天山雪莲而愁眉不展时,那宝贝竟然神奇般的出现在了九娘的房间,众人围在一起猜测半天也探不出个究竟,最后维有先将这东西炼化了后,再来治疗顾痕的伤。
一个人走到厨房,七王府的专用太医陈大人此刻正盯着手里的这株白色雪莲发呆。
当年边境小国帝拉献上天山雪莲时皇后正得圣宠,所以那株东西在皇上手里待了没几天,便移到了翊坤宫去。世人只知南雀国内只有一株雪莲,却不知这东西神奇万般,当年在帝拉的使者进入南雀国内时,就早已遭到过一次小偷的光顾。
而本是用来进献的两株雪莲,便也在众使者的保护下,才只剩了一株。
大家为避责难,自然更加不敢声张,后来这东西兜兜转转几经周折后,才被三王府的人得了去,为了讨煜王爷欢心,这才将此偷偷送给了他。这故事曲曲折折虽是麻烦,但陈大人,却是细知的。
而如今,他自然敢肯定自己手里这一颗,便是当年他在三王府所见的那颗。
只是,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株雪莲会出现在这里。毕竟煜王爷的性子他可是熟知的,难道……这跟七王妃上官月有关?
“陈大人想什么呢?怎么都忘了生火了?”
路过厨房见陈大人捏着手中的珍宝发呆,九娘一时好奇便也跟了进来,随及见他站在熬药的炉子前连火都没生,不禁神情微潋,浅笑着故作好奇的问道。
“啊?……啊!原来是老板娘啊!……老头我忧心这雪莲的来历,一时失神,倒差点误了大事了。”那年过半百的陈大人仿佛突然醒过了神,随及神色如常的围着炉子转了一圈后,这才抬起长满了皱纹的老脸,不好意思道“那个,老板娘啊!你能派个人进来生生火吗?我这……腾不开手啊!”
马车行到山里深处,眼看着山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南宫景煜一掀车帘起身打量起四周的地势。千朱谷地处千锋山山底,如今几人已到了半山腰,若再往下,这马车是断断不能用的。
山里寒气颇重,回身进了马车脱下外袍,随及便将晕睡着的紫凝儿包了结实后,这才抱着她上了一匹早已备好的汗好宝马。由李统领率人带头,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天色接近正午,随及只闻得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
“停”
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李统领一身戎装身披御风长袍,立在众人前头显得气势万千。
“王爷,好像有人从谷底上来了。”身旁一近身侍卫嘞着马上前两步,随及解释般的说着。抬眸又往着布满浓雾的山谷下看去,眼神有些疑惑。
哒哒哒……
马啼声越来越近,但因谷中有浓雾密布,所以大家的视线都看不到太远的位置。身居最前的李统领眉间一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缓缓伸手握向了腰间的配剑。警觉到他的变化,其他侍卫也跟着紧张起来,伸手向着自己的兵器摸去。
半晌,本是越行越近的马蹄声突然消失,浓雾密布的千朱谷顿时变得诡异莫测。
“你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空气中一股浓浓的梅香夹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飘浮整个山谷,南宫景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随及怜惜的望了眼怀中紧抱的女子,便也朝着身旁刚刚说话的那人吩咐。
