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铁路辽宁总站大门的铁栅栏前,聚集着各色逃难的人员,有官员、脱掉制服的军警、知识分子、商人等,连同家眷五颜六色乱作一团。
中国的铁路警察和一小队日本兵隔着铁栅栏举枪相对。张北和几百名师生组成的队伍来到铁栅栏前,门并没开。
张北将东北大学大旗交给同学说:“我去交涉。”说着爬上铁栅栏跳了进去。
张楠扑到铁栅栏前:“大牛!张北!”边喊边顺着铁栅栏寻找能看见他的角度,渐渐走出学生队伍。
指挥围攻车站的日军少尉吉直满盯着张楠旗袍下的两条白腿。
几个头扎日本国旗,写着“青年自卫团”布条的浪人在逃难人群中抢劫。一个中年人为护住年轻女眷,被胖浪人开枪打死。瘦浪人麻利地从死者手上摘下戒指。现场女人们发出尖叫声。
吉直满对胖浪人一指张楠,胖浪人心领神会鞠躬。胖浪人和一个瘦浪人一对眼神,扑上去抱住张楠,不顾张楠尖叫撕咬,往旁边一间杂货铺里拖去。
这时铁栅栏门哗啦打开,学生和部分难民往车站里涌去。
赵微澜四下看不见张楠,大声喊着:“张楠姐!张楠!”她张开手臂想冲出来,但身体被裹挟在汹涌的人流中,险些被挤倒,佟自清一把架起她,夹着她向一列火车跑去。
此刻杂货铺里,张楠挣扎着抓住门框,被胖浪人抡起马枪的枪托打昏,杂货铺老板见状刚想回避,被瘦浪人举枪射杀。胖浪人跑去叫来吉直满……
几分钟后,吉直满出了杂货铺,提好裤子抽出指挥刀对站内一挥:“进击!”
几挺轻机枪和数十只步枪在难民头顶上齐响,铁栅栏里的铁路警察东倒西歪,有的也在掩体和房屋内向日军射击。日军叫着蜂拥冲进站内。
赵微澜看到张北跳铁栅栏的身影,连喊带捶地让佟自清放下自己。佟自清依旧抱着她往站台上跑,赵微澜摘下哑弹,用子弹尖向佟自清头上扎去,佟自清惨叫一声放下她。
张北寻找姐姐跑进杂货店,见张楠仰面昏倒在地上,衣服被刀割碎,两条大腿裸露。身边还躺着老板死尸。他扑上来用外罩盖住姐姐身子,抱起她的头大喊:“二姐!二姐!”
赵微澜和佟自清进来,她惊恐得捂住嘴呆立片刻,流着泪抱住张楠哭喊。
张北低沉道:“你们走吧!”
赵微澜:“我们带着姐姐一起走。”
“你们走!”张北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
赵微澜似乎明白了什么,喊:“你千万要冷静,这不是拼命的时候!”
一声急刹车的声音,金樱子撞开门进来,见到眼前情景,也惊叫一声,接着说:“张北,我来接你的,车在门口,快把你姐姐抬上车。”
张北抬起血红的眼睛在赵微澜和金樱子脸上扫过,抱起姐姐出门放进车后座里。
赵微澜冲张北:“你……你要跟她走?”
金樱子对赵微澜说:“咋的?你还在这儿有啥用?只有我才能帮助张北!”
张北冲赵微澜:“你快走,在这只能是累赘。”又说:“佟兄,请把她带走。”
赵微澜死死抱住张北:“混蛋,我们不能分开的!”
张北紧紧抱了赵微澜一下,忽然将她的外套退到两只胳膊处系成死扣,牢牢绑住她的双臂。抬眼直视佟自清,目光充满绝望。佟自清点点头,扛起赵微澜向火车站内跑去。
赵微澜挣脱不开:“张北,我恨你!”
张北看着佟自清扛着赵微澜消失在人流中。
金樱子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挽住张北胳膊:“咱走吧。”
张北一抹脸上的血水,把金樱子推上副驾驶座位,关上车门:“樱子,谢谢你,麻烦把我姐送四平街头的绸缎庄去。”
金樱子在车里一惊:“你要干嘛?”
“我要办该办的事。司机快开车!”
不耐烦的司机踩下油门,黑色轿车窜出去。
……
总站门前,张北操起顶门杠奔向还在抢劫的两个浪人,胖浪人被张北打在肩膀上一个趔趄,瘦浪人要跑被张北大棒打倒。胖浪人拿枪,张北又一棍下去,见胖浪人倒地扔棍去抢枪,不料胖浪人力气极大又有些日本功夫,死死护住枪,张北与之撕扯。瘦浪人爬起招呼其他浪人支援并扑向张北,张北又将瘦浪人打翻,但枪带套在胖浪人身上,很难摘下。
突然一声凄厉的刹车声,一辆黑色轿车横在张北和赶来增援的浪人之间。
金樱子探头大喊:“快上车,你不上我就不送你姐!”
