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刚要吻上赵微澜的唇，忽然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接着是几声更为巨大的爆炸声。身旁楼上玻璃被震得哗哗掉下。

赵微澜浑身一抖，张北搂住她。

她紧张地说：“是爆炸？”

他面色凝重地：“是榴弹炮！”

紧接着枪炮声如大风般冲来。

赵微澜幽幽地说道：“果然来了！”

张北腾地跳起，边跑边喊：“你先回，我去校部领了子弹就来。”

天际线上的沈阳城燃起几处大火，爆豆般密集的枪声也从城里方向传来，熊熊火光将城垣的轮廓映衬出来。赵微澜奔向女生宿舍。大部分女生都跑到院子里，衣带不整，有的只穿着睡衣，哭哭啼啼，到处乱窜。

赵微澜忙着聚拢女生们点名，见到张北提着枪跑来，她用颤抖的手拉住他。远处张楠也风风火火跑来：“哎呀妈呀，这是咋地了？”

赵微澜安慰道：“张楠姐别慌。”

正在这时，金樱子跑来报信儿：“日军占领了北大营，正在攻打沈阳城！”

张楠更加慌乱了，不断说：“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

金樱子仰起头忽然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她用身子挤开赵微澜，搂住张北胳膊：“日本关东军也许马上就打进东北大学了，快点跟我走吧，一会家里来接……”

张北推开：“你老飚着我干嘛？去去去！”

金樱子依然拉住不放：“只有我能帮你，再不走来不及了。”

人群听见金樱子的话，出现了一阵骚动“日本人啥时候杀进学校来啊？”“我们咋办啊，往哪逃啊？”

赵微澜见状连忙大声说：“金樱子，你别在这散布恐慌！”

金樱子夸张地看着赵微澜，得意地说：“呦，这咋还困着女王陛下啊？对不起，我说的是事实！”

张北一甩胳膊把金樱子甩出好几步，说：“微澜，你照看着二姐，这一定是场拉锯战，我要上城墙帮着军队守城。”

张楠哭喊：“你哪也不许去，你不能丢下姐和赵小姐不管啊。”

金樱子冷笑：“还上城墙？小西门已经被日军攻克了，坦克车都开到大帅府门前了。”

张北吃惊道：“胡说，这才多大一会工夫啊，沈阳城少说得支撑几个月，男同学赶快去警卫处拿枪！”

这时一伙拿枪戴白袖标的高年级学生奔来。为首的佟自清登上台阶站在张北身边，高呼：“同学们，沈阳城已经被日军占领了！”

张北仔细听，城内方向的枪炮声果然稀疏起来，悲愤大叫：“我靠！”

佟自清继续大声说：“如果李将军不死，沈阳防卫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不愿做亡国奴的同学们，我们现在就拿下张北这个奸细！”

戴白袖标的一拥而上：“打死他！打死他！”“李将军就是被张北害死的！”

张北用枪口将他们逼在圈外：“我该死，但他妈的用不着你们审判！”

赵微澜挤进来：“佟自清你想干什么？你们知道这不是事实！”

佟自清：“即使张北不是刺客同谋，今天日本鬼子能得手跟他的罪过有因果关系！”

赵微澜质问：“难道你就没关系吗？我当初是不是劝说你拒绝比赛？”

佟自清一时语塞：“这……微澜你不要执迷不悟，张北有什么好？”

赵微澜：“佟自清，现在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

另一些学生冲上来要替张北解围，双方混战一团。张北大吼一声，将大家镇住，悲愤道：“你们找我算账没错，老子今天也不活了，正好给李将军报仇！你们，谁有种跟我去杀鬼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片沉寂中突然爆出张楠的哭号，她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张北的枪：“姐姐现在就磕死在你面前行不行啊，我的天啊……”

这时跑来一个学生大喊着：“快去看吧，日本公使和大兵来了！”

火红的夜色下，大家赶到校部门前，大台阶下站满师生。郎教授满头大汗跑来。一把拉住张北，喘着粗气说：“我到处找你，跟我走吧，去日本上学。”

张北摇头道：“这个时候，我可能去吗？”

郎教授：“这里也归日本人了，你在这很容易跟军队冲突，白白送死太可惜了！”

张北怒吼：“死也得杀几个鬼子再死。”

郎教授讥讽地：“你杀过人吗？你以为杀人那么容易？”