“是”那人拱手庄严的应了一声,随及便也策着马率先往那浓雾中走去,而后其他几人也跟在了他的身后。可几人刚离开队伍不到十步,忽然只听得一个阴狠的女声兀的响起,带着一丝威胁与怒意,让人心下瞬间紧张万千。
“擅入千朱谷,你们好大的胆子。”
紧跟着,一条红色的丝凌便也从半空飞出,直直的往着最前方的李统领脖子上缠去。
“大人小心”身旁一名眼尖的侍卫急忙出声,随及翻身跃上马背,身形如燕般轻巧飞入半空。手中长剑一闪,随及便见那红色的丝凌瞬间碎成破布,飘飘洒洒的往着地上落去。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手中的长剑紧握手中,那一袭侍卫装扮的男子重新落坐马背,脸上的表情阴郁难测,眼里的寒光警惕万分的扫向四周。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诡异莫测的静寂。
“这……是什么……地方?”微微转醒,紫凝儿歪着身子躺在景煜怀中,随及迷蒙着双眼看向四周,不禁疑惑着问道。
“你醒了?”手中力道微微一紧,南宫景煜低头看着怀中脸色已一日不如一日的紫凝儿,随及便也轻扬唇角道“你再睡会儿,我们很快就能拿到解药了。”
言语里的宽慰之意甚浓,紫凝儿微仰着的小脸看着他布满阴霾的双眼,随及便也垂下眸光不再多言。当时那箭插入她身体时,那股异样的冰冷从伤口侵入肌肤,她便知那箭尖上定是涂了什么‘好东西’的。
“景焕,他是谁?”忽然浓雾中一红衣女子飞身而出,她站在不远处的枝头上,眼神直直的锁定在南宫景煜怀中的女子身上。
即使隔得这么远,凝儿也不无意外的感受到那束目光中的怨毒与诧异。
景焕?听到这个名字,南宫景煜心中一顿但脸上却不为所动,随及微抬下巴便也对着身边的所有侍卫道“拿下她。”
三个字,轻缓得不带一丝感情,但其他人一听这话,不禁纷纷抛下心头的疑惑提剑上阵,拼了命的往着前方的红衣女子身上招呼。
“她认识你”微潋的双眸透出一抹了然,紫凝儿面色未变,但语气中却并未有半点询问的意思。以着那女人看他时的神情,紫凝儿不难猜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与纠葛,只是如今她更好奇的,却是那红衣女子的真实身份。
“我从未见过她。”伸手提了提嘞马的缰绳,南宫景煜镇定的回着,随及便也驾着马儿不急不徐的往着千朱谷深处走去。
然而,他却明显低估了那女人的能力。
骑着快马才走出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随及南宫景煜只觉身后气流一变,随及侧身躲过,果然见到七尺红凌从二人颈间险险飞去。耳后有风声呼啸,更有缓缓的马蹄声从后方逐渐响近,看来,他们是被这女人抛下了。
伸手拦腰一劫,南宫景煜轻而易举的将紫凝儿从马上抱了下来,两人稳稳落入一处草坪,随及还未等两人喘口气时,对面的红衣女子便又迫不及待的朝着他们出招。
“贱人,去死吧!”
红衣女子生得的美好五官因愤怒而变得扭曲,额心的那株红梅记在此时不禁更显妖娆阴狠。她恶狠狠的骂着,眼神直直的停在两人中间,只恨不得将南宫景煜紧揽着紫凝儿的大手生生劈开。
“舞萼”
忽然,就在那抹夺命红凌快要触及到二人颈间时,南宫景煜抬眸浅声唤了一句,然而只这一句,却如投入深湖的一枚石子,让周围的一切都迅速发生着变化。
“呵!枉你还记得我。”