张北抬头看到张楠在车后座上痛苦地呻吟,又看一眼围攻而来的大波浪人,抡起拳头打倒身边的胖浪人,一头栽进轿车里。轿车轰鸣喷出一团尾气,飞驰而去。车后的浪人们拦住一辆日军卡车,紧随而来。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金樱子,回头看着张北又看看追兵,脸上竟呈现得意之色:“这回知道谁才是你的保护神了吧?”
张北不答,只是将张楠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司机用日语提醒金樱子:“小姐不要惹麻烦,这是吉直满的队伍,他是贵族啊。”
金樱子将怨气发泄在司机身上:“少废话,快开!”
转眼来到城门口,轿车被架着平射炮的日军路卡挡住。张北不想连累金樱子,欲抱姐姐下车,金樱子一把拦住,妩媚一笑:“你就稳稳当当坐着,我有办法。”
只见金樱子下车来到哨卡,出示一份证件,并跟把守哨卡的日军曹长交待几句,曹长立正敬礼,指示放行,反而把追来的浪人卡车拦住。
张北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金樱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金樱子得意地笑而不语。
张北怒道:“快说!”
金樱子娇嗔道:“你不知道吗?有钱有势的朝鲜人呗。”
张北看着金樱子,沉默不语。
到了绸缎庄,张北抱着张楠下车,金樱子也跟下来。张北摆摆手让她赶快离开,金樱子却追上张北塞给他一张纸条:“这是我家地址,你明天来,要不我就去找你。”说罢,转身跑回车上。
张北将纸条塞进上衣口袋,抱着姐姐走进店铺。
狭小的店铺里,姐夫见到张北抱着衣衫褴褛的张楠,惊问:“怎么了?”
张北把姐姐放在床上呼叫:“二姐!二姐!”
姐夫急忙用湿毛巾给她擦脸。张楠醒来,见到丈夫和弟弟,嚎叫着奔下地要撞墙自杀,两人拼命拉住,张楠嚎啕大哭。
姐夫:“小北子,咋啦?你他妈的快说!”
张北跪地:“姐姐送我去车站,遇上日本鬼子……”
姐夫顿时明白,劈头盖脸痛打张北。张北跪地默默忍受。
此时房屋拐角处竟闪出一胖一瘦两个日本浪人的身影。原来哨卡截住了卡车,这两人竟弃车而行,一路追着张北汽车的踪迹,到了绸缎庄。
两人躬身潜行摸到绸缎庄门前,两人听了一会儿,又相互比划着商定了杀进去的方式,只见瘦子端枪,胖子拿刀一脚踹开大门。
姐夫正在打骂张北,听见大门巨响来到门口,胖浪人的一刀插进姐夫胸口,姐夫惨叫一声,堵在门前掐住胖浪人的脖子。瘦浪人见状举枪朝姐夫射击。
张北大叫一声,闪电般扑向瘦浪人,抓住马枪枪管夺下,顺势抡起枪托砸在瘦浪人脑袋上,只听咔嚓一声,瘦浪人脑袋裂开的同时,枪从中间断成两截。胖浪人吃一惊,用力想将武士刀从姐夫身体拔出,但被姐夫前扑的身体钳住脖子。急忙丢下刀退到阁楼的楼梯口,边往二楼跑边摘下背在身上的步枪,向楼下放枪。
张北拣起血淋淋的武士刀,冒着枪弹冲上阁楼。阁楼狭窄,张北抡起的长刀受阻,胖浪人也在躲闪中无暇拉枪栓。张北一刀劈下,浪人用枪一架,并用空手道技法,抓住张北手臂过顶摔并来个十字锁,张北用擒拿技化解,两人滚摔到二楼小阳台上。
张北和胖浪人扭打中大吼一声,手臂夹住胖浪人脑袋,双脚一用力一蹬,两人的身子撞碎阳台木栅栏往楼下坠落。张北在空中夹住胖浪人的脑袋一个空翻旋转,响起脖子扭碎的脆响。当两人着地时,胖浪人后背和面孔同时朝天,张北也一声惨叫,被磕伤膝盖。
张北踉跄回屋,看看姐夫已死,张楠坐在地上,看着尸体疯狂地尖叫。他抱住张楠,她已经不认得张北,恐惧退缩并尖叫。
他叩拜姐夫尸首,然后划火柴点燃绸缎,扛起张楠,拎着胖浪人的枪,推门出屋。
张北身后是火光冲天的绸缎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