张北扭过头：“您走吧，我很不爱听。”张北说着往人群中挤去，郎教授看着他的背影，惋惜地摇摇头。

这时校部大门洞开，走出黑衣礼帽的日本领事和护卫他的十几名日本兵。他们身后送出来副校长等一批人，显然双方并未达成一致。

领事面对师生停下来说道：“大日本帝国为体现亲善，再次晓谕尔等，马上恢复上课，我们将提供助学资金，并给予安全保障；如若蓄意滋生事端，皇军将严惩不贷！”

师生们静下来。领事傲慢地带着日本兵往座驾走去。

只见张北冲出人群，跨过日军摩托，扯掉领事轿车上的日本旗：“来呀，掀翻狗日的汽车！”

广场上部分师生呼啦冲上去，轿车被掀翻点燃。

副校长身后的一位校董喊：“干得好，东大不可辱！”

啪啪啪！护卫的日军大尉掏出手枪，一枪打中校董大腿，又朝天上连开几枪，对日兵喊道：“预备！”

日本兵都端起枪，其中有三挺轻机枪，对准师生。师生大乱。

大尉傲慢地大喊：“我的一个小队的，就能将你们统统杀光的！”

张北单手举步枪对准大尉：“来啊，看谁先死！”

日兵把枪都对准张北，大尉也用手枪对准张北。

领事急忙制止道：“不要开枪，学生请止步。”

张北一个箭步到了几步远的地方，军官狞笑插回手枪抽出武士刀，一刀向张北劈来，张北单手用枪一架，又用枪一拨，枪口已经顶在上尉军官太阳穴上，军官瞪大惊恐的眼睛，手上的刀停在空中。

张北的拿枪的手在颤抖，食指在扳机上渐渐收拢……

这时校警卫和有枪的学生们也都围上来，与日军对峙。

赵微澜突然大喊：“张北停手！”她跑到张北身边，抓住张北的枪管但没拽动。只好低声警告：“你不能开枪！”

领事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倒在地上的校董捂着留血的伤口说：“你们算什么来使，就是强盗！”

有的学生起哄：“张北，杀了他！”

赵微澜轻声道：“张北，把枪给我！”

张北咬牙说：“我要给李将军报仇。”

赵微澜附在张北耳旁：“你打死他，外面的鬼子就会杀进来，全校师生就会惨遭涂炭。”接着她正色对日本领事说：“领事先生，我们不会留在铁蹄之下，想离开沈阳的师生日军不许干涉！”

领事急忙应承：“来去自由，总领馆保证跟皇军知会此事，全力促成。”

赵微澜逼迫道：“你画押！”

领事举起双手说：“好好，你们有会谈纪要，我签字！”

领事在校方递上的文件签了字。

张北又用枪戳了一下大尉的头：“我不能就这样罢手！”

赵微澜轻声说：“你想看到我和你二姐横尸在校园里吗……”

张北的手渐渐松开，木然站着，赵微澜轻轻拿下枪。

周围有人大喊：“你怎么不开枪啊。”“连鬼子都不敢杀充什么英雄？”

赵微澜对喊声的地方怒斥：“我把枪给你，你们来杀，来呀！”

赵微澜举起枪在原地转了半圈，全场无人再喊。佟自清惊异地看着赵微澜，挤到前边的金樱子更被她的举动震慑，又挤出人群跑掉了。领事带着大尉和日兵们狼狈溜走。

副校长上前给赵微澜作揖：“微澜同学，多亏了你啊。”

赵微澜：“校方如何打算？”

副校长拍拍张北的肩膀：“我们打算带师生去北平投奔张校长，刚才与日本领事谈崩，他拒不签字，张北这一逼竟然使鬼子答应了，真勇士啊！我马上就跟大家宣布。”

副校长说着跑上台阶。

赵微澜刚搀住张北的胳膊，他忽然瘫坐在地，将筋疲力尽的她也带倒，手抚摸地面，谁能想到，一夜之内，这片土地就易了主。人们为张北赵微澜留出一个圈。

就听圈外副校长的声音响起：“昨夜是一个必须记住的日子，民国20年，即1931年9月18日晚10时20分，日本军队不宣而战，已侵占我沈阳城，我们决定去投奔张少帅，愿意走的师生即可出发，流亡北平……”

赵微澜拉起张北说：“这下好了，我们就要去北平了，寒假我们还要去山东见我父母。”

张北动了动碰过地面的指尖，嗫嚅着：“我竟然真的不敢杀人！”

赵微澜：“那是因为你有理性，你救了大家！”

张北攥紧了拳头：“可我没给李将军报仇，我真没用！”

赵微澜板过他的头：“你是我永远的英雄！”说着赵微澜把唇印在他的唇上，两人激烈地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