对面的女子冷嘲着,但手中的动作却也随着景煜的声音而停下,紫凝儿侧眸愣愣的望向身旁的男子,一瞬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是我弟弟的妻子,如今身中奇毒,他知你我认识,所以才求我来找你拿解药的。”说话间南宫景煜带着缓缓笑容的脸微微朝下,当对向紫凝儿疑惑诧异的眼神时,这才朝着她递了眼色。
“你以为,你的鬼话我舞萼还会再信?”说话间,红衣女子的眼神兀的一冷,仿佛一道夺命的寒光,震摄旁人。
“你若不信,大可找个皇城中人进来辨识一番,我能骗你,难不成整个天下都要骗你?”南宫景煜再答话时,眼里已惭惭染上一层寒冰,仿佛受到了心爱之人的误解一般,即是心疼又是愤怒。
闻言,远方的红衣女子不禁沉默了下来。
良儿,仿佛经过一场深思之后,那红衣丽裳的女子终于携着她那七尺红凌飞身而至。身形轻巧落入地间,随及微一抬眸,那如狐狸般细长的眉眼便也呈现在两人面前,配上那白里透红的肤色,不禁更是让人心神微动。
“景焕,纵使她不是你的女人,但……你们也太亲密了吧?你这样让我,怎么能不误会?”无视一旁震惊到脸色愈发苍白的紫凝儿,一袭妖娆红衣的舞萼身子往前一靠,随及便也风情万种的抵在了南宫景煜宽阔的胸前,柔声抗议。
“她现在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我这个做兄长的不扶着她,还有谁会管她?”解释般回着,南宫景煜任凭她在他身上胡乱磨蹭,手中的力道依然紧紧稳住身旁女子的站姿,眼里却看不出半丝喜怒。
“我可不管,你对她这么好,她又长得这么漂亮,难保哪天你不会移情别恋看上她。”舞萼撒着娇说完,随及小脸一转便也直勾勾的盯向了紫凝儿那苍白的容颜,顿了顿,随及语气轻然道“既不是你的女人,若我不救,你也不会伤心的,不是吗?”
舞萼轻笑着说完,随及看向对方的表情不禁也愈发的高傲起来。既然景焕已经澄清了两人的关系,凭着他对她的宠爱,他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逆她意的。
“你可知,她是谁?”
“管她是谁,只要生了一副狐媚子的容貌,本姑娘就不该留她。”
“老七如今正得圣宠,若我能救回他王妃的命,你想,以他的愚笨脑子,是该如何感激我这个做王兄的?”
“难道,这也是你争夺王位的一步棋?”眉头微皱,舞萼心里的不悦与不满早已全写在了脸上,声音比起之前也是生冷了好几分。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听出对方语气里渐渐透出的不耐,舞萼不想惹他不开心,随及侧过身子便也一把将神情木纳的紫凝儿揽入了自己怀中。
“既是为了你的大业,那舞萼自知事情轻重,可……如今到了这谷中,你就将她交由我来照顾吧!”
闻言南宫景煜眼神一冷,随及转回眸时,目光已变得平淡如常。此时的目光虽不如从前看紫凝儿时那般由心的轻缓温柔,但也并不如以往对待他人般,没有半点顾及怜惜的阴冷。他看着身旁笑得无害的舞萼,随及便也无视紫凝儿阴沉的表情,缓缓点头道“也好,免得你再吃醋。”
“那我们先回谷里吧!你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没有你,我一个人过得有多凄凉,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舞萼一边故作可怜的抱怨,一边又揽着紫凝儿的身体毫不怜惜的跨上马背。
听到此话南宫景煜不禁微一沉眸,随及飞身跃上马背便也疑惑道“谷中不是还有你的师姐他们吗?”
“她们?她们只盼着我哪天死无全尸,怎会有心思跟我说句好话?”
