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闹了半日，各躺在一边呼呼喘气。
一个道：“你，你不讲道理，我说了没看就是没看。”
一个道：“哼，我本来是要杀了你的！”
一个道：“你才舍不得呢。”
一个道：“是，我是舍不得。”她翻身而上，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好重的，压痛我了！”
“你敢说我胖，找死啊你！”
“我说的是重，不是胖，你不讲道理也就算了，不要……”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
“你敢打我。”
“我不许你说话。”
“你敢打我！”——“啪！”
“你……你……”
“从——来——没——有——人——可——以——打——我，谁也不能例外。”
“你……你想怎么样？”
“本尊要你死！”
她弱弱地向后挪了两步，摇头不能相信，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功夫的，狼狈地爬起身跌跌闯闯地向前逃去，“救命，救命。”她从未看到那样恐怖的眼睛，空洞的眼珠，两旁是深壑。
他鬼魅般如风而至，轻轻地飘在了她的面前，“临死的猎物，还要与本尊玩捉迷藏吗？”
“哈哈哈哈！”笑从空气中散开，如阴魂一般无论她跑到哪，那空灵的笑牢牢跟在她的耳边。
再受不了，宁是投河来得痛快。他偏是不让，一念间拦在她的面前，他伸手抚她的脸，“想死，没那么”话因未落，她“啊”地一声叫，伸手将他推入水中。
他的笑凝在半空，一个“不”字还含在口中，运功想从凭空而起，却奈何那地潮湿，才起来的瞬间又落了下去，“扑通。”
“救命，救命！”
风水轮流转，杀人的反而喊起了救命，这真是天下最大嘲讽；然而，那杀人的和喊救命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救命，救命，喂，好人，你救救我。”
薛锦华这才有勇气睁开眼睛，她瞧时，无病手舞足蹈的胡乱扑腾，看样子已是喝了不少水。
“你，你要杀我，我不救你。”
“好人，我知错了，你救我一救。”说时他又喝了两口水，喃喃泪流：“姐姐……”
一根救命的木棒，他紧紧抱住了它。
岸上，薛锦华道：“好了，我再最后相信你一次。”她把无病拉上来时，他紧缩成一团，如一只淋了雨的小猫，躲在屋檐下颤颤发抖。
她心下又难过起来，就像撑伞走过路人，见四下无人，也因这四下无人，她一边可以毫无顾虑地走，一边又受着良心的谴责。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是知道的，不提旁人，她家公子便是。她知道自己，既不是农夫，也不是蛇，她是法海，是没有感情的和尚。
可谁又知，法海就不曾某一天，也想拿起锄头自食其力；或许，他一直等待着，那一条能另他放下金钵的蛇呢？只是，你知道每个人都要面子，有些事情，即便是到了世界末日，他们也还是不会承认的。
“好了，好了。我帮你把湿衣服脱掉就不冷了，你乖啊，不许动。”
她向来不是扭扭捏捏的人，脱一件衣服分分钟的事，更何须还要闭眼。
“好了，我都热得出汗了。这太阳也还不错，应该不冷了吧。”
他仍固执道：“冷！”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不成把我的衣服给你。好，好好，你别再吵了，我给你就是了。”
她解开衣服，盖在他的身上，“羞死人了，要是被人看见，我没脸见人了。”她捂住脸，许久叹道：“好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抱！”
薛锦华一脸黑线，“你……好了，好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一并说了吧。”
无病咳嗽着推开她，目光简直是不能相信，而又不能不信，故而几分忧愁与愧疚，又因为她这般听话出乎自己的意料而愤怒。
“你，你的眼睛，好了！”
“你说什么？”
“我，你方才杀我时，眼睛黑洞洞的，吓死我了。”她倒是变得孩子一般，又弱弱问：“刚才是你吗？”
“我刚才是想杀你来着，然后我就莫名掉在了水里。”
“怎么会，你全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我想一定是你把我推到水里的。”
“我没有。”她第一次说谎不觉脸红，好一会道：“这些事你忘了也好，我也怕得很，不想再记得了。”
“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她自觉自己的目光不同往常，甚至还曾是自己讨厌的模样，可他又为何要这般绝情，或许，他从一开始就……
“停，停，停，停，不许哭，你还受了委屈，你打乱了全部计划你知不知道！”无病一脸认真地指手画脚，而她则是满腹狐疑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看到你哭，我本应该笑的，因为我的目的达成了。可是啊，谁让我这个人心软呢。”他取下衣服，披在她身上，“呐，别冻着了。”
她侧身闪过，“你穿过的我不要了。”
他笑，“那最好了。”又去过自己的衬衣，“呐，这一件方才落了水，算是洗过了。”这次她没再躲闪。
“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一命还一命咯，再说，你待我这么好。”
她低下头，“对不起。”
“你说什么？”
“对不起啊！”
“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啊，可是我从来不许人说对不起的，因为没关系啊，你就算真的杀了我，也没关系啊。”
她看着他斜躺在草地上，幻一个长长的大字，眼睛看着漫天的风轻云淡，真好似一切都没有关系。
“走吧。”他坐起身，“我说过要你平安带回去的。”
“嗯。”四目相对，她先站起身，道：“走吧。”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走近牵起他的手。
“干嘛，男男授受不亲。”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好啊，除非你能证明你是女的。”说时，他的手爬虫一般，悄悄伏在她的衣角，“刚才我是真的没看见。”
她笑，“好，你闭上眼，我证明给你看。”
他缓缓闭上眼，忽看得一柄剑向他刺来，他来不及躲闪，剑柄直没入小腹。
“你……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