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轩?”路人的喃喃道:“难道烦恼的名字叫白墨轩?”脸上的神情又添了几分不接,连连摇头道:“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正午的大街,人影稀疏,太阳垂挂高空,正对着无病的头顶。
暖暖的光顺着头顶的百会穴流进,暖流所到之处,隐隐然有一股气向外扩张,像是要爆裂一般,待流到腹中,“哎呦,”肚子突然地疼痛起来。
他想来今早也没吃什么东西,左右看了看,当即撒腿便跑。寻不到茅厕,跑到路旁的一棵大树底下,又左右望了望,忽觉得肚子没那般疼了。
“嘿嘿,”索性撒泡尿吧!
正解裤时,却见一黑影从眼角飞过,一声音道:“好不羞!”
无病识得那声音,惊吓之余已尿了大半,来不及收手,赶忙道:“你,你别过来!”
“哎呦”一声,一块石头打在他屁股上,“谁过来!”
这时节他已记好了裤子,仍是道:“你把头转过去,不许看我。”说时,他环顾四周,哪有什么人影?
“你干嘛不说话?”
完了,无病心想这人坏得很,躲在暗处,已将自己的小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
果然,那声音又道:“这半天你也该好了!”
“没有,没有!你别转头,你别过来啊!”他一边说,一边已捏脚跑了起来。
跑不了百步,那黑影一晃,已停在了他的前方。
见逃不了,他跑时又大喊:“救命,救命!”一口气跑了,喊了一里,再跑不动,扶着树喘息,稍歇了会,又环顾四周,“没追来吧。”
正欣喜,忽听得高处有一声音问道:“你怎么不跑了?”说时,她轻轻扬扬雪花般从枝头洒下,左嘴角加夹着一抹笑。
无病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才像你嘛,昨天跟个妖怪似的。”
墨轩嘴角的笑消失了,她亦如往常的冷淡,甚至……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冰,像火。
“少废话,跟我回去!”
“你欺负我,我不回去。”
“哼,你一个大男子说这种话,羞不羞!”
“噢——”无病故作吃惊,又一脸恍然的模样,他凑到墨轩的身旁,“我是大男子,你是小女子么?”
他笑着注视她的眼睛,眉毛浓浓的,睫毛长长的,脸嘛,冷冷的。
“回去。”声音很轻,泛着冷色调,无病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每个人都会生气,每个人生气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而无病最大的本事,就是——笑!
“干嘛,你是木头人啊,一动不动。”手指跳动着她的眼睫,“眨眨眼,笑一笑!”说时,他自己先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要是整天向你这样不开心,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他不再逗她,反倒是自怜自哀起来。
他低着头,故作忧愁,眼睛不时上翘,见她面色动容,暗忖:“或许她会因为一时心软而放过自己”想到此他不免得意一笑,而后的叹气也应这笑的铺垫而自然,“你知道的,我反正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他还欲往下说,却被她打断道:“不许胡说,你现在回家,我和姐姐都会替你想办法的。”她面色坚定,容不得他有半点的辩解。
算了,无病也不打算辩解,他不想她因此伤透了心。
收起哀伤,他牵过她的手,“走吧,我饿了,我们吃饭去。”
徐记客栈,在街边一排客栈中并不突出。
而无病之所以选择它的原因,也很简单,仅仅因为这是他第一眼看见的。
客栈并无人几人,店小二早早地恭迎在门前,“二位,请进!”
无病老顾客一般,选定位置坐下,“什么好吃的好喝,”说到喝时,他肚里一阵反胃,改口道:“喝的要一壶白开水。好吃的”他抬头看了面前的轩墨一眼,轩墨低着头,这一脸的不乐想必是不会大方的,“吃的就随便上几个招牌菜吧。”
菜很普通,红烧鱼,黄焖鸡……
无病捡了一块鱼肉,正要吃时,手猛得一颤,肉从嘴边滑出,筷子更是飞到三尺之外。
“你不能吃鱼。”
“你干嘛!”无病拍桌子起身,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
店小二闻声寻来,劝道:“二位,吃饭时最忌喧哗,子曰:食不语。两位若是能细嚼慢咽,那更是最好不过,若是对这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与我说。”
“没有,她故意早茬。”
无病这里已经说通,那么问题只剩下一半。小二转身,与墨轩道:“那这位客官……”
“滚。”声音很轻,然而小二的耳朵还算不错。
“那二位客官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你这人这般蛮恨,我瞧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白无病,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谁要……”他瞥见她神色异样,她看着他,他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她从来也不曾这样过。
“好了,我不吃这鱼便是。”
被愤怒浸湿过的人,往往会变得柔软,他忽想到她也是为了自己好。心当下翻涌起来,却又不能在人面前湿了面子,故强忍着,只一口一口的吃饭。
她则是一动未动,直至无病平了心情,好说歹说,又陪了不是,这才勉强吃了两口。
店小二前来结账,无病伸手道:“钱!”
“没有。”
“没有?”无病惊呼,反而是那小二倒比他沉着几分。
“除了剑,我出门不带别的东西。”
“你你你,那那那……”无病见她两手空空,很显然,她今天就连剑也没有带。只好满脸堆笑,与那小二道:“兄弟,我瞧你满脸正气,将来定是这客栈的老板,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客观说笑了,我并不想做什么老板,只求认认真真把工作干好,一日三餐吃饱,若闲时还能再读些书便好。”
“呃……”听的话,无病以为他这是拒绝了,正想着再努力努力,又听那小二道:“我愿意交客观这个朋友,这顿饭就由我请,两位请便吧。”
没想到在最后离开前交了一个朋友,无病也不知这是讽刺还是什么,笑着拍拍他的肩旁,道:“放心,很快你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了。”
出门,无病道:“咱们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你又这样的不开心。”
两人也不知去哪,这般随意的乱走,不觉已走到了半山腰上。湖泊,河流,街道,客栈,天空,白云,鸟儿,再见了这自由的生活。
“没想到这最后的时光竟是与你一起度过的。”
“别胡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有是时间出来。”
无病笑了,“只是我的病还会好吗?”
“你说什么!”
“那大夫与姐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那大夫无用,我回去就将他杀了!”
“是我没用,我若有一点用,人便不会说白家无男儿。”
“谁敢说我们白家没有男儿!”
无病又笑,“这还需要人说吗,如若白家有男儿,你便不用整日男扮女装,如果白家有男儿你就不会一整天练武,练武!”他愈说愈激动,又不住咳嗽,“我不想你这样辛苦。”
“你……你……”墨轩落泪道:“这就是你从家里逃出来的理由。”
“干嘛!有什么好哭的”无病擦去她眼角的泪,“今天都不许哭,以后也不许哭,你要笑着每一天。”说完,他在一块岩石上躺了下来:
依山傍水房树间,行也安然,住也安然。
一头耕牛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路逢骚客问诗篇,好也几言,歹也几言。
布衣得暖胜丝绵,新也可穿,旧也可穿。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夜归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
一觉睡到日三杆,不是神仙,胜似神仙。