“倒是让你受委屈了,等到了谷底,本王再替你好好教训她们。”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那,我们快走吧!”手中长鞭一抽,一袭红衣的舞萼便也驾着快马飞奔着往谷底跑去,身前被她紧紧圈在身前的女子受不住剧烈颠簸,随及身子往前一倾,便也吐出一抹鲜艳的殷红。
“没想到你身子竟然这么弱,这才跑了不到十里地,你便只剩半条命了。”马速未变,舞萼一边讽刺的说着,一边伸手在刚刚吐血的紫凝儿胸前点了几下,随及见她呼吸不如之前急促了,这才皱着眉道“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我……不清楚”
她自受伤以来几乎一直昏睡着,所以自然不知自己中了什么样的剧毒。此时的紫凝儿没办法像倚在景煜怀中那般自在,她暗自使着力气想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软弱,可……现在的她这样做,实在太逞强了。
当然更让她在意的,却是刚刚南宫景煜暗自给她使的那个眼色。
“不清楚?你是不是脑子也出问题了,哪有人受了伤连自己痛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也难怪你能嫁给七王爷为妻了,传闻他向来愚笨至极,到十岁时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如今看来,你们倒也真是天生一对……”
迎着耳后冽冽的风声,舞萼自顾自的毒舌着,既不理会身前的女子听了这些会不会难受,也不理会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随着日落西山,当千朱谷的所有一切都沉浸于阴暗的傍晚时,三人两马终于是赶在天黑前到了一处写了千朱谷石碑的一处城墙。
翻身下马,南宫景煜伸手率先将舞萼扶下了马,随及再伸手想扶紫凝儿也下来时,忽然一只玉臂,却是轻巧的阻拦了他的动作。
“我来吧!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吗?”伸手轻轻的按在南宫景煜抬出的右手上,舞萼眉眼带笑,但唇角暗藏的一抹算计,却是让对面的两人看得清楚。
“你赶了一天的路也是累了,我怎忍心再让你伺候她?”眼里一抹浓情的温柔缓缓流淌,南宫景煜见她眼中瞬间闪现的感动与高兴,不禁立刻伸手一把将紫凝儿抱下了马背。眼神扫过她胸前染出的血迹,随及不动声色的又看向了一旁还未醒过神的舞萼又道“她这毒已是第二天了,若是明早之前还不清除体内毒素,恐怕,我这一步棋就要浪费了。”
“为什么?大不了她死了,你就再找一个又送去七王府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介意两人的相依相偎,虽然自相见起,这个男人便一直棋子棋子的称呼这个传闻中的七王妃。
“若真如你说得这么容易,那老七不早就被本王除去了?”反问一声,南宫景煜转身便也大步朝着千朱谷的谷心走去,随及面上的笑容瞬间冷却,只余一脸让人看不懂的莫明狠意。
若有所思的愣在原地片刻,舞萼一袭红衣在夜风中飘舞飞扬,随及想起自己当初如何谋夺千朱谷谷主之位时,不禁会心一笑道“那倒也是”
进了那道石墙,里面的一切便也变得热闹起来,不时的青衣少女从眼前一一走过,每当见到舞萼时,都是神情一慌然后急忙跪下行礼。一心享受重逢喜悦的舞萼哪有时间理会她们,只快步跟着前面步伐矫健的南宫景煜,生怕错过了半步。
而这一路上,紫凝儿抵不住身体的疲惫,然后又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
景煜在路上将紫凝儿所受的伤及所中的毒都讲了一遍,只是没想到他刚一说完那毒药的特征,身旁的舞萼却是眉间一沉即刻便将名字答了出来。
“百叶蓝早已失传,她怎会中这毒?”
“七王府树敌甚多,谁知是哪个下的如此黑手,不过老七身边高手如云,那些人见拿他无法,便也只有拿他最宠爱的王妃出气了。”
“是吗?倒是可怜她了,白白做了替死鬼。”
“呵,如今人在你的手里,怎可能做替死鬼呢?”
闻言,舞萼眉梢一跳随及便也含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又道“你怎知我有办法?”
“这世间,还有能难到你的毒药吗?”倒不是他有心夸赞她,只是千朱谷谷主舞萼仙子盛名远扬,她的能力确是被世间众人肯定的。
听到此话,舞萼本是上翘的唇角不禁更是弯得厉害,细长的狐狸眼里满是幸福,她从床边起来随及伸手抱住南宫景煜精壮的腰身,随及便也轻言细语道“你这样夸我,可知我会得意忘形,会更加舍不得你离开。”
说话间,绿萼纤长的指尖停在南宫景煜胸前画起了圆圈。
待到紫凝儿再次睁开眼时,她的气色已明显好了许多,晨光中透着暖暖的馨香,好似梅花的香味儿,清新中带着一丝透人心脾的甜。紫凝儿微潋眸光起身下床,身子一离开床铺便也感受到寒冬的冷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紫凝儿光着脚便也往着门口走去。
身体远比之前好了很多,紫凝儿伸手打开房门,随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簇簇红似晚霞的花儿迎风微颤,寒风中带着翩翩飞舞的鲜红花瓣,美似仙境。
一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手里捧着一精致木盒,正从梅花深入款款走来,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随及抬眸在触到紫凝儿目光时,不禁脸色一变随及转身往着拐角处走去。
“站住”身子到底还没痊愈,紫凝儿沉声一呵,虽然气势大不如前,但到底还是让前方急步欲逃的女子,怔住了身形。紫凝儿提步往着台阶下走去,脚尖触到地面的冰凉,不觉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身体各处。
“你跑什么?”临走近,紫凝儿阴冷了面容不悦道。
听闻质问,那女子身形一颤,随及便也低着头吞吞吐吐的害怕回道“没……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千……千朱谷倚梅园,姑娘刚醒,可能还不清楚这里的地形。”那女子吞了吞口水,捏在锦盒上的手指力道十足,她紧张的抬眸望了一眼紫凝儿,见她示意自己说下去,不禁又才深吸了口气又道“谷主大人已在昨晚解除了姑娘身上的毒,只要再调养几天,便是无事了。”
“你们谷主?莫非就是那个一身红衣的女人?”提到舞萼,紫凝儿眉间一沉,随及声音也冷了好几分。
“谷主名唤舞萼,自小喜欢红梅,所以衣着也是以红梅之色为主。”
舞萼?低眸睨了眼前方小心翼翼的女子,紫凝儿顿了顿,随及便也盯着她冷声又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他在哪儿?”
“他……”
提到南宫景煜,那小姑娘很明显的身子一颤,比起刚才见到紫凝儿的惊慌,如今她的眼神及动作,这才显得恐惧万千。
“说”
冷冷一个字吐出,紫凝儿不是不好奇她如今为何这种反应,也不是不怜惜这么小个姑娘脸上竟有那么深刻的恐慌,但……如今她更担心的,却是南宫景煜的处境,昨天她昏迷前亲眼看到南宫景煜一个个谎言的骗着舞萼,而如今,她自然会担心此时的景煜是否已被那女人识穿,如今正处困境。
“他……他如今正跟谷主在石台那边,那边……”
“带我去”
“……”猛的抬眸,那小姑娘眼里已带着点点泪光。
“你到底,在怕什么?”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疑虑,紫凝儿皱眉望着眼前的女子。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哪知听到这话,那手捧木盒的少女却是噗通一声跪到了紫凝儿身前,手中的锦盒掉到地上,翻滚了几下后随及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着,那少女一边朝紫凝儿磕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就好似眼前的女子便是恶魔的化身一般,让她不得不惧。
呃……她是不是太凶了?
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枚墨玉镯,紫凝儿看着眼熟,随及便也低眸朝着自己的左手腕上看去。然而那本该好好戴在她腕上的墨玉手镯,此时却如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丝毫踪影。自从嫁入王府,紫凝儿便从未把这镯子取下过,日子久了,那东西便如她身上的血肉一般,成了如影随行的东西。
难怪看着眼熟,这东西,分明就是芸儿当初送她那枚。
“这镯子,你哪儿来的?”本有好转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紫凝儿冷眸睨着眼前泣声不止的少女,语气阴沉的问。
抬起含泪的双眼,那少女望着紫凝儿手中泛着淡淡暗绿光芒的玉镯,随及不敢隐瞒,便也颤声回道“这是景焕王爷赠给谷主的,谷主特别喜欢便吩咐奴婢将它送回房间,等晚宴时再戴上。”
“景焕?什么景焕?”低声一吼,紫凝儿伸手捏住对方的下颚,眼神已带狠意。
“姑……姑娘饶命,奴婢也不知道,景焕王爷便是随你同来的那个男子啊!姑娘你不记得了吗?”身子被她用力的往半空提了提,一时无法呼吸,那少女便也脸色涨红的急急为自己解释,她张开了樱唇小口努力吸取外界的新鲜空气,可因喉间的那只手太过用力,所以她根本吸取不到自己极力想得到的东西。
如今她的模样,正如一只退潮后被搁浅的无辜小鱼一般,瞪大了双眼,大张了小口,努力吸取却又什么都得不到,只得渐渐衰弱。
什么?她指的是……南宫景煜?
怎么会,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把她的东西送给别人?
紫凝儿手中动作一僵,那年轻少女便也顺势脱离了她的钳制,身子猛然往后退着,仿佛逃避恶魔一般转身便也尖叫着往梅林深处逃去。
她的尖叫刺激了紫凝儿,思绪猛然回过神来,低眸盯着手中的血色墨玉手镯半晌,这才冷笑着抬起眸光。她不明白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自己在这昏迷的时间里,到底错过了多少曲折离奇的故事,但她却清楚一件事,有些事情,或许真的不如她想得那么简单。
比如,南宫景煜!
另一边的梅花深处,一簇簇娇异的红色渲染天地,仿佛世间都沉浸于血红之中一般,美得令人心之一颤。此时的千朱谷的石台边,此时也正进行着一场血肉模糊的虐待屠杀,而为首冷眼观看这一幕幕的,却是两位浓情蜜意的天人。
舞萼一袭朱红色绫罗长裙,如今虽是严冬,但她却香肩半露,身子柔若无骨般靠在身旁之人的怀中,眸眼微闭,模样幸福享受至极。
“谷主大人,她们嘴硬还是不肯服您。”一绿衫厚装女子从台阶下快步走了上来,手中执着一圈暗色九魂鞭,神情严厉不见半丝笑意。
“呸……”
那绿衫女子所指之人一听这话,随及便也朝着一旁的石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眼神横挑着上方妩媚万千的女人,随及便也冷讽道“贱女人,单凭你这狐狸精就想让我们臣服?我呸,你还是去做梦吧!就知道勾引男人,当初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谷主大人把位传了你,我们千朱谷所有弟子都是不服,有种,你就把我们全杀了。”
“对,有种就把我们全杀光。”那骂人的女子身后,还有数以百计的同样年少女子,此时的她们也是一脸愤恨,直恨不得冲上去活活咬死舞萼那女人才肯罢休。
而她们这群先谷主在世时的弟子,此时都是一袭单薄白衣,身上脸上的鞭痕渗出血来,染湿了身上如雪般纯白的衣衫。
远远望去,正如此时盛开如画的红梅一般,点缀在她们身前。
眉目微顿,额间的那抹梅形朱砂顿时生出邪意,舞萼猛的从背后的男子身上弹起,单手撑在铺了上好锦缎的软榻上,随及便也阴沉了眸光淡淡道“既然你们全都想死,那本座成全你们便是。”
语毕,随及挑眸朝着身旁的绿衫女子使去一个眼色。
“来人”那绿衫女子转回身,随及举起手中的长鞭,便也冷着脸朝底下垂首静候的一行人又道“把这群叛徒拉下去全都赐死。”
“慢着”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呵,绿衫女子忙伸手示意底下的人不要动作,随及转回身,便只听得一声淡然如水的声音又道。
“赐死为免太便宜她们了,照规矩,前面几个让她们自己选死法。”伸手抚弄着胸前垂落的几缕青丝,饮血般的红唇轻启,带着一丝诡笑的面容瞬间变得妖娆万千。
“剩下的……”
“谷主打算如何处置?”绿衫女子依然垂着脑袋,双手握拳举在身前,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敬意十足。
心头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连带着额间的梅花烙都变得张扬起来,舞萼含着笑转回身,随及身子贴上身后之人的胸膛,便也浅声温柔道“景焕,你以为这帮乱党,该如何处置?”
闻言目光一闪,一袭暗紫琉金的狐裘大衣下,南宫景煜本是阴沉的面容瞬间有了缓和之意,他低下眸头,随及便也望着怀中满眼期盼的女子轻浅一笑。
“她们对你不敬又心存叛逆,本是该受千刀万刮之刑,不过到底是你的同门,如今要如何处置,还是你来决定更好。”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前几位倒是一脸不惧,但后面几个略显年轻的女子,却是身形一颤。
“知我心者,到底只有你。”妩媚的笑容越发张扬,眉梢上挑,舞萼松开缠着南宫景煜的双手,随及转回头便也对着底下跪在正中的一名血衣女子又道“素蝶,别怪本座没给你机会,如今你若愿归顺,本座便了饶你玉蝶宫所有人的性命。”
“你做梦,本宫主就是做鬼,也定不会放过你这毒妇。”
“对,我江梅宫同样不会怕你,至死,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眼神落到素蝶身边的芳流身上,舞萼唇角轻扬出一抹讽刺,随及便也好笑道“活着斗不过我,难不成死了,还能赢我一次?”
“千朱谷四大宫中,如今朱砂宫甘原臣服,你玉蝶宫江梅宫一亡,这千朱谷岂不成了我绿萼宫独占鳌头?哈哈哈哈……”冷着眸光大笑,响彻的笑声仿若魔音,舞萼抬袖一挥随及便也换下了伪装的笑容阴狠道“既然你们活路不选偏要死,那本座只好忍痛成全你们了。”
“绿枼,送她们两宫人上路,赐……千刀万剐之刑。”
“是”
绿枼回身,随及便也对着下方的众人使着眼色,提步往着台阶下走去,随及便也带着众人退离了石台。然而,正当人群走到一处梅花小径时,绿枼脚步微停,随及阴冷着面容瞪向对面藏身在梅树丛中的女子,手中长鞭微动,便也朝着那方向招呼了过去。
本还沉浸于刚才的画面中无法自拔,紫凝儿不敢相信昨天还对自己温柔体贴的男人,如今却软香在怀与另一个女子温存快活,她没办法接受。
可背上忽然一道刺骨的疼,却是让她不得不立刻醒过神来。
“你是什么人?”手中的长鞭抽回,绿枼冷冷的迎视对方,眼里一片让人无法看透的冷漠与凄然,令人惊恐。
咬着牙没有回话,紫凝儿恶狠狠的瞪回她,眼神里满是憎恶。
啪……
又是一记狠极的鞭子抽了过来,紫凝儿伸手紧握鞭尾,手心有冉冉的鲜血流出,紫凝儿顾不得疼意随及便也冷声笑道“凭你也敢伤我,你是不想活了吧?”
语毕,只听得周遭都是一片吸气的声音传出,绿枼身为绿萼宫最为得宠的大弟子,整个千朱谷除了新谷主舞萼,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然而大家惊讶之余,倒也渐渐发觉了这个女子的不同之处,长发未绾光着脚不说,而且这衣饰也不似千朱谷的风格。
“你是景焕公子带来的那个女人?”
绿枼微一沉眸,随及便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问道。
因为舞萼并未向大家说明南宫景煜王爷的身份,所以众人只知这位景焕公子武艺高深,却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千朱谷中只听说昨晚谷主带回了景焕与另一名身中剧毒的女子,谷主念及她与景焕的情份,所以才不辞辛苦大半夜赶往奇草园采了解毒的草药连夜熬制,如今,这被救的神秘女子真是她?
众人思及此,不禁又朝着对面的紫凝儿多看了几眼。
“哼!看模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舞萼那贱人一样,都是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一身染血白衣此时已变得脏污不堪,素蝶一听对方是跟舞萼有关系的,不禁冷眼一横随及便也大声骂道。
“就是,看她长得这样,分明就跟舞萼那贱人一样,狐狸面子刀子心。”
“住口”冷冷横眉,绿枼回眸狠狠瞪了身后众人一眼,随及便也朝着押制着众人的绿萼宫弟子又道“快走吧!”
说罢,已然带着一大群人离开了此地。
将手从伤口上拿开,紫凝儿看着沾满血腥的右手此时正因疼痛而颤抖不止,咬了咬牙不让眼泪流出,随及抬眸往着石台正中看去。入眼是不远处恩爱缠绵的一对儿,此时的绿萼少了碍眼的千朱谷弟子,此时的动作不禁更为大胆起来,她眷念万般的依偎在南宫景煜怀中,此时正与他细说着什么,时而浅笑时而娇嗔,模样与世间名闺里的待嫁小姐一般,满脸幸福。
正凝神与舞萼谈着什么的南宫景煜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微微抬眸朝着前方看去,目光所及之处,一抹娇弱的身影正藏身于梅花深处,墨黑的长发垂落胸前,神情里少了平素的灵动娇俏,远远的便能看出此时的她似乎很悲伤。
手中微微一动,南宫景煜眼见梅林中的女子转身逃开,胸中一抹难以言喻的闷痛袭来,他阴沉了脸色,随及起身轻巧的推开了身前的女子,起身头也不回的往着石台下大步走去。
来不及反应这突然的变化,舞萼直起身子半卧于软榻之上,手指紧紧揪住了榻上铺就的锦缎,随及便也强笑着面容浅声道“你要去哪儿?”
“陪了你一整天,如今也该去看看那丫头的生死了。”
“你等等”眼见对方脚步未停,舞萼起身朝着前面的南宫景煜追去,伸手将下滑至胸前的衣襟往上拢了拢后,这才上前亲昵万般的挽起了对方的胳膊又道“我们一起吧!正好我也去看看她体内的毒还有没有残留的。”
南宫景煜并未阻止她的动作,待两人还未走到紫凝儿休息的房间时,却在一处高大的梅花树下,看到了她。
寒风拂过梅树,一片片如血般娇艳欲滴的花瓣顺着风势飘落而下,树下的女子卷缩着身子蹲在树根处的雨花石上,她埋首双膝,让人瞧不见她真实的面容与情绪。但单凭这一纤瘦的身影,便不难让人猜出,此时的她该有多伤心,多绝望。
舞萼立于南宫景煜身边,此时的她仿佛被人摄走了魂魄一般,眼神直直的盯着树下美得不尽真实的女子,面容有些呆滞。
“凝儿……”忍不住的轻唤一声,南宫景煜抽回自己的胳膊随及跨步往着树下走近。
扬起的墨发与满世间的绯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的紫凝儿一袭水蓝色秋衫裹身,双脚露在裙外早已冻得通红,下意识的转回眸光,她的视线却被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占据。她惊讶得睁大了双眼,随及在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含着泪光苦笑道“你为什么要追过来?”
闻言南宫景煜缓缓停下前进的脚步,他低眸望着仅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柔弱女子,直恨不得将她永远拥入怀中好好保护,再也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与委屈。
“你怎么跑出来了?大冷的天也不怕冻着,连鞋都没穿,莫不是我那院儿里有鬼,追着把你赶出来的?”回话之间,舞萼已经走到了二人之间,她转眸朝着身侧的南宫景煜浅然一笑,随及便也伸手炫耀般的挽上了南宫景煜的手臂。
眸光微转,舞萼高傲如湖边的孔雀般微扬了下巴,然后便也对着蹲在雨花石上一脸落迫的紫凝儿又道“虽然你是王妃,但在这千朱谷你不过是一个再普通平常不过的客人,所以,你不介意我不向你行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